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裸露在大地的掌心，知了
一声长叫，穿过众多的叶子
抵达了不想醒来的黎明
那些无家可归的鸟儿，不断地
拍打着翅膀，让水滴在阳光下飞舞
让郁闷的心情，四处躲藏
一夜的情话突然变得俗不可耐
拥有比拥抱更值得回味
红色的油纸伞一直沉默着，它所
见证的雨水与见证的阳光一样重要
当一个扣解开以后，下一个扣又在等着你
悄悄地离开吧，然后看离开以后的世界
是怎样在改变和留存你的印迹
2009.6.29
异乡的刀
一把生在异乡的刀消失很多年
一条生命在刀口上闪现出光芒
走在异乡弯弯的山道上
常常被刀的弧度
雕刻成一座粗砺的石碑
像树一样，永远地站在路边
看着那异乡的刀，走进走出
从山里到城里
沉默不语，沉默到底
眼睛中常含刀锋一般的寒光
异乡总有许多可留恋的东西
邻家女儿的一头乌发
在风中就是一面飘扬的旗帜
异乡的刀在默默地祈祷
并砍在树上，流出咸咸的液体
一个鸽哨悠扬的早晨
天空的白云与心情同时变幻
邻家女儿的一声尖叫
异乡的刀就出现在现场
然后，是血洒在古老的石板路上
异乡的刀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世界总是为一些死去的人
编一些故事，让英雄和小人
同台演出，让美丽和垃圾模糊不清
直到不了了之
2009.7.19
空间站
空间站终于在我们手里建成了
我们两手空空地起家
没有图纸，没有规则，甚至没有
梦想，我们有的只是一堆废铁
和我们曾经折过纸飞机的双手
我们从古籍文献中寻找会飞的动物
它们都有翅膀，它们都吃同类
它们前行的方式总是在追逐一个目标
将目标变近变大，然后变成食物
变成繁衍后代的营养品
我们又从向前运动的族类中寻找可能
巨大的身体只能靠巨大的下肢支撑
缓慢地行走与缓慢的心跳
组合成庞大的家族，进化和异化
终于没有走出雨林的世界
我们期望中的空间站一定是
一座典型的城市，所有的动物
在这里和谐相处，没有矛盾
没有争吵，甚至没有欲望
歌舞升平，阳光普照
我们不想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
能够杀死动物或者杀死人的武器
已经远离我们的记忆
勤奋中的收获布满了家园
包括那些熟睡在襁褓中的孩子
我们的空间站有足够大的空间
站在空旷的天地间，没有语言能
描述它的外型和内容，从梦想
到现实，再从现实到梦想
我们一定在前进，一定在奔跑
2009.7.23
沿街挂起红灯笼
那时我们都在回首往事
兴奋和激情四溢
旧式的棉衣勾起了
母亲用粗糙的双手
熨平每一个角落
沿街走过的路从弯曲
到直线，从泥泞到平坦
心情也在不断地改变世界
沿街挂起红灯笼
曾经黑暗的房檐
也被映得通红灿烂
用炒面充饥，用棉籽催乳
用一枚铜板炫耀的
日子，似乎越来越远
我们总在梦里回首往事
我们总想站得高一点
更高一点
成群的小鸡围绕着
从容不迫的母鸡走向沿街
成群的鸽子在天空中
飞出自信，哨声悠扬
花甲岁月的人们相见了
握手，拥抱或者互相问候
能让时间停留片刻
让目光在一朵花上定格
刚刚长出花蕾的脸注视镜头
我们还没有意识到
昨天和今天会顺流而下
下一季的收获还未享用
另一季的忙碌，已经
悄悄开始，沿街的小伙伴们
都消失了，沿街的鞭炮声
渐渐响起，红灯笼如梦如幻
2009.10.12
双人舞：爱与恨
不需要多余的叙述
两个陌生人在历史的空间里
相遇，爱恨情仇
电光石火，肢体语言将整个舞台
拉近，再拉近
眼睛已说出心底的秘密
旋转从一个拥抱开始
五个手指分出长短，分出优劣
距离拉开
爱的命运走向峰巅
接受洗礼和承受
水乳交融
大雨落下，一片黑暗
相依相偎的灵魂
在高低不同的位置上
挣扎，跳跃，翻滚
想飞的姿势
穿越了时空，在树上
站成仇恨的对视
两个普通的陌生人
在一个历史的空间里相爱
又在一个风雨的夜晚里仇恨
滔天的巨浪，只在一个造型中定格
2009.11.5
飞，机
只有人类才知道飞机的样子
只有在冬天里体验
才知道飞翔的奥秘
通过车窗移动的那么自如
是速度和许多温情的笑脸
而微光中潜行的是积蓄许久的能量
