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朱毛挑粮小道那天,正赶上迷天大雾,接着是倾盆大雨,这使得本来就陡峭、崎岖的山间小道更加湿滑,但我们毕竟是轻装行军,比不得当年红军肩挑背扛上百斤粮食翻山越岭时的艰辛。我们着红军服、挎干粮袋、唱红色歌,在互动交流中回首当年那段艰难岁月,在手拉手的跋涉和攀登中体验红军将士同甘共苦的战斗生活,在雨水和汗水的交融中缅怀我党我军优良传统和过硬作风。
大雨过后,黄洋界山青峦翠,树绿花艳,鸟鸣蝶飞……真是人间仙境。然而在八十多年前,这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自一九二八年夏季开始,敌人对井冈山根据地实施残酷的军事“会剿”,黄洋界由于地势险要,成为敌我必争之地,可以说是战事频仍,硝烟弥漫,死伤遍野。
敌人不仅大肆烧杀抢掠,还实施严密的经济封锁,致使井冈山军民的生活极度艰苦。为摆脱困境,红军常常利用战斗间隙下山去挑粮,朱德、毛泽东等领导也加入了挑粮的行列。于是,这条挑粮小道便有了闻名遐迩的故事——《朱德的扁担》,也有了毛泽东和红军战士寓意深远的“荷树对”。
有一次,毛泽东和战士们从宁冈挑粮登上黄洋界,在一棵荷树下歇脚,毛泽东问:“站在荷树下能看多远?”战士们抢着回答:“可以看到江西。”有的说:“还可以看到湖南。”
毛泽东接过大家的话,意味深长地说:“对,我们革命者就是要站得高看得远,站在井冈山,不仅要看到江西和湖南,还要看到全中国,全世界。”
站在井冈山、黄洋界,看到全中国、全世界,这是一种情怀和境界,更是一种素质和智慧。简而言之,就是能站到别人站不到的高度,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远处,想出别人想不出的招数。
当时,中国革命正处于低潮,但推翻帝制换来的是新军阀统治,帝国主义的瓜分侵略有增无减,中国社会仍旧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泥潭中跋涉,对此人民不答应、不满意、不甘心,因而“全国都布满了干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毛泽东站在这样一个时代高度,洞悉中国革命发展的大势,在低潮中预见高潮,自信而又抒情地描绘道:“它是站在海岸遥望海中已经看得见桅杆尖头了的一只航船,它是立于高山之巅远看东方已见光芒四射喷薄欲出的一轮朝日,它是躁动于母腹中的快要成熟的一个婴儿。”人对未来有信心,就不会在乎眼下的困难。
带上井冈山的队伍,成分复杂、基础薄弱,而且要在强敌眼皮子底下生存,在无以数计的困难面前发展,这谈何容易啊?如同高手下棋,绝妙处仅那么几步,即可扭转残局、稳操胜券。“支部建在连上”,使红军置于党的绝对领导之下,做到了“艰难奋战而不溃散”;打仗、筹款、做群众工作三大任务的提出,使红军既能够打胜仗,又解决了军队的经济来源问题,还密切军政军民关系;“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实施,使红军做到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秋毫无犯……毛泽东正是站在担当救亡图存重任的高度,着眼“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需要,创造性地把一支主要由农民组成的军队,逐步打造成为一支听党指挥、服务人民、英勇奋战的新型人民军队。这是远见卓识、决胜天下之举。身处乱世,没有武力就没有立足之地。而主义加武力,却如虎添翼。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革命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走什么样的道路。右倾投降主义和左倾冒险主义都使革命遭受了巨大损失。“中国向何处去?”当这个问题再度困扰人们的时候,“农村包围城市、武装夺取政权”以及“武装斗争、土地革命、根据地建设”的声音,便成为“中国好声音”,唤醒了一个政党、一支军队和全国的老百姓。这声音出自站得高、看得远的毛泽东,他创造性地开辟了一条适合中国国情的道路,指引中国革命一步步走出低谷、走向胜利。开创正确的道路需要高瞻远瞩、孜孜以求,坚持正确的道路也需要眼光远大、坚忍不拔。正因为开创不易,坚持亦难,所以说“道路决定命运”。这是中国共产党人在实践探索中付出的沉痛代价,也是取得辉煌成就而得出的科学结论,更是现代版的“警世恒言”。
怎样看世界,说到底是个世界观和方法论的问题。在残酷的斗争中,如何看形势、看困难、看强弱,是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和解决的问题,认识不当、处置不好,就会陷入被动的境地,反之则可洞悉事物的特点规律,掌握工作指导的主动权。
“形势”两个字要拆开来看,形,是雏形、形状、形态,它刚刚出现、正在生成、尚未定型;而势,则是态势、趋势、大势,或正蓬蓬勃勃地成长,或已成浩浩荡荡的春江、飞流直下的瀑布,已无以逆转、无法改变。形先于势,势源于形。毛泽东所说的“看中国、看世界”,就是科学分析形势,善于形中见势,以把握先机、占据主动。顺势者昌,逆势者亡。无论过去还是现在,能够妙算于未发、决策于未始,与时俱进、顺势而为,就可以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困难”是把双刃剑,困难越大,机遇也越多。它是高山上的峡谷、黎明前的黑暗、大悲过后即将到来的大喜,是一个过程的结束、另一个起点的开始。当然,这个转折点往往是最冰点、最难熬、最令人失魂落魄,甚至无法支撑,也恰恰是此时再坚持一下就会迎来胜利。毛泽东一生无所畏惧,在困难的时候能看到成绩、看到光明、提高勇气,在敌人的重重围困之下指挥若定,炮弹在身边炸响依然谈笑风生……在他眼里,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他们胆敢来犯,就把他们坚决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之。回望来时路,可以说中国革命正是靠这种硬骨头精神取胜的。面对新征程,一条条“挑粮小道”等待我们去穿越,只要我们保持过去革命战争年代那么一股劲,那么一股革命热情,那么一种拼命精神,我们就一定能够挑到最短缺的“粮食”,登上梦想千年的“黄洋界”!
“强弱”是相对的,是可以转化的。整体强,绝非处处都强,一时强,绝非永远都强。强有强的打法,弱有弱的战法。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既然强中有弱,那就避强击弱;既然保存地盘和保存有生力量二者不可兼得,那就把城池这个包袱丢给敌人,我则轻装上阵、灵活机动,在运动中迷惑、疲惫和调动敌人,一旦抓住有利战机,就集中兵力稳准狠地打个漂亮仗……井冈山和苏区的探索,对于革命战争的指导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对于我们今天治国理政仍然具有警示和借鉴意义。当年国民党的势力不可谓不强,而一旦失去人民的支持,便兵败如山倒;当年侵华日军不可谓不猖獗,而一旦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便处处挨打,注定了失败的命运;苏共在有二十万党员时夺得了政权,在有两百万党员时打败法西斯侵略者,在有近两千万党员时却丢失了政权,前苏联瞬间解体。这就是大与小、多与少、强与弱的辩证法。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楼再高、山再高,比不过人的心高。不论身居何处,只要大局在胸,真理在手,你就是那个站得最高、走得最远的人;不论情况多么复杂,只要认识达到足够的高度,掌握了正确的观点和方法,你就能透过现象看本质,而不被事物的假象所迷惑;不论困难有多大、对手有多强,只要信念坚定、方法对头、一往无前,你就是那个最终的获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