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端木公子到时候能来喝本王爷的喜酒,当然,我和妙妙也都希望楚大人能来。”因为太过开心,萧靖的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
“谁稀罕他来啊。”杨妙妙嘟着嘴不满地小声抱怨。
“王爷客气了,我们定然会去。”现在的端木越气度优雅,进退适宜,根本看不出一点眼瞎的样子,连杨妙妙都差点以为他根本没有失明。
“妙妙一路鞍马劳顿,我就先带她回府休息了,告辞。”
“对了,今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诉杨小姐,李心盈和青墨夫人都死了。”
“什么?”杨妙妙和楚风轻异口同声地说。
“是的,大概是前几日得到的消息,说是李三小姐毒死了青墨夫人之后,服毒自尽,李家封锁了消息,也只能探听到这些。”
端木越的话让杨妙妙和楚风轻久久不能回过神来,一别才十几日,竟然就是阴阳两隔。关于李心盈,杨妙妙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青冥那边,那是一个可以让青冥笑的女孩儿。青冥死后,她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李心盈的传言,但是没想到她竟然会用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她记得李心盈对楚风轻说过,她一直以为一个人一辈子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所以,她此生不会再爱了,她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父亲忘记母亲娶了另一个女人进门,所以她才会杀了青墨,而后杀了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要的不过是这些。
“妙妙,你怎么哭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早已泪流满面。伸手抹干净脸上的泪水,她对萧靖笑笑,“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眼见萧靖和杨妙妙离开,端木越转身对楚风轻说:“风轻,咱们也该走了,既然回来了,就做该做的事情吧。你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我都快应付不过来了。”
“嗯。”楚风轻点头,京城这个地方一旦踏入,就意味着他又要卷入无尽的纷争中,不能脱身。他曾经想过,从李家庄出来就带着杨妙妙远走他乡,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隐居,就算她现在还恨着他,总有一天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快乐,终究,他还是没有这么说,他放不下肩头的担子。
“风轻,你有想过吗,若是有一天,二者只能选其一,你会怎么选?”端木越突然问。
天下和妙妙吗?连楚风轻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会怎么选择,至少,在前一刻他选择了天下。
“那你呢?”
“我?”端木越苦笑,“从我伤害她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那将是他一生的痛,也会是他们永远的隔阂。
第二日阳光灿烂,天空万里无云。杨妙妙站在王府的院子里用手遮住眼睛,伸开五指看着天空。不知不觉就想到了在李家的那段日子,每日楚风轻都会带她晒太阳,陪她说话,虽然那个时候她不能言语不能睁开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心底总是涌起一阵阵甜蜜。
萧靖也抬起头,抬手遮住眼睛,“今儿个天气真是不错,不如我们去野外踏青?”
杨妙妙放开手低头一笑,“我有些累,还是不去了。”
萧靖把她搂进怀里,潮湿的唇印在她的额头,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不是正确,求婚然后娶她,这样就能得到完整的她了吗?从小到大,他一直都以师兄的身份站在她身边,她也习惯了他这样的存在,那如果师兄变成丈夫呢,她是不是真的能接受?
天空依旧湛蓝,两个拥抱着的人,虽然在一起,心思却不能相通。
“王爷,王爷……”管家匆匆跑过来打破了两人的平静。
萧靖松开胳膊,恼怒地转身盯着管家,“什么事情这么大惊小怪?”
“王爷,楚大人来了。”
“楚风轻?”萧靖眉头一皱,沉声道,“相爷来了就带他进府就是,何须如此慌张。”
“不是,”管家害怕挨骂慌忙解释,“楚大人想要见小姐。”
“见小姐?”眉头皱得更深了,他不知道楚风轻突然来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昨日的话都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他还苦苦纠缠什么。萧靖转身对杨妙妙说:“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说完带着管家就要离开。
刚走几步,杨妙妙在身后叫住他,“师兄,我的事情让我自己解决吧。”
“你自己?”萧靖心头一阵纠结,脸上依旧挂着淡然的微笑,“妙妙,这种事情还是我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实在不应该……”
“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杨妙妙斩钉截铁地回,说完之后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好,萧靖现在毕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担心她与别的男人见面会影响名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似乎不应该发脾气,继而低声说,“师兄,相信我好吗,我会处理好这一切的。”
“好吧,”萧靖无奈点头,“早点回来,我等你。”
在杨妙妙转身的时候,他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如同不见底的深渊,深不可测。一种叫做愤怒的东西,在心底不可遏制地蔓延着。
杨妙妙跟在管家身后走到王府大门前时,楚风轻负手而立在石狮旁站着,眼睛茫然地看着远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杨妙妙感慨,这世上也只有他能把青色那么单调的颜色穿得这么超尘脱俗,气宇轩昂。不过是一个背影,都让她禁不住心动。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走到楚风轻面前,冷声道:“管家说你想见我,可有什么事情?”
