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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藏心底的刺

一转眼,又到了考试的季节。医学院的学生大多临时抱佛脚,于是,我们又开始熬通宵,这就是平常不努力的恶果。

上海的冬天阴冷刺骨,实在难熬,而且由于臭美,要突显双腿的婀娜、修长,许多女生都不穿毛裤,最多也就是穿条紧身的秋裤,自然是美丽冻人。还有更多学生开始提着暖瓶去上自习,这样可以节省回宿舍喝水的时间。在这样的人群里,每次都会有我。

我和韩宇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考前冲击,我们还是一前一后坐着,偶尔一左一右,中间却会空着一个座位。不过到晚上八九点的时候,韩宇总会带着我去吃夜宵。食堂里的夜宵种类很多,最好吃的就是酱鸭。高年级在外面实习的师兄师姐们因为没有考试,每晚都会溜回学校勤工俭学,在食堂门口支了好几个大排档,那也是我们经常光顾的地方。奇怪的是,韩宇和他们仿佛早就认识,每次去都会和摊主称兄道弟,嬉皮笑脸地开玩笑。

终于开始考试了,我最开心的就是考《寄生虫》这门课,因为那是我的强项。实验课的老师把我们集合到教室门口,在后门排好队,教室里放着十几张桌子,按顺序编号,每张桌子上或放实体标本,或放显微镜及镜下玻璃片。每位同学手里拿着一张空白答题纸,看完一个标本就写下一个答案,老师每隔十秒吹一次口哨,放一个同学进去,所以当每张桌子前都有人时,每隔十秒听到老师的哨响,里面的同学就会瞬间换位移行,这是非常搞笑的。因为做完的同学必须从前门出去,所以大家没有私下交谈的机会。

我志得意满地考完这一门,结果自然很好,得了一百分。但是,《生理》和《生化》这两门课就很让我头疼。《生化》考试的前一天,上海竟下了场大雪,就在那个晚上,我的热水袋居然在我半梦半醒中漏了,我只好挤进小胖的被窝,一起哆哆嗦嗦地挨到天明。

终于把让我头疼的两门考完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怀着忐忑的心情继续准备接下来的考试。后来,有谣言说近三分之一的同学这两门课都不及格,搞得同学们惶惶不可终日。

终于只剩最后一门了,我一如既往地抱着书前往教室,远远地,就看见教学楼前有好多的同学在围观。我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于是饶有兴趣地凑了过去。

咦,真是奇怪,为什么花容尽失的紫萱同学在抓着生化老师的胳膊哭诉?老师看见围观的同学很多,总想抽身离去,无奈紫萱同学就是紧抓不放,所以一来二去的看上去颇有些暧昧。我正在云山雾罩地摸不着头脑之际,小胖从人群中钻了出来,神秘地凑近我耳边告诉我:“紫萱的生化没过,在向老师求情加分呢!”

我立即紧张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那,那……那我呢?”

小胖拖长着声音,异常沉痛地说了一句:“你--呀,唉!马马虎虎过了吧!”

我长吁一口气,然后才恢复了几许神志,“那韩宇呢?还有你和大胖呢?”

小胖恨铁不成钢地用白眼看着我,“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们的情况啊?!”

我连忙赔笑道:“这个,这个……不是被吓傻了嘛!”

小胖斜了我一眼,说:“还是老天保佑咱们都过了。要不是你半夜三更地折腾我,我肯定还能考得再好一点儿。不过,这次有近一半的人至少挂了一门,所以咱们还是知足吧!”

我也直念阿弥陀佛,像我这样容易满足的人,能过就心满意足了。

走进教室,我自然告诉了韩宇这个好消息,同时也汇报了教学楼前的所见所闻。韩宇不由得扼腕叹息道:“又一位好同志被斩落于马前!”

当考试这座沉重的大山终于卸掉以后,又到了我们分别的季节。我是那种一提回家就灿烂、对回家的艰辛历程视若无睹的家伙。韩宇对我过于兴奋的神情很不满,特别对我回家一次就翻脸的往事耿耿于怀。

我安慰他道:“不会的,不会的,你只要别往我家里写信就可以了。”

当我开开心心地坐上回家的火车时,我都没有料到我竟然再次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回到家里,好朋友再次聚齐,出于羞愧,我没把跟韩宇和好的事告诉小米。那个冬天,我们依然经常骑车去郊外,或者带着气枪去打靶。

返校前的一天,我被张率从家里叫了出去。

张率其实是我心中的一根鱼刺。我年龄不大时就有些花痴,从来都喜欢看帅哥,不论是电视里的还是电影里的。虽然那时我还比较腼腆,不像现在表达感情很直接,但还是会暗暗地喜欢、偷偷地琢磨。张率长得高高的,五官很像古天乐,当然没那么黑,也有些像《神雕侠侣》的“小白脸”。张率具有理科男生的一切典型特点--聪明机智,酷爱篮球,喝啤酒,满身哥儿们义气。

