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手机铃声大作的时候，我还一脸睡意。
“你是柯风驰的秘书？去你那儿拿合作协议？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和柯风驰合作的事我想了千万次，惊喜也常在梦中出现，只是现在这个令人惊喜万分的消息，我需要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在梦中。
“跑一趟腿能累死你啊？”史音很不屑地鄙视我突然间的失聪行为。
对啊，跑一趟柯氏，真与假，不就全明白了吗？
再见柯风驰，却恍如隔世，昨天和焦逸在一起的温柔全部被笔挺的西装遮掩了，展现的只是大人物的不怒自威。
“昨天的事，谢谢你。”柯风驰把桌上的文件往前一推。
我眼角余光瞄见了“合作协议”四个字和鲜红的柯氏大印，这就足够了，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送出的谢礼也不一般。
“不用这么客气吧，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总得客气客气。
柯风驰瞥了一眼合同，我赶紧把合同抓了过来，抱在怀中，“既然您非得要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你很聪明，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对吗？”柯风驰似笑非笑。
老天，原来这谢礼还是封口费。
“当然，我并不是很女人，我是说我十分不爱八卦。”
老天爷，有这几千万的合同在手，莫说是“柯风驰和焦逸是父子”这样没有新意的八卦，就算是焦逸怀孕了，我也一点不传（汗，要是焦逸知道我这样比拟，不知道要怎样“褒奖”我！）。
“你觉得焦逸会收下吗？”柯风驰指了指我视若珍宝的合同。
傻子才不收呢，天上掉下的馅饼……可是，被砸的人偏偏是焦逸，这就有点说不准了。即便如此，我还是信誓旦旦地拍了胸脯，“您放心吧，我一定会让他收下的。”
从柯氏出来，我抬头望了望天，如果老天爷再赐我一双翅膀，就更圆满了，我会立刻飞到焦逸的面前，把这个还带着热气的馅饼捧给他。但我又祷告老天可以去关注下一个苍生了，省得他老人家插错地方，把翅膀安在合同上，我这到手的鸭子就飞了。
合同被我整整齐齐地放进包包的内兜里。坐地铁的时候，左胳膊夹紧包包，右手还不忘捏紧已然拉好拉锁的包口，若是这时有人敢抢劫，我想我一定会被拖行，如果非得要加一个数字，那就是一万米。
然而，当我携带“完璧”，不辱使命、心惊胆战地回到NV，接近我的终极目标之时，却发现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焦逸呢？
我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却还是引起了某个人的关注，我深深怀疑他会读心术，更或者是在我身上安了摄像头。
“庄姜，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温辛的声音让我听来觉得惊悚。
我不想惹是非，但是非主动来找我了！
把合约偷偷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后，我做了个深呼吸，才慢慢走进温辛的办公室，我暗暗提醒自己：以不变应万变。
“把门关上。”温辛异常严肃，这更加重了我的心理负担，要是我再年长几岁，犯心肌梗死的概率会在90%以上。
“你背着我都做了什么？”他开始严刑拷问。
“没有。”我脖子僵得像好久没上油的自行车链子，一摇头，自己都能听到咯嘣的动静。
“没有？赶紧把你的东西交出来！”温辛瞪圆了眼。
虽有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惊愕地看向他的脸，他竟然真的派人跟踪我！不然怎么会我刚刚拿到合约，他就要我交出来？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被他的监视弄得五脏六腑都是炸点，幸亏本小姐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什么“主子”！
“我说了，没有，什么也没有！”我不由得拍案而起。
温辛也惊愕了，“那……你交给焦逸的是什么？”
“我刚回来，什么时候见过他？”我用他是睁眼瞎的眼神愤愤地瞪着他。
“这么说，都是焦逸在自导自演？”他近乎自言自语地说，眼里满是难以捉摸的复杂光芒，他慢慢坐回位子，似乎脑子里在回放什么。
“什么自导自演？你说什么？”我一是真纳闷，二是想从他的嘴里套点信息，万一有不利于焦逸的蛛丝马迹，我也好提醒焦逸早作打算。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温辛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他赶我走，说明合约暂时安全了，我如释重负，才不会计较他对我的态度呢。
“等等……”
他一声低唤，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超市鱼缸里的螃蟹，就算能爬到出口，也会被其他螃蟹拖下来。我背着身闭了闭眼，听天由命吧！
“你这会儿去趟接待室，好戏可能还没散场呢！”温辛冷冷地说道。
我猜不透温辛是何居心，但我确定他只是个看戏的人，当然是盼着越热闹越好。
我终究还是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找了份无关紧要的文件，敲开了接待室的门，里面只有两个人：焦逸和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她白胖的手上戴着一只5克拉的钻戒。
