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胜把程洛雪放在车子的后座上,自己也坐了进去,说:“去医院。”程洛雪扯着肖胜说:“刚刚不是去医院了吗?”
肖胜转过头,看着她说:“刚刚那个是医院吗?”程洛雪想到那个门诊外挂着的岌岌可危的牌子,脸不由得红了。
她刚刚还在想,肖胜怎么不问她看病的结果呢?原来,在这等着她呢,他根本不把这当医院了。
车子里一时安静下来,车子的后排空间留的很足,程洛雪和肖胜的体型都不是很大,坐上两个人绰绰有余了,但是肖胜偏偏在上车的时候,离程洛雪坐的极近。这时,诡异的气氛下,肖胜呼出来的温温热热的气息源源不绝的扑在程洛雪的脸颊上。
他没有说话,程洛雪也不好意思躲开。
过了好一会,程洛雪才坐直了身体,斟酌的说:“金浪轩一定拿出过一份文件威胁过你,而那份文件他拿出来时已经快要到期,或已经过期。……”
程洛雪还没有说完,肖胜的声音就从身后不带一丝感情的传来:“他拿出来的时候,已经过期了。”
金浪轩做事一向都是这样的,果决,坚毅,没有万全把握不出手,一出手对手必死无疑。这也是后来她在与金浪轩接触过程中了解到的,她一直沉迷他身上的这种气质,但是如今这样的手段用在身边的人身上,程洛雪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程洛雪咬咬嘴唇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话,那份文件虽然是我签的,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会给你给肖氏带来那么严重的结果。当时是Tina拿给我,请我帮忙,让我签的文件,说是对方公司急着要。”
程洛雪说完,拿眼睛去看肖胜。
她滤过的很多,具体的Tina是怎么请她帮忙,她又怎么答应的,只字未提。Tina怎么跪下来求她,怎么满脸泪痕对她说的话,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最初知道Tina帮金浪轩布下的陷阱等着她向下跳那段时间,她躺在床上,恨得牙痒痒,彻夜不眠,怎么也想不通?
后来,她渐渐的明白,Tina只是一个小人物,帮她的大老板做事,无所谓对错。就像古时候,为了成就君王个人的雄心壮志,各自的子民士兵都是拿起武器相互厮杀,今天你杀我,明天我杀你,都是一样,那些人那些子民那些士兵都是无辜的。
他们同样也是没有选择权。
Tina也不过是忠于其主,程洛雪又舍不得怪金浪轩,要怪就怪人世太险恶。
程洛雪从来都不会是在背后揭人伤疤的人,她当然不会在肖胜面前说那时候,Tina是如何的跪在地上求她。程洛雪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既然相信Tina那时候的眼泪是真实晶莹的,那就相信到底好了。
肖胜听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他也低下头来看程洛雪,笑着说:“洛雪说的话,我自然是相信的。”
女人的感觉总是很准,虽然肖胜笑着叫她“洛雪”,她也很想挺到,但是她的潜意识却迫使她皱起眉头,看着肖胜认真的说:“我们改天就去找Tina对质,好不好?”
肖胜看着她,还是脸带笑意,但程洛雪只看见他的眼睛,就像寒潭一样,处处冰冷,程洛雪冷的忍不住浑身打起了哆嗦。
他声音依旧温柔,看着程洛雪说:“Tina已经死了,你不知道吗,就在两个星期前。”
程洛雪听了,不由得怔怔的转过身,不再去看肖胜。她喃喃的说:“怎么会,怎么会?”
肖胜看着程洛雪失神的样子,不由的把她整个的抱起来放进他的怀抱里说:“洛雪,没事的,我相信你,我真的相信你。我一直最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我是那么的相信你,恨不得抛开心给你看,我是有多么相信你……”
肖胜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程洛雪只听见他嘴里不时发出的小小音节。
她安静的伏在肖胜的怀里,已经不去思考肖胜到底相不相信她的问题。她单纯的在心里一遍一遍的说着一句话:“肖胜相信你,肖胜相信你,程洛雪,肖胜相信你,你一定要帮他。一定要帮他。”
因为肖胜眼泪顺着程洛雪的下巴已经一滴一滴的流进她的衣领里了,一颗一颗的,像破碎的玻璃球,空气早带走了他们的热量,只剩下冰冰凉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沉默开车的余生突然说:“到了。”程洛雪感到肖胜仓皇的用手擦了擦脸,余生走了出去,已经打开了后车门。肖胜还是像珍宝一样的抱着程洛雪慢慢的走下去。
到了医院,肖胜自然还是不用排队的。那个值班骨科医生看了看程洛雪的腿,建议拍片,肖胜同意。
晚上医院的人都已经下班了,这个专门的骨科医院值班医生就那么两个,拍片一般不是医生做的事还要找人来坐,程洛雪连忙说:“不用了,不用麻烦了。”
那医生也期待的看着肖胜,盼望金主能够发话。哪知肖胜只是看了程洛雪一眼,慢慢的说:“你很重了,还想我一直抱着你。”
旁边的医生听了肖胜的话,额头上一阵冒汗,金主已经暗示的够明显了,他们连忙打电话叫人来医院做事。
程洛雪听了,脸上一阵尴尬,被肖胜这么嘲笑自然也要损他回去。她也看了肖胜一眼说:“我差点忘了,你是娘娘腔来着,怎么有力气呢?”
还没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脸色先后白了,程洛雪虽然不知道肖胜和林丹的事,但是最后报纸上的新闻,肖胜把林丹以肖胜妻子的身份葬在肖家陵园,就足以说明肖胜在心里把林丹看的有多重要。
她担心的看着肖胜,肖胜反倒给了她一个笑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没事,你进去吧。”
程洛雪点点头,走进了机房。从医院住宅区匆匆赶来的男人正站在机器旁,等着她。程洛雪一瘸一拐的走过去,躺在床上。
拍了片子,程洛雪就走出去,与肖胜一起等底片出来。
程洛雪走出去的时候,肖胜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他坐在医院会客室的沙发上闭目养神,程洛雪走过去,本来在机房里想起想问的事情就全都说不出口了。
她看着肖胜,此时,他很累,闭着眼睛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程洛雪想起以前,林丹又一次把他绑起来,丢在卧室的地上,还给他盖了被子,他都会抱怨一晚上不舒服没睡。
这时,他却在坚硬的人造革沙发上睡着了。他睡得不安稳,每天还紧紧的皱着,一点都不想记忆中那个花样般年轻飞扬的男子。
程洛雪看着他,想着金浪轩在他身上做的一切,心里就觉得很愧疚。在她心里,肖胜就像她的弟弟一样,一直以来依赖她信任她需要她,在她失落的时候陪伴她。
她在这世上早就没有了亲人,一直把他和林丹当成自己的亲人。现如今,林丹走了,肖胜又这样的不幸,她想补偿他。
没有一会,就有医生轻轻的来敲了敲门,程洛雪点点头,站起来,准备随医生出去。
肖胜忽然伸手拿着程洛雪的手臂,一双眼睛紧张的看着程洛雪,声音颤抖的说:“洛雪,你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