张率的父亲和我父亲是老相识,据说在我们小时候两家还是邻居,不过关于这些事情,我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比如他和他弟弟从河里抓了许多青蛙,然后就在小朋友的围观下进行解剖,这导致我对张率很是崇拜。

高一时,他转学到我们班,正好坐在我后面。有一次考英语,我还在座位上抓耳挠腮之际,他已经交卷了。经过我的座位时,他扔给我一张小纸条,上书某题的正确答案。某次课间休息,男生在操场上踢足球,女生在边上跳绳,而我就被这位帅哥大脚送上的飞速运转的足球撞翻在地,当时我很丢脸地哀哀哭泣着,他却大义凛然地一边捡球一边嚷道:“谁让你们在这里玩的?”我气得牙根都在发痒,从此对他视若路人。

张率很少和老牛、林晓军、陈文等人一起踢球,但他的鬼主意极多,为我们的每一次活动出谋划策,所以很快就成为我们这个圈子里的骨干力量。大家在他的带领下干了许多为非作歹的坏事,让父母们都很担心。我也在这种偶像崇拜的冲动下动过一点点小心思,在他的面前总是含蓄温柔,装大尾巴狼。

张率对我的态度却让我有些受不了,他抓住和我在一起的每一个机会挖苦讽刺我,动辄嘲笑道:“你是猪啊!”不论是在我长胖的时候或者是我们在一起打扑克的时候。我被他打击得烦了,进而有些伤心、失望,于是彻底抛弃了伪装,不搭理他了。

但是,当张率把我叫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向我表白时,我却再一次怦然心动。原来,他是喜欢我的啊!所有的讽刺和挖苦,都是假象,于是我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然而,就在这一念之间,我忘记了韩宇。

我虽然头晕了一下,心中也一阵狂喜,可是韩宇的身影却不合时宜地跳了出来。我只好对张率实话实说,诸如“你告白得晚了,有人已先下手为强”。可是看到帅哥那忧郁的眼神,我虽然没有说什么,心却软了。

当我离开家回学校时,朋友们都去送我。车启动时,在一片“再见”声中,我看到张率也在向我挥手。那只晃动的手,后来在我脑海中时时浮现,让我很烦躁。

我是和我父亲在浙大的两个弟子同行,一起坐上开往上海的列车的,这两个人也是我们杭州之行时负责招待工作的两位师兄。这两位可是厉害人物,一上车就张罗吃喝,还划拳斗嘴,虽然我不会划拳,可看着他们的热闹劲儿就不自觉地喜笑颜开。我们仨对面坐着两位上海某著名工科学校的学生,一男一女,男生很是殷勤地照顾女生,可能是一对情侣。或许是同行的师兄实在太闹腾了,对面的男生终于忍无可忍,向他们提出了警告。他俩对视一眼,总算踏踏实实地坐回了位子上。

可是没多久,我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特别像臭咸鱼。我抬眼一看,天,两位师兄脱掉了鞋子,露出五彩斑斓的袜子,并将他们“色香味”俱全的脚丫子伸到了对面的座位上。我还没来得及抱怨,就瞥见两位师兄直冲我眨眼,原来他们是在报复那一男一女。

对面的男生看起来很郁闷,紧闭双眼,鼻翼不停地翕动着,看得出来,他忍得很辛苦。

师兄们小施惩戒之后,倒也没有继续作恶,把脚放回鞋里,但是他俩接下来的喧闹就无人再提异议。后来,那个男生再也不和他俩说话了,只和我交谈,当他听说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时,顿时来了兴趣,并表示一定要择日去我们学校参观。我只好给他留下了房间号和宿舍的电话号码。

刚出火车站,我就看见韩宇在出口处翘首以盼。我依稀记得韩宇曾经说过他不会送我离开,但只要我回来,不管有多大的风雨,他都会出现在我面前。

回到学校,我一直有些心神不宁,经常一个人发呆,晚上听着JoyFM,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这其中的关键是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谁。

韩宇看出了我的反常,时不时地带我出去散心,可是我的心情依然无法好转,毕竟张率和我的交情就是光按日子数,也应该比与韩宇的深厚许多。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天又一天,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韩宇。

终于,韩宇的忍耐到了极限。

那天晚上,我们站在教室后面的小花园里,天很黑,只有昏暗的路灯把韩宇和我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我想说些什么,却无从说起。当我语无伦次地把还是做普通朋友的中心思想表达清楚以后,韩宇一直沉默着。他的脸藏在树影下,我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久,韩宇说:“他是谁?”