“没事,”楚风轻转身看着杨妙妙,还是那张白皙的脸,没有任何变化,昨日他们还见过,今日再见竟也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你还是穿红色好看,”憋了半晌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楚风轻都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其实,我今日来是想……”
“想做什么?”杨妙妙望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楚风轻也不说话,只与她对视,久久对视。她的目光柔和下来,为了不让他看透自己,她别过头不再看他,又问一遍,“你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你可考虑清楚了?”楚风轻问。
“什么?”她不懂他的意思,他跑到王府难道就是为了问她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吗?杨妙妙还是有些失望的,她以为他至少能说一两句劝慰她的话来,结果……
“你真的考虑清楚要嫁给他了吗?嫁给萧靖,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楚风轻扳着她的肩膀摇晃着,近似咆哮,什么温文尔雅,什么淡雅如玉都见鬼去吧!他现在就是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决定嫁给萧靖了,是因为喜欢,不是因为和自己怄气,“你如果只想找个人依靠,我也可以,我不希望你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而误了终生,你明白吗?”
“楚风轻,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她一巴掌拍掉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冷声说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是不是喜欢我自然分得很清楚。我喜欢师兄,我要嫁给他,仅此而已。楚风轻,你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这世上最不了解我的人就是你,我杨妙妙还是那句话,你不过是救了我一次,你没有任何权利来指责我,来质问我。我做出的选择我自己会负责,无须外人操心。这样说,楚大人明白了吗?”
“这就是你要说的?”楚风轻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僵硬地看着杨妙妙,她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地戳伤了他,“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话?”
“楚风轻,你不要摆出一副你很受伤的嘴脸,在我面前,你没有那个资格,你懂吗?”她别过头不再看他,她怕再看一眼自己就会忍不住扑上去,在他的怀里大哭。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将彼此逼到这样的境地,没有转圜的余地。
“我确实没那个资格,”他失魂落魄地回答,“为什么你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呢?仇恨对你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其实你对我的恨根本就不存在,你会怎样,你会不会后悔今日对我说过的话?”终究那些事情还是不能说出口,在端木越问自己天下和她什么更重要的时候,他心里选择了她。熬过了漫长的一夜,他决定孤注一掷走到她面前,只要她说一句带我走,他就会不顾一切地带着她离开,就算此生亡命天涯也无所谓。也许她说的对,这世上最不了解她的人就是自己,所以他的孤注一掷注定得不到任何回应,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静默了一会儿,杨妙妙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问他,“不知道楚大人还有什么事情吗?”她仍然不敢再看他一眼。
“没了。”
“那既然如此,希望楚大人到时候能参加我和王爷的婚礼。”
“最近公务繁忙,怕是没有时间参加了,不过在下一定会让人将贺礼送上,聊表心意,在下告辞。”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还带着颤抖,杨妙妙徐徐舒出一口气,脸色难看,眼泪滑落。她的话伤害了楚风轻的同时何尝不是也伤害了自己呢?那又有什么办法,她已经答应了师兄嫁给他,她就不能再有丝毫动摇,就算现在不喜欢,以后总该会喜欢的吧,只需要忍耐住,一步步走下去就好。
“瑜妃娘娘驾到。”
杨妙妙闻声抬头,一顶红色的八抬大轿停在府门前,华丽的装饰,周围跟着的侍女太监,最重要的是刚才太监的那句话,她知道自己遇到贵人了,而且是很贵很贵的那种。
“什么人,还不赶快跪下?”捏着嗓子说话的太监见杨妙妙傻愣愣地站在门前,面色不悦,“你是府里的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
“这位公公,我……”
“我?在杂家面前你竟然敢自称我?好大的胆子,看杂家不打烂你的嘴。”说着小太监就扬起手准备给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几个耳光,巴掌还没落下,就听得轿内一声呵斥,“小贤子,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连未来的十七王妃都敢打?”
