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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你相伴的那个冬日(1)

他在我旁边坐下,把我抱在怀里,完全忘了我们还在冷战之中,他说:“孙同学,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你要是再乖一点就好了,我就能娶你回家了。”

时间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过去了,日子过得风平浪静。我们几个依旧浩浩荡荡地迟到,浩浩荡荡地去食堂吃饭,浩浩荡荡地去街上游荡,浩浩荡荡地在篮球场对着帅哥流口水。就在我忍不住感叹生活何以如此美好的时候,问题发生了,给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首先出问题的是老三。

那天我刚跟邓学安吵了一架,他摔坏了我心爱的马克杯,害怕我责备便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被我识破了又死不承认,还信誓旦旦说绝对不是他干的。每次他一发誓我就知道是他不会有错,而且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老爸不会不经我同意动我的东西,更不会弄坏了又不承认,更加不可能是老妈,她甚至不屑进我的房间。

这事我本没想追究,邓学安却不依不饶,埋怨我不该冤枉他,一定要让我道歉,后来我也火了,干脆甩下他跑回学校,开始与他冷战。

半天不到他便熬不住了,跑到女生楼下大喊大叫,但就是不认错。既然他不怕丢脸,我也不怕被人看笑话,他爱喊爱叫也都随着他去,我毅然戴着耳机上网看我的八卦新闻。

老三站在旁边悠悠地看着我,我被她看得瘆得慌,不得不扭头去看她。她突然就笑了,在一旁坐下来,跟我说,“小不点,其实我特别羡慕你。”

于是我就乐了,心想,如果她的羡慕是因为楼下正在发神经的那位,我绝对双手奉送。我羡慕她还来不及呢,她倒羡慕起我来了,我要是有她那身材那脸蛋,我绝对活得比谁都潇洒。只是我不知道,像她这样的美女也会有感情问题。

她是有主的,对方是院学生会的风云人物,大一时老三去面试学生会的文娱委员,结果面试没成功,没多久带了一个小白脸回来,算起来两人算是一见钟情。两人好了几年了,期间分分合合,我们几个看在眼里,只当那是情调,私底下甚至把两人结婚的礼金都商量好了(由此可以想象我们的课余生活是多么的无聊,而且也可以看出我们几个对他们俩抱有多大的期望,至少她们从来就没烦恼过我跟邓学安的礼金问题),就等着收他们的请柬。

哪对情侣不吵架?哪对情侣不是分过几次手之后才学会互相谦让的?

她说,“你活得特坦诚、特实在,该笑就笑,该哭就哭,不必装模作样,不必隐藏。你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所以总有人忍不住要关心你,要保护你,有什么事也都心甘情愿地让着你,也许你自己还感觉不到。对待朋友,你可以两肋插刀,对待敌人,你亦可以全然不顾地破口大骂,有什么麻烦,总爱在前面顶着,真当自己随时都穿着防弹衣似的。你有你们家邓学安,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似乎一到年龄就能马上去注册。他家人又特别喜欢你,邓学安更是对你千依百顺,把你保护得刀枪不入……”

我就一直听她那么说着,不知道怎么插话,因为我觉得她说的一点都不像我,我的生活才不像她看到的那么一帆风顺多姿多彩。坦诚、实在似乎老二多一点,见义勇为我更是谈不上,出风头还差不多,谁让我会那么两下子,总想着在人前露两下,而且要让她知道邓学安平时是怎么虐待我的,估计她就不会再说什么他对我千依百顺之类的话了。

再后来就是她的泪光,在黑暗中闪烁不停,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从没见过她流泪,我甚至觉得她是那种不需要流泪的人,所以我就只能那么一直愣着,手足无措。也许人就是这个样子,看到的是别人的幸福,惦记的是自己的不幸。

她又说到了她家的那位,说到了他们的相识、相爱,说到了刚开始他有多爱她,多么的宠她,又说到了他的那些花边新闻,他的霸道以及盛气凌人,说到他每次伤害她之后的道歉,说到了她的忍让,还有忍无可忍。他家境优越,本可以有出国深造的机会,为了她才放弃的,所以她总觉得对不起他,他也觉得她该多听着他点。他目标远大,对未来预期无限,而她,只想好好把大学念完,最好一毕业就把婚结了,平平凡凡地过一辈子。在一起的几年,他的家人还不知道她的存在,甚至还帮他安排相亲,他竟然去了,然后再回来跟她说让她相信他。她说她累了,她不知她还能支撑多久,她放弃了。最后她提到了另一个一直对她穷追不舍的人,说到他对她的细心,对她的执著,对她种种的好……

那一刻我知道,尽头到了,回不去了。

老大、老二回来的时候,她很小心地擦干了眼泪,像平常一样没心没肺地贫嘴。就在那个晚上,她告诉我们,她已经跟她男朋友分手了,决心跟后来那个男生在一起。如果是平时,我一定会像她们两个一样,骂她是不是疯了,劝她别犯傻。可是这次我却什么也没说,我只是在想,如果这是她的选择,我会尊重她,只要她无怨无悔。

