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她从来不去多想,她以为楚风轻是爱自己的,就像橙儿说,这是一种自我感觉良好。就像某天楚风轻在每每拒绝之后,突然答应了要娶她,而且给了她一种“我其实很喜欢你”的错觉,其实事实上,他不过是想利用她获得爹的信任,然后获取爹的贪污证据而已。
她一直知道,不过是自己让所谓的感情蒙了眼睛,进而让太多的人为自己的盲目任性而丧命。没错,他们都是贪官,理应受到惩罚,可是这些贪官里有最疼爱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啊,还有相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
“你要把我也送进大牢吗?”杨妙妙问道。她努力让自己别过头不看楚风轻的眼睛,那双眼睛包含了太多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他们之间明明就是一种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楚风轻为什么仍要用那种疼惜、舍不得的眼神看着她。
“妙妙……”
“你别叫我!”杨妙妙歇斯底里地大喊,“楚风轻,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妙妙,对不起,我不想的……”
“一句对不起可以抹杀一切吗?”泪不自觉已经滑了下来,对不起,难道真的会有人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挽救一切?“楚风轻,你爱过我吗?”
“妙妙……”
“不要再说了,我知道了。”杨妙妙只觉得胸口一窒,吐出血来,昏了过去。一切都是欺骗,如果能死了该有多好。
人渐渐走散,杨家除了杨妙妙,所有人都被带走。空荡荡的大厅只有杨妙妙、楚风轻还有颜思方三个人。楚风轻把杨妙妙扶到椅子上,探了一下,脉象还算正常,才稍稍安心。
“老师,您不是说等我带着妙妙归隐田园之后才告知皇上的吗?为什么会选今天?今天可是我们俩大喜的日子,您怎么忍心……”楚风轻看着自己的授业恩师,不敢想象这个人竟然骗了自己,明明他们说好了,等他带着妙妙离开之后再把证据交给皇上,但他食言了。
“风轻啊,你也知道杨丞相心思缜密诡计多端,晚一天我们就晚一分胜算啊,说不定到时候还会被他反将一军,所以……”颜思方不以为意地说。
“所以,您就牺牲掉我的幸福巩固自己的地位是吗?”楚风轻轻抚着杨妙妙的脸庞,若是等她醒来,俩人就势如水火了吧。人算果然不如天算,他还以为带她远离是非,他们就可以幸福地生活。结果,还是功亏一篑。
“你也莫要悲伤,听说如烟对你青睐有加,少了一个杨妙妙又能怎样?再说,你就算隐瞒了一时,难道还能隐瞒一世,到时候她知道了,你们不是更加纠缠不清?”颜思方自顾自说着,根本没有看到楚风轻眼里的痛苦。
“走!”
“风轻……”颜思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滚!统统都给我滚!”
眼见楚风轻此刻正在气头上,颜思方知道自己多说无益,只好离开。
楚风轻抱起杨妙妙,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颊,“妙妙,我们这次是不是真的回不去了。”自此以后,他再也看不到她眨着大眼对自己灿烂地笑,看不到那张扬飞舞的红衣。
待杨妙妙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空荡荡的房间还残留着大婚的痕迹,红烛、合卺酒还有那堆得很讲究的喜果喜饼。这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走进的新房,是他和楚风轻的新房,可是现在她用什么身份躺在这里,又要用什么身份去面对那个毁了她家的男人。
杨妙妙尽力爬起来整理好衣服,失魂落魄地走出房间。下人们见新夫人这副样子也不敢拦,任由她一个人走出楚府。
京城的大街还是如往常一样热闹喧哗,人们自三日前又多了一个新的谈资,那就是大越国建国以来最大的贪污案。
“听说了没有,杨丞相这次被送进天牢,等候处斩了呢。”
“听说了,杨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除了看在楚风轻的分上杨妙妙没有被判斩首,其他人都要死呢。”
“果然是‘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哪,听说有不少官员为了自保,纷纷出来指证杨丞相。啧啧,现在的官员哪,比我们平常百姓都贪生怕死,还有那个楚风轻,虽然这次是为民除害,不过可怜的却是那杨小姐,竟然嫁给了自己的灭门仇人,还有那个柳小姐,竟然假装失忆去对杨家少爷施美人计,啧啧,这次可是下足了血本啊。”
“就是就是,听说杨小姐大婚当天就吐血昏迷了。这姑娘还真是命苦啊。”说到这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竟然掏出手帕开始抹泪,“那杨小姐长得就像我年轻时一样漂亮,怎么就没有我这么好命,嫁给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呢?”