若想通畅就需要一点一点攀爬
不要因隐忍而肿胀
克服恐高心理，克服偷窥幻想
以最舒服的姿势迎接飞翔
腹部那么多经络穴位在等待
重要的是保持心理健康
太阳终于升起来，在斜上方
记住三号，记住无邪的眼睛
天空与胸怀原来如此辽阔
2010.1.13
弯刀与尖刀
从地平线的下面升起来，太阳就认真地
照耀在弯刀和尖刀上，两把不同的刀
是两个不同的民族在这个世界上，将要说的话
凝聚成站立的身影，弯成月牙的轮廓
弯成河流的脊背，弯成俯身冲锋的姿势
留下的是血是泪更是生存和生活的手语
还有那把尖刀，脱口而出的是疾风暴雨
直接而短促，尖锐而彻底，没有退路
更没有后路，尖刀出鞘的时候，天下一片宁静
人们等待着的只有一个尖叫的声音
弯刀说话的时候正是春天开始
万木峥嵘，鸟语花香，但是弯刀却不满意
那些自由生成的生命，弯刀要以自己为轴心
转一圈，将一种弧形的思维摆在面前
让人们认可所有存在的平衡
弯刀垂下眉毛，也垂下嘴角，弯弯地
等待春天里最动听的鸣叫和最无助的呻吟
弯刀割开了皮肤，血液顺着刀锋流淌
一个古老的村庄在一夜间就被弯刀
变成了一个符号，历史的笔尖
颤抖地记下了这个符号
尖刀来到这个大平原的时候是五百年前的
那个蝗灾之年，铺天盖地的蝗虫们仿佛在
过狂欢节，粮食也在一夜间变成空壳
尖刀走过木桥，尖刀要让青山绿水
写出人类的赞美诗，于是尖刀直接冲向
最华丽的宫殿，找那个长胡子的人
讨要说法，尖刀被冷落了，尖刀不知
有多少尖刀们隐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寒光闪闪，尖刀听到了远处的风声
风声中呐喊声如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弯刀落地尖刀也落地了，农历的春分
打湿了所有睁大的眼睛，大地已经苏醒
不过弯刀是躺着的，而尖刀却在站着
微风中，尖刀的飘带飘扬起来
2010.2.22
列车上
六月五日凌晨，我就是在列车上写诗的人
平稳的Z52一路都是这样不紧不慢地前行
没有任何故事，也没有任何梦想
一觉过来，天已渐亮，卧铺包厢里依然是
发车时的样子，四个铺位里唯我是进京
办差，而另三位则是在淮工作，回京回家的
目的不同，方向不同，却可以同一趟车
同一个包厢，那些临水的习惯
那些歌声中的欢乐和愉悦，可以不分
昼夜地降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列车的脾气改善了许多，早已不是粗鲁的了
记忆中那些金属铿锵，震裂骨头的故事在淡然
温情如绅士的微笑，远离故土的迷离
接近目标的渴望，这只是在北去的列车上
我面对凌晨的习习凉风和车窗外飞快掠过的大地
清静和安详，可以平躺在上铺，戴上耳机
看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的赵本山范伟的小品
烦恼在这里停止，观望，纠结，愉快从
这里悄悄开始，拉开窗帘，天色渐渐透明地射进
包厢，背景在预料中变得越来越清晰了
2010.6.5
与陌生人说话
阴天的时候，手心会出汗
一夜的小雨只湿润了记忆的台阶
陌生人每天都出现，陌生人
从不说话，影子覆盖了前进的
道路，沿着手指的方向
你会看到从未看过的飞鸟
上海故事，原本就是一个静止的传说
想象那些缠绵曲折
每一朵飘逸的芦花
走到尽头的许多梦想
因为陌生而走来，又会以一种
担当而成为宽阔的湖面
远离喧嚣是生活的态度
在安静中默默地流淌
在陌生的相处中一点一点地站立起来
一点一点地点燃心中的灯火
谁在水中戏鱼，独享着
沸腾而辽远的诗意
你的指纹正顺你手指的方向
表述着传说和故事
无人能读出你心中的波澜
只在激情来临时刻
使自己变得强大和勇敢，变得
陌生和亲切，变得秋水无限
2010.11.11
离，别
听说你将离别，带着一个人的思念
到没有人的地方，梳理受伤的
翅膀，依人的小鸟轻声唤着
秋天里飞舞的芦花
覆盖在赤裸娇小的胸上
没有回应，也没有消失
远远地看着，被笑声屏蔽了许久
又被歌声牵回到童年，小鸟飞出
掌心的瞬间，冻结了所有场景
包括动人心魄和无语凝咽
飞翔是迟早的事，柔软的羽毛
已遍布全身，只是不能提及母亲
