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继见云琛下车,立刻满面春风地迎过去,“琛哥,快请进,老大等你老半天了。”
云琛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魏森名下一个“物流公司”的仓库,地处偏远、环境安静。他心里暗自戒备着,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到底什么事,魏哥非让我今天一定赶过来?”
阿继笑道:“哈哈,您就放心吧,大哥准备了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云琛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走进去。
走进货仓,魏森坐在当中,十来个手下一字排开围在身后,魏森一看见云琛立刻亲自迎上来,脸上露出亲热和气的笑容,“云老弟,好久不见。”
云琛道:“魏哥,这么急把我叫过来到底什么事?”
魏森哈哈道:“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感谢老弟你这段时间鼎力相助,顺便也给你预备了份薄礼,让你开开心。”
云琛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笑道:“魏哥何必客气,你我不打不相识,既然现在你叫我一声兄弟,自然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魏森大笑道:“好,说的痛快!咱们兄弟从今就是一条命,我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受的委屈我也不能不为你出口气。阿继,把东西拿过来给你们琛哥看看。”
阿继打开旁边的侧门,里面有两个扎了口的麻袋,他和几个人一起把麻袋拖过来扔在中间的水泥地板上。
麻袋蠕动着,里面隐隐传来挣扎呜咽的声音。
云琛皱起眉,“这是什么?”
魏森笑了笑,和气的笑容里忽然就透出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阴森。
手下的人打开麻袋,里面露出被五花大绑的一对男女,都满面惊惶、狼狈不堪。其中那个男的一看见云琛立刻拼命挣扎着呼唤,只可惜他的嘴被塑胶带给封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云琛不禁脸色微变,“彭浩?”
他回头看着魏森,“魏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森使了个眼色,手下的人一把扯开彭浩嘴上的胶布,他立刻呼号起来:“琛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出卖兄弟、不该卖友求荣,您大人大量放过我!”
旁边一个大汉一脚把他踢翻在地,“你他妈给我闭嘴!嚷嚷得人心烦!”
云琛沉默了片刻道:“魏哥,多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你是想替我出口恶气,不过,彭浩毕竟是我多年的朋友,过去的事情就算了,我也不想再追究了。”
魏森叹气道:“老弟,你还是道行太浅,干咱们这一行什么都容得下就是容不得卖友求荣、背叛兄弟!你今天放过他一个,以后就有无数个人敢反你。咱们干的是提脑袋的买卖,如果后院失火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老弟啊,这一点你可一定要拎得清。”
云琛一时倒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他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彭浩和他的老婆,咬咬牙道:“大哥,你说的对,是得好好给他个教训,今天我一定得废了他一条腿。”
彭浩脸色一白。
魏森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事,他朗声道:“弟兄们,教教琛哥,让他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教训!”
周围的人也桀桀笑起,形同鬼魅。
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壮年男子缓缓向地上那个惊恐发颤的女人围去。她见他们走来,眼中流露出更深的恐惧,不停竭力地往后缩着,可惜手脚俱绑无能为力。
彭浩厉声叫道:“别碰我老婆、别碰我老婆,她怀孕了!”
一个双眼冒火的黄毛笑道:“那敢情好,老子还没玩过孕妇呢?”
说着他伸手一把扯下女人嘴上的胶带,露出秀丽的容颜。她顿时惶恐地哭起来,“放过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黄毛兴奋地说:“长得还不错呢,姓彭的,你运气不错,让大伙看看身材怎么样?”
有人把她架起来,黄毛一点一点解开她的胸衣伸进去摸。
男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上去,轮番或是一起,彭浩困兽一样疯狂地嚎叫渐渐无力,女人凄厉的哭喊早已没了声息。
云琛透过晃动的人影看见她的脸,清秀、惨白、麻木,犹如死尸,只有从眼角无声滑落的泪昭示她还活着。
方纪埋在头翻箱倒柜地找着东西。
云琛问:“到底找什么呢?弄得乱七八糟的。”
方纪头也没抬地说:“小东的衣服啊,昨天陶玲打电话找我要来着,她已经怀孕了。哎呀,找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们终于靥足,纷纷提着裤子嘻嘻哈哈起身,地上扔着破布一样的陶玲。彭浩拼命地挪向她,口里不停喊:“老婆、老婆……”
女人微微回头看向丈夫。
云琛缓缓松开握到麻木的右手,终于,结束了……
黄毛笑道:“这个孕妇还真是强耶,搞到现在还有劲。”
阿继冷声道:“大哥怎么说的?”