杨妙妙呆呆听着这群坐在门口闲聊的百姓,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个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的女子就是他们口中的绯闻女主角吧。这也难怪,以前的杨妙妙一身红衣趾高气扬地出入妓院,这些人哪里知道杨妙妙现在会变成这副模样。后来她才知道,楚风轻为了扳倒杨丞相预谋了很久,在杨丞相参加婚礼的当日,也就是在圣旨颁下的同时,皇上派人在杨家密室搜出了杨丞相这几年收受贿赂买官卖官的证据,应该是说,除了通敌卖国他什么坏事都做尽了,随便拿出一条都足够他死上千次万次。
“喂,你们听说了没,杨丞相一家今天要被斩首了。”其中一个人突然激动地拍腿说道。
“什么?走我们快去看热闹去。”一群人兴高采烈地往刑场跑去,时不时还传出一阵爽朗开心的笑声。
刑场设在城门前的空地上,巨大的刑台上,竖立着十六根铁柱,用来行凌迟之刑,铁柱前对应摆着十六个用来砍头的木桩,此刻木桩前正跪着一排杨家的家仆。管家、厨房小丁、紫儿、蓝儿、马房嗜酒如命的如意……排在中间的是杨丞相和杨凌。
“爹……大哥……”杨妙妙站在原地看着刑场上的人无力地喃喃自语,“爹……大哥……”
“爹——”终于,她忍不住大吼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人群顿时热闹起来,大家像看小丑似的看着昔日风风光光的杨家大小姐,她还穿着一身红袍,头发散乱,根本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杨小姐,我们小姐请您上城楼。”
“你们是谁,放开我,我要去救我爹,我要去救大哥。爹——大哥——”
几个强壮的男人走上前捉住杨妙妙拉着她往城楼上走,完全不顾她的喊叫,周围的人看到这种架势根本不敢上来阻拦。眼见杨妙妙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直接用布条塞了她的嘴巴,径直将她拖到城楼之上,像扔废物似的扔在地上。
杨妙妙揉着被摔疼的地方,抬头看到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再往上是艳丽夺目的石榴裙,艳丽的红色和今日的场景果然是最鲜明的对比。杨妙妙已然知道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便再也没有往上看,只是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城楼前,看着刑场。
果然是训练有素的刽子手,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人已经杀完收拾妥当,人群渐渐散去,只留那一地的鲜血,有不少卫兵在泼水冲刷。
曾经名动京城的杨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天下之大,如今竟也容不得她一个杨妙妙。
“我爱楚风轻,你知道吗?很爱很爱,为了他我可以付出一切。”柳如烟走到杨妙妙身边,倨傲地说道,“正是因为我爱他,所以我恨你!恨你可以那么光明正大地去示爱,恨你能吸引他的目光,恨你的不知羞耻,恨你的天真,也恨你可以嫁给他!所以,当初颜大人找到我让我去勾引你大哥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既然楚风轻可以为了你投靠你爹,我为什么不能为了让你一无所有去勾引你大哥?可是我没想到啊,杨妙妙你真是个可怜人,楚风轻投靠你爹说要娶你竟然和我爱你大哥一样,不过是个骗局而已,你真是可悲啊可悲。”
“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杨妙妙终于转头看着柳如烟,所谓“京城第一美人”在此刻看来竟是那么的面目可憎。她想要伸出手扇这个女人一巴掌,才发现自己的身子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上一点力气。杨妙妙摸着自己的脉搏,斜眼看着柳如烟,“你对我用迷药!柳如烟你会不会太无耻了?”说着她虚软地躺在了地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深知自己所中迷药的药性,现在就算柳如烟要一刀砍死她,她连痛呼的力气都不会有。
柳如烟冷笑着一步一步逼近已经瘫软在地上的杨妙妙,从怀里掏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杨妙妙的脸上划出一个血淋淋的“十”字,她大笑道:“我不让你死,但是我要毁了你这张漂亮的脸蛋,让楚风轻再也不被你迷惑。”说完,柳如烟扔下匕首扬长而去。本来她还想再划几刀,不过刚才似乎瞟到有人上来了,她只好作罢,匆匆离开。
心都破烂不堪了,脸上的伤痕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她躺在冰凉的地面,感受着脸上的疼痛,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恐怖,可是恐怖又能怎样呢?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柳如烟,你爱过我大哥吗?哪怕是一点。”
柳如烟停了一下,没有回答便下了城楼。
其实她早就应该知道不是吗?颜思方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抓,楚风轻突然的投靠,并答应娶她,端木越参加科举考试高中而当官,柳如烟一反常态追求大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局,自始至终她都是这个局里的一颗棋子。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这些疑点,不过当时自己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忽视了一切。
柳如烟用的迷药分量很少,再加上脸上剧烈的疼痛冲击,没过一会儿她的身体已经渐渐有了力气,她忍住疼痛扶着城墙站了起来,看着下面已经空无一人的刑场,如落叶一般飘落。
也许从她爱上楚风轻那一刻,就注定了这一切都是错误,那么就让她用死亡来结束这个错误吧。
“妙妙——”
“妙妙——”
有人在叫她吗?会是谁呢?楚风轻,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