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冷漠，如此平淡无波的声音，彷如一盆凉水自杨淑妃头顶浇下，一瞬间她便醒了。言：“本宫纵然残忍，但也不至于如此欺负一个平日里对本宫总是唯唯诺诺的人。”
“既是如此，娘娘何故还要生气。现下气顺了吗？”
杨淑妃凝目瞧了蕴寒一眼，道：“顺了。”
“那就好。”
蕴寒言说一声，便打开殿门呼唤叶子、宁纺进来打扫。待打扫干净，杨妃便以困了唯由，将宫人打发了出去。不肖多时，便听闻殿外传来徐江也的声音：“娘娘，皇上这会向永福宫走来。”
“是么？”
杨妃腾然坐起，赶忙下床，唤进殿外的宫人，紧赶着梳妆打扮。
李世民方才踏入永福宫宫门几步，便见杨淑妃两只芊芊玉手轻提着浅蓝色银丝刺绣云纹水叶裙小跑而来，单色的蓝锦衣裳与宽大的袖子因为她的步履而张扬生姿，云髻峨峨，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
“皇上，您可算来了，臣妾好生想您。”
杨淑妃声色娇柔，几乎能够将人软化。
李世民看着她，心中的怒火熄了些些，牵着她手入正殿。两人榻上落座，李世民便问：“婉妲可是掌掴了贤妃？”
杨淑妃面色一怔，仿若撒娇道：“是哪人在皇上耳边嚼舌根来着？这么点儿误会也要说道说道。我不过是一时气愤搂不住打出了一巴掌嘛。”
“你倒说的轻巧，可知你将贤妃害苦了，半边脸颊红肿的不成个样子。”
“皇上去看过贤妃了？”
李世民点头，言：“虞凝向来待人谦和，如今你打了她，为了让你免除罚难，她宁可避而不见朕。她如此待你，你若有心，就应去向虞凝诚心道歉。”
杨淑妃的神情愈发的拧巴，心中更是愤恨燕贤妃“该死的女人，你的这点把戏，瞒得过皇上可瞒不过我。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婉妲。”
听得李世民在叫自己，杨淑妃对上其的眸子变的温柔，言：“那么，臣妾这就去给贤妃妹妹道歉，好不？”
“现下就不必了。朕下令虞凝好好修养着。至于你，就乖乖的呆在你的永福宫，两个月不许出去。”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朕给你的处罚，不单如此，还罚奉两个月。”
杨淑妃捶在身体两边的手，因为生气而攥起，捎带着将衣裙也攥起了些。
“朕还有事，先走了。”
杨淑妃急出两步，红唇狠狠的抿严，眼神凝望着李世民背影就眼泪划出。她一直跟着他走出正殿台阶下，当听到李世民大肆放话：“不要跟着朕！”时，杨淑妃抽泣了两声，言：“皇上，这一年来您出宫再回宫，总是先来臣妾这里的，这次为什么就去了凤藻宫，是因为那里有相似长孙皇后的玉熔糕吗？”
李世民生气了，回眸看向杨淑妃的眼神有了些些隐忍着的气氛，言：“倘若你真认为朕宠爱你是因为玉熔糕，那你当真是看轻了自己，也看轻了朕这一年来为你付出的真心！你太令朕失望了。”随即甩袖离去。
“皇上，皇上……”
杨淑妃喊了好多声，仍旧是留不下皇上的脚步。
不肖多时，徐江也来到杨淑妃身边，言：“娘娘，奴才听皇上方才话里的意思，皇上对娘娘的宠爱，并非是因为玉熔糕的关系。只要皇上心中有娘娘，今儿的禁足又算得了什么，娘娘有的是出去的机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杨淑妃苦笑了声，言：“可本宫今儿伤了皇上的心，本宫不晓得皇上会否原谅本宫？”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娘娘莫要担心。”
徐江也附和着。
这一幕，蕴寒看的清楚。施施然来到杨淑妃身边，言：“娘娘，地上凉，奴婢扶您回殿。”
“嗯。”
耳闻杨淑妃应声，蕴寒将其扶起，二人依依回到偏殿，杨淑妃便坐于偏殿的榻上。蕴寒担忧道：“娘娘如今被禁足，怕是不方便见离营的人。”
“嗯。”
“那奴婢就和他们商讨一下，要他们等一等。”
杨淑妃点头，言：“也好。”
长安城北。街市繁华，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
