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瑛
风流不下流,留情不留种,是虹影广告公司经理潘长河津津乐道的口头禅。潘经理对娇小美貌的女秘书雯雯虽情有独钟,却时时谨慎,次次小心。但百密一疏,在他的辛勤耕耘下,一颗不该播下的种子,还是在雯雯腹中悄悄生根发芽。为这事潘经理愁得六神不安,茶饭不思。他费尽心机,想方设法,才哄得雯雯答应去郊区医院做人流。
第二天一上班,潘经理即在公司宣布,鉴于雯雯一直任劳任怨,表现出色,特准她享受额外带薪休假20天,并已坐昨晚的班机去南方旅游了。
里外事情都安排妥当,潘长河这才真正松了口气。一松弛下来,潘经理就感到浑身疲惫不堪。他决定去新开张的“还想来”按摩院敲敲背,轻松轻松。
从按摩院出来,潘长河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走在大街上,可没等他逛出半条街,就感觉背后有双眼睛瞪着他。潘长河故意放慢脚步,突然转身,“喂,你跟着我干什么?神经病啊!”潘经理见跟着他的是个陌生的黑瘦老头,不由火冒三丈。黑瘦老头不言不语,只是把潘长河上上下下看了个够。“这位先生,你本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眼下犯了桃花劫……”潘长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你胡说什么,去、去,我听不懂。”潘长河矢口否认,不露声色。
“唉,大祸临头还不知好歹。我是祖传的麻衣看相,从无差错。信不信由你,若要破解明日可到清云桥找我。”黑瘦老头长叹三声,转身就走。
回到家中潘长河食欲全无,萎靡不振。当幼教的妻子巧云善解人意,看他这副模样心疼不已,忙讲些道听途说的荤话、闲话逗他开心。“哎,你知道吗?今天我听一个来接孩子的家长说,郊区医院有个做流产手术的年轻女子,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了。听说警方在……”
闻言,潘长河从床上弹了起来。“什、什么,流产死了?她、她叫什么……”潘长河急急追问,语无伦次。巧云看丈夫脸色激变,呼吸急促,有点疑惑不解:“唉,看你胆这么小,听见死人就吓成这样。不说了,不说了。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巧云连打几个哈欠,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潘长河在床上翻了一夜大饼,直至天将破晓,才迷迷糊糊合上眼睛。
次日,潘长河睡眼惺忪地来到公司,就把自己关进了经理室,谁也不见。他思前想后越想越怕,决定去找那个未卜先知的高人,问问吉凶,讨个化解之法。
潘长河好不容易挨到正午时分,悄悄跨出公司大门,向清云桥踱去。
“冤孽皆由情欲起,抬头七尺有神灵。来了就好。”黑瘦老汉眼倦开,头懒抬,喃喃自语几句话,字字切中要害。潘长河听他一语道出,自己的麻烦是由情欲而起,佩服得五体投地,忙掏出张百元大钞递上去,请高人指点迷津。
黑瘦老汉瞟一眼钞票,微微摇头,不肯伸手。潘长河暗暗责怪自己太小家子气了,俗话说花钱消灾,释迷解惑是何等大事,岂能用区区100元就能对付,忙又添上两张一并送上。“看来先生倒也是诚心诚意,好,我就教你个化解办法。你要不折不扣照办才能有效。至于酬金嘛……”黑瘦老汉表示初来贵地看相算命,只求能帮他竖竖招牌扬扬名,钱物一概不收。
潘长河十分意外,对如此超凡脱俗的高人,更是深深折服。从看相先生这里得知,自己印堂发黑,半月内必有血光之灾,而招灾惹祸、纠缠不放的乃是一长发女鬼。因这女鬼阴魂含冤不散,故只有让其报复一番,出了怨气自然不会再来纠缠。
看相先生从降鬼袋中取出三张用朱砂笔画上符咒的黄表纸,交给潘长河,让他半夜子时把一张贴在客厅,一张贴在卧室,一张带在身上。“那我、我、我躲在哪里?还有我老婆怎、怎么办?”潘长河得知今晚女鬼必来索命,吓得面如土色。看相先生呵呵一笑,表示有这三道符定能保他安然无恙,到时只要躲在床下就可,但有三条务必记牢:1.不能开灯;2.他老婆必须离家暂避;3.所见所闻一概不能出声。此刻,潘长河对相面先生早已视为救星,言听计从。
潘长河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正愁找不到理由让妻子巧云离家暂避凶险,忽听巧云说:“哎,我那个从国外回来的老同学,今天晚上请客,还在红豆宾馆包了房……”听得此话,犹如打瞌睡送来了枕头,潘长河暗暗高兴。可谁知巧云话锋一转,言明因老公身体欠佳,已婉拒了邀请。
潘长河这下傻了眼,他愁眉紧锁,长吁短叹地踱来踱去。“你、你为什么不去,我今天要……唉,这……”巧云见老公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不知为何。她愣了好一会才想起来,潘长河历来喜欢打牌寻点刺激,肯定今日手有点痒,约了人打牌。原本巧云对此很不赞成,可想想这几天老公身体不爽,情绪低落,玩牌散散心也好。不如放他一马,自己也落得轻松一晚。于是嘱咐了两句,就忙梳洗一番,匆匆赴约。