看见我进来，焦逸一向泰山压顶不改色的淡定突地一变，他的手下意识地抬了抬，半掩住了桌上散放的几张照片。我偷瞥了一眼，和网上流传的艳照很雷同，没什么新意。
我难掩心中的激动，把文件递给他的同时，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一会儿送你一个大礼包。”
焦逸的身子明显一僵，签字的手突然一抖，本来很帅气的签名被划出一道硬伤。
“你就是庄姜？”中年女人手上的5克拉钻戒闪了闪，夺人眼球。
我抬头看了看她：我的名气真的大到世人皆知吗？低头瞥见自己胸前的工作证，上面明显印着我的大名，方觉得激动为时过早。
“是。”我很礼貌地笑了笑。
“没想到你年纪不大，手段还挺高明！”中年女人冷冷地笑道。
“您过奖了！”我一边谄笑，一边吃惊不小，刚刚拿到的大单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已经昭告过天下一样，尽人皆知？我十二分确定她指的就是柯氏的大单，不然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高明”呢？
“哼！”中年女人喷出一股浓重的二氧化碳，“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听说过吧？焦总监，我们天展可以和你合作，但我有个条件。”
天展？天，毫无疑问，这女人是舒展他亲妈，舒天成的老婆！
焦逸的脸色更阴郁了！看他一眼，能让人压抑得三天不想吃饭。
“我要你辞退庄姜，记住，是辞退，不是辞职。”舒太太咄咄逼人。
焦逸的脸寒得像腊月的天。
“钻戒太太，我和你有仇吗？”我挺直了胸膛，怒目而视，这两口子没一个像是小舒坦的亲爹妈！
“没仇你为什么要拍这些下三滥的东西！”舒太太抓起那一沓照片，狠狠地甩在我面前。
我瞅了瞅，那些下三滥的东西没有一点人体艺术美感，角度选得不好，体位选得不好……但上面那个男人是天展公司的舒天成。
“我拍的？您这是在污辱我的审美观！”我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像你这样为了签单，故意抓别人小辫的女销售，我见得多了，不过，她们一般都是亲自上阵，你嘛，哼……”舒太太鄙视地扫了一眼我的身材，后面隐含的话不言而喻。
没有人知道，我的厚脸皮下不到1微米的地方就埋着一个炸点，每当别人赤裸裸地蔑视我时，它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炸。此时，我的手又抢先脑子一步，掏出柯氏的合约拍在她的面前，“那您还真是小看我了，柯氏的单比你们的可大得多！”
柯氏的大红印章和柯风驰的亲笔签名还真是狠狠地刺激了这个贵妇人，我隐隐觉得她手上那5克拉钻戒的光芒一下子暗淡了许多。
但舒太太迅速调整了攻击的策略，从正面攻击改为背后开冷枪，“焦总监，这些不雅照是她拍完被您截下，才没有到处散布，可是您亲口告诉我的。您说，我是该相信你呢，还是该相信她？”
我脑子嗡的一声，这女人的话什么意思，我这么高的智商，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焦逸的脸部线条绷得像一只拉满弦的弓，再施一点力，就有弓断弦折的危险。他的深眸似乎在从身体内部积聚力量，我傻愣的表情加速了他的凝练过程，表情、眸光甚至连嘴里哈出来的气都降至冰点。
“照片是庄姜拍的，我代表她向您深表歉意，对于这种违反职业道德的行为，NV会根据相关规定，予以辞退处理。”
我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小心地拼凑着刚刚被他炸飞的意识……
直到焦逸把傲慢的舒太太送出去，我依然僵在那里，像个渐冻人，一开始被冰封的只是我的身体，慢慢地向躯体里蔓延，连五脏六腑都不再蠕动，只痴痴地盯着柯氏的那份大单，鲜红的印章异常刺目，柯风驰的签名写的全是讥讽。
原来，吱吱作响的，不是冰块掉进火炉，而是一颗火热的心落入冰窖的动静。
焦逸不知何时又站在了我的身旁，只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庄姜……辞职吧！”
“焦总监，您真是健忘，不是辞职，是辞退。”
我绝望地看着他，我想他读得懂我的眼神：你是我唯一看错的人！
“我会尽量帮你争取……”焦逸的声色低沉到后半句只剩下喉结的动作。
“不用了，辞职和辞退，对于我来说，只有一个字的差别而已。”
我知道被辞退意意味着刚刚涉世的我在未来的职场里会一文不值。但我就是这样一个爱强装清高、爱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的人，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驴，宁愿为自己的“遇人不淑”付出代价。
焦逸没再坚持，他不再说话。
我像一下子喝了一桶陈年老醋，心酸到痉挛。
我慢慢扭回身，赫然发现门口站着同样是双手插兜、斜抿薄唇的温辛，他欲露不露的幸灾乐祸让我突然忆起他所指的那场好戏。
是的，这场好戏因为我的意外出场，而自动增加了续集。
按照原剧情的设计，我被牺牲的底线应该只是“辞职”而已，能拿到“辞退”这个结果，是我自己努力争取来的。
我慢慢走过温辛的身边，知道他站在那里，肯定还有临别赠言要说。果不其然，温辛在我的耳边阴恻恻地低语：“如果你肯把柯氏的大单给我，肯定不是现在这个结果。”
我一脸坚决地回复他：“跟着你这样的主子，我想我会死得更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