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暮
掐指数来,王果儿在这个城市里打工已有三个年头了。这几年,他钱没少赚,可一分钱也没往家里拿过。这事一提起来,就让他闹心。
前年回家,他把辛苦攒下的几千元钱一层一层地用布包紧了,贴肉揣在怀里。一路上时刻提防着被人偷去,车上,他遇到一个面善的汉子,两人聊得甚欢,喝了酒,钱已不翼而飞。老婆为这事没少骂他,打那以后,王果儿得了个不是自己亲手倒的水,坚决不喝的毛病。
再说去年,王果儿总结了上次的教训,一路上他是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藏钱的手法更高一筹——把钱扎成一沓一沓地绑在手臂上,外面裹上一层石膏,加根纱布往脖子上一吊,还真像一个手臂有伤的病号。
果然,车到半途上来几个眼露凶光的歹徒,他们拿着长长的杀猪刀,挨着个儿地搜着钱。
王果儿吓得浑身筛糠,歹徒在他身上搜了一圈,没发现一分钱。为首的歹徒怒从心起,杀猪刀背横扫过去。王果儿本能地用臂一挡,只听“噗”的一声闷响,手臂上的石膏应声落地,碎成几块。这回可惨,钱被歹徒劫去不说,手臂也真骨折了。
想起这些事,王果儿就窝心。这两天包工头给他结了账,本来是件高兴的事,可这钱怎么弄回去,让他伤透了脑筋。
几个工友忙着给他出点子,有的说,把钱藏在死鱼肚子里;有的说,藏在车座下;还有人更绝,让他买个骨灰盒装着。
王果儿自个儿默不作声地出了工棚。
直到天黑,王果儿竟提了个崭新的密码箱回来。工友们都笑他,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你有钱嘛。
王果儿也不作争辩,第二天,还真提着他那黑色的密码箱上路了。
一到车上,他一改上次不言不语的作风,遇见人就热情地打着招呼。有好几次都“热情”得过了头,搞得一车的人都不敢跟他搭话。
这事也真巧,这倒霉的事真又让他给碰上了。
车开了一半路程,几个青年小伙玩起了“押宝”。吆喝了半天,没几条“大鱼”上网。几个小青年见没有人上钩,干脆把赌具往窗外一甩——开始明抢。
王果儿仿佛吃错了药,一个劲儿地往前蹿。
一个劫匪被他弄糊涂了,说道:“这你也要抢个先!?”
王果儿笑嘻嘻地道:“我有钱……你看……”边说边从怀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角票来。
劫匪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一把将王果儿推得倒退几步,一屁股正好坐在那个崭新的密码箱上。
王果儿立马脸变了色,他使劲地压住密码箱,那几个劫匪一看,这肯定是条大鱼。
众劫匪一拥而上,抬人的抬人、抢箱子的抢箱子,总算是把被王果儿抱得紧紧的密码箱弄到了手。
一个劫匪随手在密码锁上瞎掰了一通,没想到密码箱竟然被打开了。几个人一阵狂喜,凑过来定眼一看——一整箱子的钱啊!
这边王果儿歇斯底里、捶胸顿足地哭道:“这是我所有的积蓄呀,是我看病的钱啊,你们不能拿走啊——”
那些人才不管他说什么,一个个喜笑颜开。这时,其中一个发现有点不对劲,他拿起一扎钞票仔细一看,顿时气得七窍生烟——这哪里是钱,全是些冥币!几个劫匪把箱子里的钱全倒出来一看——全是一扎扎的冥币。
王果儿拼命似的扑上来,拿起一扎冥币就往怀里塞,边塞边数:“一万、二万、三万……”
刚才一上车,这几个人就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没想到他竟真是个疯子。劫匪们懒得跟他多费劲,车到一个路口,几个人跳下车不见了踪影。
车上,王果儿把这些冥币一扎扎整整齐齐地放回密码箱里,紧紧地抱着,喃喃道:“没丢……没丢……”
同行的工友把王果儿送到家,将车上发生的事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番。果儿老婆慌了神,这回倒好,钱没赚到,人也疯了。
夜里,王果儿将老婆叫到桌前,拿出一扎冥币,冲着老婆眨眨眼。还没等老婆哭出声来,他轻轻地从冥币中抽出一张百元大钞来。
原来,王果儿昨天晚上忙了一整宿,他把真钞折叠着扎在冥币中间,每扎冥币只扎几张百元大钞。几千元的真钱就在这满满一箱冥币中啊!
王果儿望着破涕而笑的老婆说道:“这下,祭祖先的钱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