黄毛笑容一敛,“背叛兄弟、断子绝孙!”
云琛霍然起身,“等等!”
对面女人无法合拢的双腿已经再次被拉得大开,黄毛拎起一把椅子,冰冷的、金属的椅腿毫不犹豫地往两腿中心捅了进去——穿透肺腑的叫声似乎在他耳边响了一直很久。
魏森看了看地上的场景,皱眉道:“真恶心,辉仔,你收拾场子,阿继,你带你们琛哥去放松放松。”
有人拍他的肩,喊:“琛哥。”
他麻木地跟着他走。
快走到门口时,地上的彭浩忽然歇斯底里地厉声大叫起来:“云琛,你个王八蛋,总有一天你老婆也要被千人踩万人骑!”
彭浩的嘴被人堵住了,一阵拳打脚踢。
云琛回头看着他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他记住了,这双弱者的眼睛,这双任人践踏的眼睛,这双无能丈夫的眼睛。
他回过头,走了出去。
夜场的包厢里上演着糜烂放纵的一幕,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跳上桌面妖娆地扭动着,男人们酗酒、狂饮、肆无忌惮地吃着怀里女人的豆腐。
云琛垂下眼眸,晃动着手中的酒杯,一口饮尽,站起身道:“阿继,我有些累了,先走一步。”
阿继拉住他,“别慌,还有好东西没上呢。大哥专门交待的。”
说着他一使眼色。一个马仔拿了个托盘出来,上面是一排洁白晶莹像冰糖一样的东西。
云琛的脸色微微一变。
四周人的眼中纷纷露出贪婪兴奋的目光。
阿继道:“刚从美国到的新货,最上等的货色,大哥说请大家尝尝鲜。”
一个妖艳的女人腻到他怀里笑道:“要是尝着好,大哥有没有说以后给我们打个折啊?”
阿继摸了她一把,哈哈笑道:“只要你今晚把老子吹好了,以后都给你打半价!”
女人撒娇地打了他一下。
众人哄堂大笑中纷纷把手伸向托盘,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阿继微微一笑,走到云琛旁边,取出一个盒子,笑道:“别管他们,这是咱们的。”
云琛摇摇头,“不用,我不玩这个。”
“试试吧,放心,最好的货,不上瘾、不伤头,没什么害处,否则大哥也不会许咱们碰啊。有时他自己都溜一溜呢。”
云琛道:“算了,我真不喜欢弄这个。”
阿继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信不过我、还是信不过大哥?大哥好心好意招待你你当驴肝肺不成?”
他啪地一声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洒在桌面上,自己取了一颗,“大哥的心意都在这儿,是一条心当兄弟,还是离心离德做样子,你看着办吧。”
云琛看着那一串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东西,忽地低头一笑,神情优雅中带着不羁的潇洒,伸手取过一颗,轻笑道:“既然是大哥的心意,那我就敬谢不敏了!”
再次睁开眼睛,他过了十几秒才想着自己身处的位置。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昨晚这是纸醉金迷的豪华包厢,今天这只是最肮脏的垃圾场。
他穿过地上横七竖八的身体踉踉跄跄往外走,快到门口时还是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回头一看,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披头散发、半裸着身体、浓妆艳抹的脸上妆容全花,形容狼狈可笑。
这种女孩叫什么?对了,冰妹,就是陪吸女。
那自己该叫什么?陪吸男不成?
他忽然觉得一阵好笑,这个名字好,真******好!
