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飘飘,仍清纯如一朵百合花般的我,遭遇了一个现实版“流川枫”的追求。炙手可热、红得发紫的少年,那么多的美女拥趸中,却只中意我一人。
年少轻狂的我,一时也虚荣心爆棚,犹如被捧上了云端。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当时我指着林菱的鼻子,质问她的话,“你从不缺男人,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是他?”
林菱出乎意料的平静,毫无羞愧之心,“为什么不能是他?难道你爱他?”
我仍然气急败坏地,“至少我喜欢他,至少现在我俩互相喜欢。可你身为我的好朋友,你这样做了,我以后怎么做人呀?”
“是你的,谁也拿不走。不是你的,你瞎折腾什么?你敢说,你此刻站在这里指责我,不是因为自尊心受挫,想挽回面子?”林菱嗤笑了一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与“流川枫”一夜疯狂,显然让她体力不支。
“面子值几个钱?不值得去赌上你最值钱的东西。”她将目瞪口呆的我,扔在原地。自己转身爬上床,补眠去也。
我当然不是因为修养太好,太大度,才没有将她的脸抓花。她有一句话,自那天以后,成为我的爱情座右铭。从此以后,我对她抢男人的嗜好,听之任之,绝不会再发表任何意见。
是你的,谁也拿不走。我很清楚明白一个真理,能被一个眼神勾走的男人,绝对不是我的男人。
突然之间,我就感觉心如止水。就是揭穿他俩的把戏,我也失去了兴致,我借口要上洗手间,留下两人独处。其实我并不想方便,我只是想给他们方便。
我双手抱膝,坐在洗手台上。好在这是高档的地方,洗手间豪华且气味清新,甚至没有那不停光临的清洁嫂。
我就这样坐在那里,细数着手表的秒针,犹如细数着酒吧里,曾经消逝的时光。数到一千后,我才走出洗手间,相信这段时间足够他们来调整情绪了。
也就是那一刻,我知道我并不爱詹元柏。林凌和他,我内心虽然有点失望,但我并不怨恨谁,也还在第一时间接受了这个现实。
事情不出我所料,当我再坐在台前时,他们正经得就象课堂上的小学生,轮流地和我说着话儿,溢美之词却毫无诚意迎面扑来。
我微笑着一一接纳,然后打了个呵欠,表示倦怠,要回去补眠。詹元柏不失时机地提出送我,我微笑谢绝了:“你们继续玩吧,我可以打的。”
他有点惶恐不安地看着我,强烈坚持,要求送我回家。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看着若无其事的林菱,想着这两人愿意互相演戏,我没有办法,也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林菱住的地方离这个会所要近点,所以先送她到家,然后才是送我。
车上的詹元柏有一点点的焦急,而我则有一点的郁闷。车子到我住的楼下,詹元柏第一次如此温柔、如此干脆地和我说再见,然后留下一股难闻的尾气,车子离开得飞快。
我没有马上回家,走到昨晚散步的花荫下,默立片刻,花香依然。
那一夜,我居然无梦,香甜一大觉。第二天,我尚在睡梦中,电话就响个不停。
我知道是林菱打来的,不想接,可是它一直响,这是林菱的个性,抢了追我的男人,一定要和我炫耀一番。我若一直不接,她会一直打,直到让我彻底妥协。
无可奈何,我接起了电话:“又想告诉我你犯贱了吗?”
林菱在电话另一端吃吃地笑着,“姚淼,你之砒霜,我之蜜糖也!”
我继续说:“詹元柏令你快乐了?”
林菱哈哈大笑,说:“淼淼,谢谢你了!詹元柏同志,绝对是床帏寂寞妇女的福音。”
我被她气乐了,问她:“詹元柏不知道吧?”
林菱说:“刚走了呢,走之前,还问我夭夭会不会觉察出来了?我告诉他,他的夭夭没有那么聪明,他才放心地走了。”
这会儿轮到我笑了!