“卖伞嘞！上好的油纸伞……”
两个穿着简单素白色麻衣、小厮装扮的女子沿街支摊叫卖着。左边的这个个头稍长，右边的这个相对娇小许多。
“给我来一把。”
“好。”
“能不能便宜点。”
“多买就能便宜。”
“两把。”
“行。”
“下次再来。”
……
“怎么卖？”
武心注目墨绿色胡服男子，言：“越石哥哥来找姐姐的吧。”
武顺耳闻男音，便知来人为谁，只是害羞，故埋头整理着伞。
“顺儿，怎么几日不见，又装作不认识。”
“你走开，我还要做生意呢。明知我们母女三人就靠买伞为生，竟还这般不识趣，耽搁我们做生意。”
贺兰越石呵呵一笑，言：“我想，用不着多久，我便可以给你个安稳的家了。”
武顺眸露笑意，正视于他。
“越石哥哥同姐姐自去忙吧，这儿叫给心儿就好。”
“不妥。”
武顺当即反对，遂对贺兰越石言：“你有两个选择，第一，同我们一起卖伞。第二，自个打道回府。”
贺兰越石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武顺笑意浓浓之余，不忘对武心言：“妹妹累了吧，坐一旁台阶上休息着。”
“姐，我不累。”
“听话。”
武心自是拗不过姐姐，只好遂了她的意。
临近申时，便见一熟悉且不想见到的身影不期而至。
“你来做什么？”
“心儿，别这样。”
武顺拉回了冲至武元庆身前昂头怒言的武心。遂好言相问：“什么事？”
武元庆瞧了武心眼，看了看他未曾见过的贺兰越石，最后将目光落向武顺，言：“你妹妹有福气了，被皇上册封为才人，现下宫里的马车就在武府外候着，你们速速随我来。”
“平白无故的，怎会出现这样的事，我们需要与娘亲商议。”
“来不及了，总不能让宫里的人等吧。”
武元庆一口回绝，言：“快些跟我走。”
“不可。我说过了，要与娘亲商议。”
武元庆见武顺意志坚定，急了，言：“你娘亲重要还是皇命重要？她若不进宫，我武家必遭牵连。”
“你”
武顺语竭。
“心儿，你怎么想？”
“越石，心儿还小，问这个她怎么懂得。”
武元庆急了，催促道：“懂不懂得她都得进宫。”
“你太过分了，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害我妹妹。”
见武顺坚定，武元庆出下下策，吩咐身后家丁上前捉人。武顺为护妹妹被其中一名家丁推倒在地……
“姐。”
“顺儿。”
“别管我越石，我没事，快带我妹妹走。”
武元庆听闻此话，一脚踢在了武顺腹部，痛得她大叫一声。
“无耻，我跟你拼了！”
“住手！不要打了！我跟你们走。”
武元庆暗松口气，言：“早答应不就好了，何苦令你姐受这番罪。”
见武顺与贺兰越石回到身边，武心正视向武元庆言：“我有条件。”
“说，只要进宫，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我要你与我立下字据，承诺每月给我娘亲及姐姐五十银，且在长安城中为我娘亲和姐姐置下一间屋子。”
“好。”
武元庆满口答应。武心便向相邻的代写摊位借了纸笔墨，继而挥毫如雨，不肖多时，一份契约生成，遂拿去给武元庆签字按手印。
武元庆眼睛露出一副瞧不起人的笑容，言：“这下可以了吧。”
武心点了下头，言：“你快随我姐去接我娘亲来。我临走之前一定要见到娘亲。”
“真是麻烦。”
武元庆嘀咕一声，随即满口答应。眼见着他们离去，武心一人随着武府的家丁回到了这座她曾经被赶出的宅院。武府门底外确有一辆精致马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的人才能享用的那种。武心步履平缓的走入府邸，方才入门，便见得武元爽一席上好湛蓝色丝绸着装与其妻，头扎半翻髻插金银步摇的红底碎花绸缎的女人迎了上来。
“快带她去换衣服，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听武元爽这么说，武心不乐意了，反驳道：“我怎么了？我这身衣服怎么了？我不偷不抢，身上穿的都是我凭劳力挣来的，怎么就不能见人了。”
“好好好，你对，你对，可以了吧，快点随嫂嫂前去换衣。”