“十七王妃?”小贤子公公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穿着普通,脸上还有两道长疤的姑娘,怎么看都没有一点王妃的样子,不过自己主子都发话了,他还是小心点好。随后,他屁颠屁颠地走到轿子前,掀开红色轿帘,谄媚地说:“瑜妃娘娘,咱们到了。”
杨妙妙再次抬头看到了走出轿子的瑜妃娘娘,脸上的表情急剧变化着,没有一个表情足以代表她此刻的心情。如果说当初在李家见到青墨就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现在看到她,那简直就是意外到无以复加。没有了厚重的脂粉遮盖,原本俗艳裸露的衣服换成了华贵的绫罗绸缎,高高耸起的发髻上插着各式各样的金饰,一看就知道是价值不菲的高档货。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人她认识,确切地说,这张脸她认识。
玉妈妈,天墨楼的老鸨。
瑜妃娘娘从轿子中走出,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优雅美丽。不管从哪个角度看,杨妙妙都觉得这个人和那个脸上刷白粉,整天就只会对客人和银子笑,对其他人一直是张牙舞爪的玉妈妈没有一丁点的联系。她一定是眼花了,两个人只是有点相似而已,嗯,就是这样。
“橙儿,哦,不对,杨妙妙,好久不见。”
“什么?”这次杨妙妙呆了,她知道这次不是自己认错了,这个人真的就是玉妈妈。现在的皇上也太重口味了,连青楼老鸨都能搞到皇宫里当妃子,啧啧,还真是无所不能啊!难道这个玉妈妈也符合了他“真像”的规律?她没有忘,当今皇上有个毛病,就是看到一个姑娘,如果符合自己“真像”的标准,他就会说一句,“真像啊”,然后自然会有人帮他搞定一切。说不定玉妈妈也是这么进宫的。
“你看到我很吃惊?”
“那是相当吃惊。”
瑜妃微微一笑,“我见到你也很吃惊,你还真是命大呢。今儿个本宫来是替皇上宣旨的,不知道十七王爷在何处?”她正色道。
“他……他在后院。”
“小贤子前头带路。”
“是,娘娘。”小贤子偷偷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还好他刚才没有打下去,连娘娘都和这个丑姑娘是故人,那她还真是王妃了,要是一巴掌打了王妃,他的小命也就完了。
“王妃就陪本宫一起去吧。”瑜妃像好朋友似的拉起杨妙妙的手,笑意盈盈,这种笑在杨妙妙看来分明是笑里藏刀,危险异常。她很小心眼,所以她没有忘记这个女人还是玉妈妈的时候有多么恐怖。
“好。”她缓缓地说道,事情都到了今天,她还有什么可怕的不成?她是贵妃,她是王妃,虽然地位上是差了一点,不过谁也不敢保证皇上什么时候翘辫子,同样也没有人敢保证萧靖会不会登上皇位,杨妙妙会不会成为国母。这所有的不可能也形成了一重重极其好的保护墙,瑜妃就算是恨也不敢轻易动手。
俩人像好姐妹似的拉着手走到后院,萧靖果然还在那里等着,听到有人走近,他下意识转身说:“妙妙,你回来了。”看到瑜妃的瞬间,他的脸上黯淡下来,眉头一皱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爷似乎不想见到本宫,本宫今日来是替皇上宣旨的,王爷也知道如今皇上卧病在床,皇上听说王爷要娶杨家小姐,所以特命礼部尚书颜思方收了杨小姐为义女,赐婚于十七皇子。十七皇子萧靖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杨妙妙跟着萧靖跪在瑜妃面前,没想到兜兜转转这么久,她竟然成了颜思方的义女,真是可笑。
“儿臣接旨。”接过圣旨,萧靖背过身去不再看瑜妃,冷淡地下起了逐客令,“恭送贵妃娘娘。”
“你们都下去。”瑜妃也不怒,而是屏退左右,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萧靖说。
眼看丫头侍卫都下去,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剑拔弩张的氛围让杨妙妙有些不适应,讪讪地说:“我也下去了。”
“妙妙,你留下,你是我的王妃,不用回避。”萧靖拉住她的手说。
“王爷难道不怕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会吓跑你还没拜堂的王妃?”
萧靖抓着她的手稍稍松动,“你先去书房等我好不好,我一会去找你。”
“嗯。”杨妙妙很识趣地离开,离开的时候转身看了一下萧靖和瑜妃,总感觉俩人的关系怪怪的,不像是妃子和皇子,在离开后院之前,她听到萧靖叫瑜妃的名字。
“青玉。”
青墨,青玉,青杏……她们的名字都有联系。想到以前青墨跟自己说过的话,杨妙妙突然就明白了一些东西,但是这些东西就像是一些杂乱的碎片一样,她需要一条线把它们串联起来,这样很多谜题就可以解开,可能还包括幽冥谷的那场大火的真相。有些真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浮出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