詹元柏被林菱勾搭上手,令我怅然,同时也令我松了口气,心里燃起了一丝庆幸。他是如此意志薄弱经不得诱惑的一个人呀,我开始同情他了。
我的感情也是很吝啬的,不过24个小时,我就将詹元柏其人其事,丢在了身后。想来无情的,也并不都是男人。
詹元柏在与林菱滚过床单之后,从我的态度上,终于很快明了他彻底失去了我。其实我和他之间,彼时从未认真想过得到彼此,只乐淘淘地将游戏当做爱情。
在我与秦尉尚处于懵懂好感时,他曾去过我工作的酒吧,不请自来。我记得当时看到他时,那股开心劲全堆到脸上的笑容里,那是如此灿烂的笑容,发自内心。
詹元柏说,那时,整个酒吧为之一暗。他立刻觉察到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物来了,他转过身,看着一脸浅笑走过来的秦尉。
秦尉生意上需要,也会去酒吧及娱乐场合,但他身上永远流淌着高贵和克制。即使他也身处那人群里,你却不可能将他和酒吧其他的男人混淆。
他就那样坐了下来,就在詹元柏身边的高脚椅坐了下来,微笑着朝我挥挥手。全世界倏忽远去,我眼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看不到其他人。
秦尉没有说话,我也没有说话,在相视一笑后,我为秦尉调了一杯酒。白兰地里滴入适度的红蕃茄汁,轻轻一摇,蕃茄汁缓缓散开,如一朵绽放的红花。
秦尉好奇地问我:“这叫什么?”
我歪着头说:“我的英雄。”喜欢就是喜欢,我毫不掩饰那份得意。
这不是与詹元柏一起尝试的木棉花火,这是我为秦尉独创的。我满眼含笑地看着他轻轻地啜了一口,他脸带惊奇地轻轻啜了一口。
旁边有酒客彭彭地敲着桌子,我不理不睬,只是任自己大胆盯着他。
秦尉并没有呆多久,喝完酒,他就走了。我依然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任酒客们敲破吧台也不搭理。
“他是谁?你喜欢他?”詹元柏不无妒意地问。
我转动着眼珠子想了想,很诚实地说:“我不是喜欢他,我可能爱上他了。”不久以后,我就成了秦尉的女友。
一次詹元柏、我和林菱三人参加的饭局上,詹元柏若有所失地看着我说,“其实我们是同一种人,固执地默守着自己的原则,在人生的道路上,孤独地行走着。”
也许他是对的,两只刺猬靠的太近,彼此只会感觉到疼痛。
所以我仍和林菱好的如一个人,即使她还是不断抢我身边围绕的男人。我也不太在意,除了秦尉。
林菱乐意与我呆在一起,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用道德来谴责她。那怕是一个轻视的眼神,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这是她的人生,这是她选择的生活方式,这是她的自由。至于后果,我想她太年轻并且自信,不懂的害怕也不会害怕。谚语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我一直好奇她的人生苗圃里将会开出什么样的奇葩。
秦尉直接评论过我,说我总是喜欢一些乱七八糟的人。在他眼中,詹元柏、林菱都在此列。我从不认同秦尉的指责,他之所以吸引着我,就源于他与我那么大的差异。
无论在哪里,秦尉身上的那种优雅总是引人注目的。他出身良好,过去多年的人生经历,已经磨练出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
在他的出色的仪表下,更有颗出色的心。我虽然无份加入他的过去,却有缘从今日后,坐享其成。
因为秦尉的缘故,我也不得不承认,那些纯正的人令人佩服。认识秦尉,与他相爱,是我一生最美丽的邂逅,唯一的一次。那样的一个男人,是一个女人一生之中的梦想,健康、聪明且坚贞。
但正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儿,才令我们的生活象个万花筒,随时会爆出一点点烟花般炫目的东西。也许浅薄也许鄙俗,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对着秦尉如是说。
千篇一律的人生,生活一天就是一辈子,那样的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
秦尉为我办了一个的成人礼晚会,那天是我21岁的生日。那夜林菱盛装而来,衣袂潇洒,犹如从画上走下来的仕女,惊人地美丽。
不可否认,我站在秦尉的旁边,冷眼看着林菱对秦尉放电。第一次感觉自己是如此地讨厌她,恨不得一个如来神掌,扇去她眼中赤裸裸的风情。
也就在那一刻,我意识到秦尉对于我的意义,无可代替的意义。那晚林菱倒是有点反常,很早就告辞。其实我并不想送她,她却硬拉我一起出去。
那夜是难得的仲夏之夜,月明星稀。夜色似水,一切都那么完美,美得有点不像话,一如我的心情。
林菱挽着我的胳膊,默默走了一路,却一句话没说。我也感觉无话可说,她今夜对秦尉过于卖力的表现,让我有些受伤。
最后,林菱停了下来,她身量比我还略高几公分。她伸出手来,替我将额边散落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动作之轻柔,简直像我的母亲。
我下意识地,就想躲过去,可她制止了我的动作。幽幽叹息一声,她将我揽入怀中,使劲儿的抱了抱,随即放开。这样的亲昵举动,亲密无间的四年里,我俩真的还没有过。
“姚淼,你是个死心眼的女人。今日我恭喜你,找到了可以交出你自己的那个人!”