旧的爱情即将过去,新的爱情已经来了,新旧交替是怎么挡也挡不住的,纵使我们几个都知道老三说的那个男生实则是个小混混,在这个学校里,他的名声并不好。然而老三主意已定,我们说什么都是错,唯一能做的,就只剩祝福了,只希望是我们没有看见他好的一面,只希望他只是有些贪玩,不会辜负她。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老天果然不会轻易放过我们,他要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把我们原本简单的快乐生活折腾得面目全非,而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捺着性子等待,小心翼翼地应对。

不知不觉已经立冬了,似乎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冷得特别快,不免心里怕怕的,因为我是一个特别怕冷的人,这里虽不是千里冰封的北方,但真要冷起来,还是挺要人命的,想着心里就发虚。

午后,我躺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晒太阳,越晒越暖和,越晒越舒服,脸上盖着一本书就睡着了。

我又继续做着我的那个王妃梦,不过这次时间变成了古代。我化身成了一小丫鬟,被不情愿选妃而从皇宫里逃出来的太子撞上了,梦里的我破天荒有个热心肠,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帮了太子许多忙,后来当然是他喜欢上了我,把我带回了皇宫。虽然情节有点老土,但好在结局还算是皆大欢喜,只是正当他低头要亲吻我的时候,我被惊醒了,睁大眼睛一看,眼前的人换成了邓学安。

“嘘,不要说话。”他在我旁边坐下,把我抱在怀里,完全忘了我们还在冷战之中,他说:“孙同学,其实你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你要是再乖一点就好了,我就能娶你回家了。”

兴许是受老三事情的影响,我变得有些脆弱,又或是刚刚醒来,脑子还不够清醒,我竟然没有反驳他。我甚至在想,其实认真时候的邓学安也还蛮像是那么回事的,差一点就是我梦中的王子了,差一点我就可以嫁给他了。

“邓学安,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我闭着眼,一边继续将自己置身梦中,一边喃喃自语。

是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迷迷糊糊中,我听到这样的回答。

纵使我觉得老二跟周宁之间的那点问题根本不算是问题,但是很可惜,他们仍旧是没能重归于好。或许他们还有其他更严重的问题,只是我不知道而已,反正最终他们两人都觉得比起做情侣,彼此更适合做朋友,毕竟做朋友比较没负担,心里没了期望,自然就不会失望,所以很平静地分了手。

奇怪的是,他们俩没能和好,我却因为那次并不成功的强出头,跟周宁成了好哥们。

怎么说呢,周宁是那种会安静听你说话,即使你再烦也不会打断的人,是可以给你安全感却无法给你幸福的人,是可以站在你身边支持你却无法为你遮风挡雨的人。这种人,的确更适合做朋友。

“周宁,你的名字谁帮你取的?怎么跟我爷爷一样不负责任,逮着什么就是什么?”有事没事的时候,我经常会问他诸如此类无聊的问题。

“我妈妈。”他总是会一本正经地回答,哪怕大多时候我都是在逗着他玩,但也一贯的简明扼要,仿佛他天生就不会说超过十个字的句子。不过我就纳闷了,他小的时候背课文都是怎么背的呢,他的语文老师没被他气死吗?

“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生下来的时候特别吵,所以你妈妈才给你取名周宁,希望你可以安分一点。”我揶揄道,典型的找扁举动。

他笑笑,说:“可能吧,因为我还有一个姐姐,她叫周静,合起来就是宁静。”

“你还有一个姐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兴奋起来,“看来我爷爷真是太没远见,要是早知道我整天唧唧喳喳的,他就应该给我取名叫孙静静,而不是孙夏天。”

他只是笑,“其实爱说话也没什么不好,我喜欢听你说话。”

我白了他一眼,在心里暗自嘀咕:你喜欢有什么用,你又不能娶我,邓学安要是也像你这么明智就好了!好在我也不会听他的,他让我安静我就安静,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就是要天天吵他,大不了就不嫁他了,我就不信我孙夏天除了他还真就没人要了。

我问他,“你姐姐是不是也像你一样不爱说话?”

他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随即摇了摇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我有她的照片,拿来给你看,她是个美女。”

我当然欢迎至极。

结果后来的时间我都是在惊叹中度过的,因为我实在无法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靓丽的一对姐弟,他们的父母真是太有福气。如果我妈妈认识他们,肯定会拿我跟他们两姐弟做比较,说什么,我要是有这样乖巧懂事的一对儿女,梦里都要笑醒了。

我还是无法将目光从照片上移开,难怪周宁长得那么帅,扮女生都不用化妆,因为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啊。所以我就想,他妈妈肯定是个美女,要不怎么可能生出这么优秀的两个人来,而我,则败在我老妈身上。

而且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是我找了这么多年的合痣之人。我自小的时候手心就有一颗痣,我听别人说,如果将来碰见一个人,他的手心也有这么一颗痣,跟我的能合得起来的话,那么他就是我要找的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邓学安对这些迷信话题总是很不屑,可我却一直很当真,只是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如今都已经不再相信的时候又让我碰见了。