不能有任何故乡的信息
在一个有辽阔胸怀的地方
你会筑巢安家，删去记忆
你的泪眼永不睁开，就像
一年消失两个月的候鸟
在灰白色的天空里不想留下一丝痕迹
穿越人群，更穿越水中央的钱码岛
将你小鸟的微笑埋在无名的生日里
2010.11.12
海棠依旧
海棠没说什么
海棠站在门口
海棠的天空下
只有一粒种子
和那朵风尘中
阵雨后的无眠
在偌大的城市
海棠随风飘游
巷口从南到北
转过街角小店
失落地落下来
没有手能接住
神秘的手语中
有颗心在暗示
贴着右边寻找
终会看到海棠
匆匆的腊肠狗
灯下曾与相伴
回到老教堂旁
小雨悄然落下
砖石街巷很静
压抑着小松树
海棠曾经来过
微笑掠过窗子
妈妈已经走了
八年或者十年
那双沧桑小手
摸过海棠的脸
只是泪花闪过
被叹息声淹没
风中一个女子
日子镀过黄色
远离故土乡音
灯红酒醉高楼
什么都不用说
但愿海棠依旧
2011.2.26
在西行列车上
十品正在行动
乘坐T112次列车穿行在去往西安汉中的铁道线上
共和国的大地渐渐走进黑夜
摇晃着
躁动了一天的灵魂开始入眠
移动的窗口，一双追光的眼睛正悄然打开
2011.4.20.（手机）
蓝色曾经开遍我的记忆
那里是花朵出没的地方，那里是
野兽磨牙的地方，那里的故事因刺激而恐怖
那里的惊艳因诱惑而迷惘，一个无名的山头
隐藏过千军万马，轻轻地用手拂去，仅落下
一片失语的沙粒，河流走过的地方
生命就留下足迹，奔跑在风吹不到的
梦境里，承诺就显得那么重要那么给力了
神秘的蓝色就从这里开始，如滑动的丝绸
从我的额头向下，穿过丛林，翻越沟壑
清澈的湖泊让这个世界成为两个天堂
蓝色浮出水面，蓝色迎着阳光
最生动的银鱼也是这么离家出走的，跃出水面时
没有忧郁的水滴和失望的告别
向下是最高的山峰，一生中最不可忽略的名字
就刻在这座山峰上，所有的语言都出自
这座山峰之下，沿着曲线飞翔，所有的花朵
依次开放，蓝色的纯净浸染了视野的
每一个角落，能听见歌声就能听见野兽笑声
能种植光明就能熄灭黑暗，在记忆里
从我的额头开始想象，从每一朵蓝色的
呈现，到每一滴流经蓝色的希望
都将印成明信片，风吹到那里
就将我带到那里，直到记忆褪去颜色
直到梦境成为一具干尸，遗忘在时间的沙子里
2011.5.11
灼，伤
我的左手被你灼伤
那个下午多云，本没有强光和火焰
一路穿过田野，心乱如麻
兴奋总是不在一个节奏上
小心翼翼地签了字，也不知
能否有结果，天空依然是灰蒙和慵懒
依然是沉默和窥探，原本轻快的脚步
突然涩了起来，悔意成图
已是祈祷的春夏之交了
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
雨声渐大渐紧，仿佛不再晴朗
仿佛大声说话都无济于事
我的左手在流泪，我的心跳
被巨石压着，不能放开
更不能被幸福簇拥
成为最美丽的公主，一切都在慢速
播放，又是那么急促空转
看着无奈的南方焦虑不安
我的左手真的被你灼伤
2011.5.17
灵魂出没
——第一节车厢的最后部分
带着各种气味的各种人
以静态的方式做着自己的事
老的老，小的小，男的男，女的女
陌生的环境里相视着
然后走动着，旁若无人地
吃着自己的东西
抽着自己的烟
镜头翻转，黑白颠倒
灵魂都流了出来，部分男女长幼
依然相对无言，流动的更飘忽
更静态，更无规律
灵魂们没有恶意地交融在一起
直到天黑后散去
2011.5.21
回，声
--悼念诗人维庸
我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包括天堂里的
回声，远远的我只看到蝴蝶和画眉鸟在私语
失去体温的目光在一点一点地离我远去
你说过，你会到我的洪泽湖来看荷花
可刚过秋天，北方就萧瑟冷峻得逼人
被泪打湿的诗歌中比目鱼的视角最锋利
相信死神会远离你，远离你执著的回声
2012.11.5，11:53
一起倒下
透明的晨风没有一丝尘埃
欢乐的小鸟决定起飞，从晨练的人群中
篮球跳起来，用所有人都可以接受的语言
表述心情，表述爱的无限
突然，天就黑了
我的左脚与我的篮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