月色中,那美丽的眼神无一丝儿风情,纯净的像婴儿的眼神,“今夜就将他拿下吧,可别再蹉跎了如此美景良辰!如果……,我可没什么道德观念哦!你懂的……”
她调皮地对我眨眨眼皮,晶莹的双眸水波荡漾。
“你这个女流氓!”我心里突然卸去了一颗巨石般轻松,看着她妖妖娆娆的背影,我感觉眼眶有些温热。
不管怎样,她还是关心着我的。虽然我知道她最爱的人,一直都是她自己。
聚会结束的时候,时间已近凌晨。秦尉开车送我回到楼下,熄火时他转过头看着我,眸子幽深而又炙热,第一次婉转地提出,“姚,今夜我想留下陪你,好吗?”
我用一个绵长的亲吻,回答了他的请求。
我俩是如何走进电梯,又回到房间的,我已经完全记不起。记忆中,秦尉紧紧将我抵在穿衣镜上亲吻,他身上的温度犹如一团火灼伤了我。
我眼前恍然出现了一大片火红的杜鹃花海,似乎一跤跌进了背后镜子里冰冰凉凉的世界,那一片花火热烈地袭上身来,我慢慢开始燃烧直至成为灰烬。
当然林菱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春风得意,也有失算的时候。
在她还是魏新华情妇的那阵子,千不该万不该跟自己的上司来了一首办公室恋曲。这是林菱经常会有的心动,只是这一次要强烈与持久些。这种持久的心动才下眉头,又上心头,最后无计可消除,只好以肉体交欢的形式得以升华。
春风一度后,林菱倒是及时调整了状态。基本能做到与年轻俊彦之间仅点头问好,跟普通同事并无区别,恍若春宵鸳梦是别人的事。
年轻俊彦却不愿意忘记,一厢情愿地恋上了,日日夜夜发来柔肠百转的短信。林菱寂寞之余,偶尔也会回应一二,通常直奔主题,只滚床单。
她一般行事,还是非常小心的。可人的警惕心也会疲劳,一直平安无事,有时就会懈怠。
一次两人在上班时偷空鬼混,被有急事回京的魏新华碰个正着。
眼看着自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这种刺激之大,一般男人真难以消受。这一场意外遭遇,将一直乐于给自己老婆戴绿帽的混蛋,气得心脏病发,当时瘫在地上。
新加坡那男人的老婆、儿子赶了过来,知道事情始末后,不责怪那人色胆包天,不感激林菱及时施救,反而针对林菱这个见不得光的情妇,敢于给他戴绿帽子深恶痛绝。
在医院里,魏新华的儿子当场就甩她一巴掌,并扬言要毁了她的容颜。
林菱真被吓坏了。她关于等价交换的理论、她的魅力、她的美貌,对魏新华的儿子不起作用,因为他是个公开的同性恋。
无奈之下,她抽空向我求救。事情倘若林菱都搞不定,那我肯定是束手无策,于是我只能向秦尉求救。
我清楚记得他听到此事的神色,哭笑不得。但他终究是看在我面上,约了那位魏新华的儿子谈判。
他自嘲说:“我半生有过无数次的谈判,就数这一次最滑稽可笑。”
人都是欺善怕恶的,魏新华的儿子,一看出面的秦尉气宇轩昂,话语也就如眼波一般温柔了。
两人先聊了一会赛马,紧接着聊了一会香港股市。然后又聊了一会儿高尔夫球,最后两分钟提了一下林菱,协议达成。
要是林菱知道在他们长达两小时的话题,自己只占了两分钟,真不知道她有何感想。
林菱只能搬出魏新华为她置办的藏娇屋,所有那厮送的礼物都不可以带走。附带了一个条件最苛刻,就是林菱还必须退还魏新华每月的2万元生活费。
这些生活费早被她胡吃海花,花掉了大半,哪里还能还得上?我的积蓄都投在网站上,最后还是秦尉帮她垫付的。
魏新华虽答应放过她,却找人将那位小白脸狠狠地揍了一顿,并将林菱与他的事情宣扬的人人皆知。
没有了工作,又无家可归,她只好投奔我。秦尉对林菱一直不喜,毕竟是住在我家,也没有明确表示反对。
回头想来,这是我做出的一个错误决定。幸运的是,这只是其中之一而不是唯一,事实证明,我前半生中的大部分决定都是错误的。
