等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入眼的是残破的窗棂,破洞的窗纸,黝黑的棉被,硬硬的门板,和吴良辅那怜悯的眼神。
吴良辅见我醒了,眼中顿时现出了喜色。
他用力扶起我道:“委屈小主了。”
我有气无力的问道:“这就是冷宫?”
他悲伤地点了点头,道:“我已经命小豆子去找主事的嬷嬷去了,要两床棉被,把你这里收拾一下,皇上也是没办法,只能如此。”说着,叹了口气,我此时还犹在梦里,不禁急道:“难道皇上真的把我扔在这里不管了?”
吴良辅难过的别过脸去道:“不是皇上不管你,是皇上答应了皇后把你打入冷宫,两个月内都不能接你回去。金口玉言,难以悔改。”
吴良辅的话似一盆凉水一下子浇下来。
我眼前发黑道:“要我在这里待两个月?我还能活着出去吗?”
吴良辅悲伤道:“小主脸上的伤,奴才已经上过药了,应该不会有大碍。一会老奴再去叮嘱管事嬷嬷,不准她们欺负你。这冷宫太远,老奴也不能常来看您,小主想开些,天无绝人之路,何况皇上心里记着对不住您,只要您熬过这两个月,皇上指定会接您回去的。”
我不由惨笑了几声,没有答言。
这时小豆子自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两床破棉被。皱眉道:“只找到这个。”
他的背后跟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嬷嬷。脸色黑黑的,头发有些散乱,没有任何饰物。她的目光中有种深深的空洞,看什么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她走进来,朝吴良辅一礼道:“冷宫管事郭嬷嬷见过大总管。”
吴良辅看了看她,沉声道:“郭嬷嬷在冷宫多年辛苦了。”
那位郭嬷嬷冷冷的道:“不敢。郭氏只是做份内的工作罢了。”
吴良辅见她冷冰冰的,也没了说话的兴致,淡淡的说道:“这位是刚贬到这里来的贞小主,你好生照料着,照料好了,说不定哪天皇上就会接小主回去,那时你就有功了。”
那郭嬷嬷道:“不敢,郭氏定会尽职照料的。”
吴良辅见她说话没有什么意思,就让她下去了。又扶起我,让小豆子给我铺好了被子,不知道从哪又拿出一只破水壶,一只破茶碗,给我倒了杯水放在一边,轻声道:“老奴还得回去复旨,不能久留,小主想开些,不要钻牛角尖。过几日老奴得空了再悄悄来看你,你自己要多多保重。”说着,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别怪皇上无情,他为了江山,也没有什么选择。”
说完,见我没什么反应,带着小豆子匆匆而去。
我环顾四周,一间黑洞洞的屋子,还好门还是好的,我此刻只是躺在地上的不知哪里来的门板上,地上铺着些许的稻草,别无它物。外面隐约可见一个小院子,还有一对摇摇欲坠的院门,此外,周遭静寂,再没有任何声音和东西。
我心里难过,只感到周身无力。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再醒时,是被冻醒的,外面的天空漆黑的,只有几颗星星,风呜呜的吹着,顺着门灌进来,还好是春天了,若是冬天,大概我已经冻死了。
即便是春天,夜里也是冷的,我的身上冰凉,忙站起身,去关了那扇嘎吱嘎作响的房门,又哆嗦着翻了一床破被盖在身上,整个人蜷缩进去。在里面抖着,那床被子有股浓重的霉味。熏得我直想吐,但我用力忍着,在这里没人同情我,我只奇怪,姐姐难道不知道我被贬的事情吗?为什么不来救我?
不知不觉的我又睡着了,突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爬来爬去,我一下子惊醒了,吱吱吱吱有声音响在耳侧,我浑身汗毛直竖,立即明白,是老鼠在我被里钻来转去。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抖落手里的棉被,借着从破窗子里射进来的月光,我看到有五六只老鼠在门板上爬来爬去,再也忍不住,肚子里的食物一下子尽数吐了出来。
那群老鼠却似得了美食,一下子围过去吃,很快,不知道从哪里又围过来许多老鼠,我看了分外恶心。见门口有一根木棍,立即扔了破被,抄起木棍就打起老鼠来,那些老鼠贪吃,被我打死了好几只,其余的都逃了。
我发了一顿疯,浑身没了力气,扔了棍子,坐在床板上的破被上歇着,但我此时已经睡意全无,也不敢再睡,我怕那些老鼠再跑出来爬到我的身上。我在地上又找到了那发霉的破棉被,用它紧裹了身子,看着窗虎发呆。
我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发抖,头脑里一片混乱,交替的出现着皇上,姐姐,皇后的面容,我不明白,我怎么落到了贬到冷宫这步田地,我进宫才不到三个月,就要在这里待上两个月,这宫里的荣与辱变化的太快,让我无法适应。
猛的,皇后的脸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她不甘的笑容那么明显,我的脸上此刻火辣辣的疼着,让我想起她白日里的话语:就你竟然值三十万两银子!心里又回想起那时贝勒爷初来时,和皇上要四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来。再往前,我想起,皇上对我好,宠我也是知道了贝勒爷要来之后的事情。
我慢慢的冷静下来,努力回想着白天的事情,皇上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朕要是有对不住贞儿的地方,贞儿就记着,等以后再和朕算账吧。
怪不得,怪不得,贝勒爷今天也去了御书房,难道?皇上用我和皇后做了交易?拿把我打到冷宫削减了给蒙古的三十万两银子?
我坐在那里渐渐的把一件件事情穿起来,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我董鄂氏-贞儿傻傻的,蠢蠢的,笨笨的被大清朝的皇上-福临利用了,用来气皇后,让她主动去和自己的父亲谈判,用我董鄂氏-贞儿的痛苦抵了给蒙古族的三十万两白银。那剩余的十万两,皇上再拖上一拖,也给不了多少了。我坐在那里牙齿打颤,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是哭我就这么笨,被人卖了、被人抛弃了还不自知,还是该笑,我一个小小的庶妃,竟然有三十万的身价?
罢了,罢了,我的幸福,我的荣宠就这样昙花一现般的消失了,换来的却是这难以走出的阴森冷宫,即使皇上有心两个月后接我出去,我也得有命活到两个月后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