等妻子出了门,潘长河忙掏出相面先生给他的救命符小心翼翼地贴好。做好一切准备,潘长河躲在床下静候女鬼上门。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潘长河已连续几天没睡过安稳觉,身心疲惫之极,阵阵倦意袭来,禁不住打起了瞌睡。
正当潘长河迷迷糊糊之时,一股阴风“瑟瑟——”卷进房内直扑脸颊,潘长河打个冷战,缩在床下悄悄观察。这一看吓得潘长河屁滚尿流,毛骨悚然,只见女鬼一身皎素,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双目怒视。更可怕的是,女鬼鲜红的舌头伸出来足有一尺长……潘长河来不及哼一声,便吓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潘长河悠悠醒来,只觉得浑身汗透,手脚酸软,瘫在床底不敢动弹。他掏出那张降鬼符,双手相握贴在胸口。过了好久,侧耳细听,确定没一点声响,才敢从床底爬出。
潘长河死里逃生,十分侥幸。但不等他缓过气来,眼前的一片狼藉,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晕头转向——屋内的冰箱、彩电、金银首饰,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潘长河傻了,呆了,他愣了好一会猛然省悟:中计了!那个相面先生精心策划了这场骗局,把他的财产席卷一空。这可如何向巧云交代?再说,损失如此惨重报不报警?可恨相面的已得知了他的风流韵事,如若报警,那孽种惹出的祸不就彻底暴露了……潘长河搜肠刮肚,也找不到能自圆其说的妙计。
妻子巧云兴冲冲回转家中,不料一夜间遭此变故,号啕大哭。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老公几次三番阻挠她报案。巧云言明老公若有难言之隐,只要真实相告,她也会酌情处置。但等了三天,潘长河仍不肯报案,也不肯吐露内情。巧云失望之极,一气之下回了娘家。半月后,潘长河接到了法院通知,巧云已正式起诉离婚。
潘长河为那颗不该播下的种子,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他受此打击一蹶不振,公司事务无心打理,不出三月虹影广告公司便关门大吉。没了立足之地,潘长河更是终日无所事事,他常常在前妻巧云居住的一带打转。也许巧云仍念几分旧情,在第九次与前夫不期而遇时,告知潘长河在他的名下有一笔5万元的存款,账号、密码都是原来的没变。“另外还有这个,你自己看……”巧云把一封对折的信递给他,转身就走。
潘长河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纸——……巧云姐,感谢您救了我的命,我对不起您,我伤害了您又害了自己。拿着您给我的资助,我离开这伤心之地,到南方重新开始了我的生活……巧云姐您是个好人,您以德报怨是任何女人都难做到的,我会一生为您祈祷,好人总有好报……
潘长河认得这信上的字,就是自己用了3年的女秘书雯雯的笔迹。
原来,涉世未深的雯雯,直至潘长河软硬兼施要她去流产,她才知道甜言蜜语、海誓山盟的潘经理,只是把她当成了只浇灌不播种的寻欢地。雯雯没有勇气孤零零走进手术室,更没有勇气面对冷酷的人生,雯雯来到了清云河边,一步步走进河里……下班途经此地的巧云看到后,赶紧冲上去,把雯雯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听完了雯雯的哭诉,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救的人竟然是她夫妻之间的第三者!她伤心欲绝,痛恨这个甘愿做第三者的女人,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但巧云是个明事理的人,冷静下来细想,又觉得最可恨的还是自己的花心老公,雯雯也是个受害者;再说真出了人命更是不可收拾。于是,善良的巧云陪伴雯雯去了医院。
为了惩治花心老公,巧云精心安排,设计了这出女鬼复仇的闹剧。吐着舌头的女鬼由巧云自己出演;一夜间搬空财产更是小事一桩,巧云娘家有的是堂兄表姐;至于那黑瘦老汉,倒是货真价实的相面先生,巧云给他50元一分钟,要咋说都行。
得知事情真相,潘长河懊悔不已,大病一场。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靠巧云留给他的5万元钱,潘长河重新起步,从卖快餐开始,几年以后又有了一家颇具规模的饭店。他痛定思痛,觉得巧云是世界上最好的妻子,他要负荆请罪,用后半生来补偿巧云。
潘长河给巧云寄了封长达12页的忏悔信,半月后他收到了巧云的回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句话:
转移家产只为申请财产保全,并不是我想独吞,5万元本是你应分财产,不必挂在心上。从你和别的女人上床起,夫妻情分就已烟消云散。情缘已断,不必多言,好自为之。
据说,潘长河至今仍是独身一人,巧云已再做新娘,婚宴热闹非凡,伴娘是个漂亮的小姐。认识她的人都说,新娘是她以前的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