彼时,我正跟秦尉好的如胶似漆。林菱住进来后,他来的少了,应酬忽然多了。我虽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却是无计可施,总不能将同窗好友赶到大街上。
何况摒除我们后来的龃龊,我与林菱的相处是愉快的。我们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都是他人眼中的怪胎,只是怪诞的方式与行为准则不一样而已。
我虽然收留了林菱,却有种鸡圈里迎进一条狗的不安。
她似乎意识到了,笑嘻嘻地说,“你安啦,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再说,秦尉又不稀罕我。”
然而她不是兔子,秦尉也不是草。所以秦尉在我家的时候,我总觉得,她表现的特别的可爱。而我则象个警惕的猎人,准备随时保卫我的鸡圈。
私下两人时,林菱忍不住笑我:“别总是这么紧张,要么你弄条绳子拴在他脖子上吧。”
我白了她一眼,耸耸肩:“要拴也只能拴你的脖子。”
她对我间接骂她并不恼怒,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
秦尉笑我太敏感,可是身边有一个喜欢偷英俊男人的女友,敏感一点算什么。照我的意思,应该安个红外线监测仪。每当她靠近秦尉时,警报就嘀嘀嘀响起。
有次我外出购物,回来看到秦尉和她坐在沙发上攀谈。她上身着一件弹力吊带T恤,下身着一条热力短裤,这本来是居家平常打扮,我也时常这么穿。
可是那一刻,看到她穿成这个样子,我是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我走过去,一言不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胸。
林菱冲我笑笑,亲热地说:“淼淼回来了。”她站起身来。
我冷冷一笑说:“别,坐着吧,正好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整个胸。”
她脸色一白,随即一红,说:“你又不是没看过,上大学时咱们常常一起洗澡。”
我笑着说:“哦,那不是给我看的,那是给谁看的呀?”
她不再理我,转向秦尉笑嘻嘻地说:“我给你算过命了,秦尉,你未来堪忧!”然后她掉头走开,说去追个电视剧,但我知道她不爱看电视。
我迎上秦尉揶揄的目光,忍不住说:“有人勾引你,开心吧。”秦尉但笑不语,这更令我气馁,因为他不把林菱当回事儿。
他能抵住林菱的诱惑,我觉得心里不舒服。他要是抵不住,我更是不舒服。
秦尉哄了我一会儿,见我犹自嘟着嘴巴生气着,不悦地说:“你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我冷静下来,叹口气,看着屋里3个面沉似水的人,说:“你们说的都对,我是没事找事。”
秦尉叹了口气,揽住我说:“爱不是这样爱的。”
我攀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上问:“那要如何爱?”
秦尉说有一天,你成熟就会知道的。
我坚决说我已经成熟,他拍着我的脑袋笑了笑。
后来我成熟了,我知道爱首先意味着信任。
但是秦尉他也不曾信任我,始终都没有听我的解释。始终都不相信我与詹元柏一清二白,始终都不相信那只是林菱的诡计。
爱要真的互相信任,有时候总是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