刚开始我跟周宁说这件事的时候他也只是笑笑,估计他也跟邓学安一样,不迷信这些东西吧。可我还是经常开玩笑地跟他说,要是我能早点遇见他就好了,那样就没有邓学安什么事了。只是很可惜,这个愿望是不可能实现的,就算我跟他相遇得再早也不可能早过邓学安,要知道我是一生下来就遇见他了。

我喜欢跟周宁在一起,他喜欢听我罗里罗唆没完没了,我也喜欢跟他讲话,受够了邓学安的压迫,在他面前我总是特别的有优越感。

我向来激情澎湃惯了,见不得他这样要死不活的人,我以为我可以给他带去欢乐,让他昏暗平淡的生活明亮起来,殊不知,自己才是他最大的祸源。

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就好了,就可以选择永远也不要遇见他。

有的时候,我会跟周宁一起去上晚自习,虽然在此之前我都是跟邓学安一起去的,可是最近我每次给他打电话他都说他在忙,短信也不回我,还埋怨我老爱拖他后腿,于是一气之下我决定接下来一个月都不再理他。

考研有什么了不起?等哪一天我考研的时候,一定比他还拽,那个时候,就该是他来求我了。老大、老三整天都跟她们的男朋友黏在一块儿,就连以前一直喜欢围绕在我左右的老二,最近也变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仿佛一瞬间全世界都在加速前进,只有我一个人傻呆呆的还在原地踏步。我是好热闹的人,这种被上帝遗忘的感觉忒没劲,于是我就拉了一个垫背的——周宁。

好在我还有周宁,他似乎是比我更闲,而且随叫随到,如果硬要说我和他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闲得住,而我闲不住,要是让我也像他一样,一天到晚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死闷着,绝对比杀了我还令我难受。

因为冬天到了,所以早上变得特别冷,我也开始了我的赖床生涯。有的时候还好,她们几个会陪我,没事还能躺在床上聊聊天,后来连她们也嫌我了,一个个躲得跟什么似的。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邓学安,正拨号的时候才想起说好一个月之内不理他的,于是赶紧把电话挂了。最后就只能打给周宁了,问他是不是也和我一样,躺在床上不愿起来,然后就是漫无边际地聊一些废话,直到肚子饿了才不得不起床去找吃的。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这边说,他在那边听着,偶尔应和几句。有的时候我会突发奇想,让他把我刚说的话复述一遍,好知道他有没有认真听我讲话,还是像邓学安一样,只是敷衍我,光戴个耳机听着,手上早干别的去了。只是很可惜,周宁每次都重复得一字不差,所以我就想,这人真不是一般的好耐性。

上自习的时候似乎也总是我在那说话,都是说一些高数老师很好笑、政经老师很变态的无聊话题,难得他总是听得津津有味,于是我变本加厉,边说边还要带点动作,自习室里有谁看不顺眼了我就拿眼横他,一般知道我厉害的人都低头放弃了,偶尔几个不知死活的,在听到我的大名之后也都灰溜溜地跑了。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觉得自己特豪迈,心想着哪一天一定要在周宁面前露两手,要是让他知道我学柔道起家还不把他给吓趴下,没准今后都要对我敬而远之。

说着说着就觉得累了,于是就开始趴在桌上睡觉,睡醒之后拉着周宁一起去买奶茶,然后一边在湖边散步一边喝,但是常常是被湖风吹得瑟瑟发抖。他总是会问我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衣服,而我总是会特豪迈地告诉他:我妈说了,冬天之前要冻冻,夏天之前要捂捂。他总是会笑着说你妈怎么这样啊,然后把他的外套借给我。刚开始我不肯穿,因为我觉得他似乎比我更需要这件外套,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可他总是会说他是男生不怕冷,所以我经常能闻到他外套上残留的淡淡的柠檬洗发水的香气,让人觉得格外的温馨。我还喜欢摸他的头发,软软的、顺顺的,羡慕得不得了,而且他不会像邓学安一样,还没碰到就要嗷嗷大叫。邓学安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头发跟他的笔记本电脑,连邓妈妈也不让碰,可我总爱招惹他,因为我特喜欢看他生气时怒吼的模样,特别的舒坦,更何况他又打不过我,只能一脸委屈地看着我,说,孙夏天,你再这样,我一定不娶你了。

有的时候我会想到邓学安,要是让他知道我跟周宁走得这么近,他一定会醋意大发的,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其实我就是要让他知道,谁让他总是无视我!我就是要告诉他:邓学安,没了你,我孙夏天照样是个香饽饽。

周宁说,对着月亮许愿,愿望就一定能实现。

我问他是谁跟他说的。

他说是小时候他姐姐跟他说的,然后转脸看着我,格外认真的样子。

我拼命忍住笑,想必是一位温柔善良的姐姐对苦等流星而不得的弟弟所说的善意的谎言,如此良苦用心,我又何必去揭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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