“是啊，心儿快跟我来。”
女人附和着丈夫的话，作势就拉起武心的手朝一边走廊匆匆走去。待只剩两人的时候，武心才有认真的看看眼前为自己梳妆打扮的女人。她柳叶眉，小嘴红唇，眼神颇带妩媚，倒是一副美人坯子。
待将武心打扮完毕，二人一前一后从内堂绕到了前厅，自前厅摆放着的木质彩绘雕花屏风后走出。
“果然是绝色女子，容颜生的甚好。”
前来传旨的刘公公朝一旁的武元爽嬉笑一声，而后便是仔细打量着武心，粉红色绣花罗衫，下着珍珠白湖绉裙，白嫩如玉的脸颊间微微泛起一对梨涡，淡抹胭脂，使两腮润色得象刚开放的一朵琼花，白中透红，头扎单垂环髻，零落下的两道红纱，随同未扎起的乌发划落脊背。无一处不彰显着少女的灵动与活力。
“已故荆州都督次女，武氏接旨！”
随着刘公公娘娘腔响起，武心效仿着周边人的样子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已故荆州都督武士?教女有方，次女武氏才貌双全，特宣入宫，册封为五品才人。钦此！”
刘公公宣读完诏书，便俯身给武心提醒：“武二小姐还不快快接旨。”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心的呼声方才稚嫩响罢，着手去接圣旨，接踵而来的便是老成的一阵相同呼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公公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言：“武二小姐这就遂咱家入宫吧”
“且慢。”
武心反对，言：“临走前，我一定要见娘亲，望公公成全。”
刘公公想了想，道：“也好，但要快。”
武心点头，静静的站在熟悉的院落眺望着门口，当见到武顺姐姐、越石哥哥搀着五十多岁两鬓已有白发的母亲走入，她匆匆迎上前，抱个满怀。
“女儿，后宫佳丽三千，母亲舍不得你。”
“娘亲，圣旨下，便无转还的余地。况且，见圣明天子，焉知非富。我若不入宫，好赖都是寥寥终其一生，我们母女三人永无抬头之日。我若入宫，未见得没有生机。”
“哎……”
杨氏无奈，遂见武心往她手里塞东西，问：“什么？”
“协议。有了这个，娘亲与姐姐便可在长安城中有一间屋子，且每月都可得到武家给予的五十银。”
“你这孩子，心思倒周全。”
耳闻母亲的夸奖，武心只觉得心里酸酸的，想哭，却那么要强的强压住泪水，因为她要母亲看着她笑着离开，认为她是自愿的，无关旁个原因。
马车一段段行进，闹市的尽头，便是巍峨的皇宫。
“说是下雪便会再见，可惜我等不到了。”
想到这，武心笑笑，摇了下手腕，便听到两只纤细手环碰撞的清脆。她问刘公公：“皇上就钦点了我入宫吗？”
“不，还有位才人，是今果州刺史长女徐慧。”
“徐慧？”
武心言出一声，言：“我倒有听过，现年她才十一吧。”
“正是。”
皇宫巍峨，青砖红瓦，武心偶尔将头探出马车窗外，仰头而望，天空晴朗，蓝澄澄的仿若碧水一汪。
马车在掖庭宫处缓缓停下。
“奴婢参见武才人。”
“您是？”
闻声而出，武心望着蓝袭裙，白底碎花裳、褐色披帛、半翻髻的约莫四十岁的女人问。
“才人居的杨管事，武才人请随老奴来。”
武心迈步跟上。
杨管事安置武心在才人居的茗凡阁住下。屋子是打扫过的，颇为宽敞，分里外两间，里间是休憩的地方，外间便是日常会客之地。陈设简单，随处雕花略显简陋。武心将包袱放入里间床尾的立柜内，兀自坐在外间的圆桌边倒上一杯茶水。
“武才人先行休息，奴婢稍会便把侍候您的宫女送来。”
“姑姑有劳。”
见杨管事离开，武心便走出茗凡阁。一早就发现才人居是个颇大的院落，放眼周遭，一目望不见头，屋子有大有小，期间走廊更是道道穿插，想来不熟悉者一有不慎便会走错。每个有名头的房间一侧，必然会出现一间小屋，想来那是宫女的住处，怕远离了主子伺候不便。
杨管事安排给武心的宫女，是位身材端实，容貌平凡，神色憨厚，一看就是那种很好说话又很有力量的女人。
“你叫什么？”
“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