他就那么笑着走了出去,外面的阳光刺得他一下子眯住眼睛。怀里的电话在无声震动,他没有管。
不知走了多久,一个匆忙赶路的人忽然从背后撞了一下,他一下子就跌倒在路上。
那人忙回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他挥手让他走开,自己爬起来身扶住路边的垃圾哇哇大吐起来,一直吐到腹部痉挛支撑不住,再次倒在了地上。
上一次,他也曾这么落魄狼狈地倒在垃圾桶旁,然后,一睁眼……就看见了她。看见她安然、宁静、淡淡、而又专注的样子,看见她明亮而让人心定的眼睛。
……如果当初不曾相遇就好了,那样她的人生必定顺遂平安很多。
不远处似有卖早点的小餐馆,隐隐可以看见老板和老板娘忙碌的身影。
“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咱们真要破产了得有个打算……你看,这二十万够我们一家暂时找个像样点的栖身之所,剩下的我们拿去做点小生意。”
“二十万不到能做什么生意?”
“这个我想好了,就开家面馆,云氏秘制牛肉面……”
如果当初那一关没有熬过去就好了,那么现在他们必定也开了一家这样的小店,辛辛苦苦一分一厘的挣钱,每日在拮据、烦恼和温暖中过活。
他爬起身来,擦了擦嘴角的污渍,继续慢慢地往前走。
……这样也好,这样也不错,至少她还在他身边,至少她还能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走下去。
五年,他用了五年的时间谋划、准备、布局、反击,其中种种艰险、种种卑劣手段,实在不足为外人道。当终于有一天,他取代魏森站在T市黑色世界的顶端,他已分不清自己和魏森到底还有什么区别。
底线一再被击穿,女色对于他当然也算不了什么。比如魏森偷偷安插在他身边的那个邬倩溪。他佯装中了美人计,透过她把自己想让魏森知道的消息传过去,然后再利用叶黎疏远邬倩溪,利用和叶黎的风流韵事转移视线,暗中布局。最终他处理了魏森、处理了邬倩溪,却留下了叶黎,因为他还没有完全摘清自己、云氏还没有彻底洗白、方纪也还没有绝对安全。他需要一个女人挡在她的前面,他不能和以前一样把自己的弱点赤裸裸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在那段不人不鬼的时间里,他和方纪变得很疏离,他不敢见她、不忍见她,甚至刻意躲着她,可是却又不能不见她!在这个疯狂的世界里,她和她的身体是他唯一的籍慰。
她是唯一的绳索,拉着他,让他不至于彻底的掉下去。
安排好所有事情以后,他去了美国,整整五个月,直到彻底戒除了所有软性毒品。
他回来了,带着重新掌控一切的能力和感觉,他以为事情将会越来越好,直到完全恢复正轨。可是,没有想到,方纪在漫长的等待中早已丧尽了所有的耐心和信心。
他对她说自己爱她和小东胜过一切;他说他所求的只是一家人能每天在一起开开心心吃顿饭;他说他再也不会让她伤心了。
这些全部都是真心的,只可惜他说过的谎话太多,她早已不再相信了。
他总以为他们之间不过是小小沟壑,谁曾想不知不觉间已经是沧海横绝。
胸口的窒息越来越重,水幕那端,她也开始有些惊慌,在大声喊着什么,或许是在骂他不要发神经。
云琛笑了起来,这样就够了,这个傻女人毕竟还做不到对他完全不管不顾。
在方纪准备伸手去抓他的时候,他从水中破水出来。
方纪看着他又惊又怒,白着脸咬牙道:“云琛,很好玩吗?你……”
他打断她的话:“方纪,我同意和你离婚。”
方纪的面容刹时僵住,过了半响,说:“你又在耍我?”
云琛从泳池一跃而出,浑身湿透,身形却异常的磊落分明。“方纪,你说的对,如果我们的婚姻是一宗生意,是我违反合约,失去诚信,我没有理由硬逼着你不情不愿地把这单生意继续做下去。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尊重你的决定,然后重新开始,重新争取你的信任,重新争取和你签订合约的机会。”
方纪有些反应不过来,“云琛,如果你是想以退为进……”
“如果你是想让我彻底放弃你,”他打断她的话,“坦白的说,确实不可能。但是我会学着接受你的决定,学着接受,你不再想要我了。”
方纪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