我大惊,难道韩宇有异常的感知能力?我的沉默等于默认。

我们就这样分手了,而且罪魁祸首又是我。奇怪的是,分手并没有让我高兴起来。我又恢复了一个人上自习的生活,而韩宇仿佛从我眼前消失了一样,连大课都只能看见他匆匆忙忙的身影。医学院的课程并不会因为我心情恶劣而有所减少,《免疫学》、《药理学》、《病理学》等科目呼啸而来,其实幸好有繁重的功课挤占了我的时间,只是我的形单影只再次落入广大群众那雪亮的法眼。

不过,生活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间或也有一些小插曲分散我的注意力,比如那个在火车上认识的帅哥真的找到了我的寝室。

当他坐在我们寝室里对我们学校评头论足时,我的耐心到了极点。他跟宿舍里的每一位美女油嘴滑舌,甚至连来我们宿舍串门的美眉也不放过。

我把小胖拉到门外商量对策,再一次被小胖埋怨了,“瞧你,引狼入室吧?”

我很惭愧,和小胖悄悄商量着应该如何将瘟神送走。我们都还修炼得不够,没有足够的勇气将人直接轰出去。

安排妥当,我和小胖回到宿舍,一进门就看见大胖和老江一脸苦相,而名牌大学的帅哥于吞云吐雾之中继续用语言的垃圾污染着我们,他的周围已积聚了一地烟灰。

隔壁的美眉敲门进来,怒道:“你们干吗呢?老师等你们开会呢!”

我们几个如释重负,连忙顺坡下驴,“哎呀,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帅哥很郁闷,抱怨道:“你还没请我去食堂吃饭呢!那里美眉最多了。”他忽然狐疑地转头对我说,“你们老师怎么会星期天开会啊?”

我被将了一军,正在迟疑,大胖接了一句:“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管那么多干吗?”我对大胖油然而生敬佩。

韩宇的行踪一直飘忽不定,好像逃课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我虽然和他分手了,但还是会下意识地关注与他有关的一切新闻。教室里只要有他的身影,我就怅然若失;如果他不出现,我却会坐立难安。有时,我看见韩宇和广播台的女生混在一起,他们的大声说笑在我听来是如此刺耳。这其中有个外号叫小兔的女生,她是紫萱的室友,身材魁梧,性情豪爽,江湖兄弟不计其数,但是她舞姿曼妙,每次在舞会上不但颇具风韵而且还引人注目,仿佛舞动着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灵魂。不过,她有一个非常不好的习惯,就是动不动就拍一下韩宇的头。韩宇起初还躲闪,闪烁的眼光会从我身上一扫而过,估计后来他也习惯了,就不再躲闪,但我每次看见时,心头总会没来由地涌上一股怒气。

紫萱依然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由于我们系、临床系和公共卫生系仍继续上共同的课程,因此每次上课时我们都会坐在同一间教室里。紫萱爱迟到,我们几百号人经常向紫萱行注目礼。女生都非常关注紫萱穿了什么衣服、梳了什么发型、戴了什么别致的发卡,还如数家珍,并且紫萱的这些服饰也成为全年级女生追赶时尚的风向标。她曾经穿过一条很酷的牛仔裤,右腿上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龙,这让我每次见到她都情不自禁地看她修长而狰狞的双腿。

随着才艺慢慢显露,紫萱成为学校各项文艺演出的当红小旦、深受老师和同学喜欢的节目主持人。紫萱并非小肚鸡肠的人,更非小家碧玉,她具有一种豪迈的气质,所以很多时候她都落落大方,见到像我这样的无名小辈也表现得和蔼可亲。

又一门令我厌烦的课程隆重登场了,那就是《药理学》。其实我并不烦上大课,只是每次做实验都要和小白鼠做搏斗,这颇令人头疼。本来我对那些可怜的小白鼠还很同情,因为每次我们做完实验后,老师大多要求我们立即给小白鼠执行死刑,不管是颈椎法还是注射空气,它们都很可怜。直到某一个晚上,被它们惊吓了后,我彻底改变了以前的看法,开始质疑自己那异常廉价的同情心。

倾慕紫萱的男生很多,甚至还有男生为讨她的欢心,特地从实验课上偷了四只小白鼠,送给她们宿舍豢养。

紫萱的宿舍在五楼的东侧,而我们的宿舍在最西侧,当我们听说她的小白鼠逃走后虽惊恐了一番,但看在相距遥远的分上,并未放在心上。

期中考试来临,我回顾了一下自己前半学期的所作所为,这才发现原来我除了挣扎以外,竟是一事无成。我看着《免疫学》课本上的IgM、CD,它们既不认识我,我也好像从未见过它们,不禁越看那些免疫因子越觉得无趣。熬到半夜两点,我仍对它们全无印象,只好灰溜溜地回到宿舍,寄希望于明天发生点儿奇迹。等我躺到床上,睡意袭来时,朦朦胧胧之中,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上乱拱,迷迷糊糊之中我顺手一摸,天,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从我指尖溜走了。我猛地一下被吓醒了,厉声尖叫起来。

大胖、小胖和老江也被我的凄惨叫声吓醒了,从蚊帐里伸出头来,看见我表情惊恐、衣衫不整、哆哆嗦嗦地站在地上。搞清楚来龙去脉之后,她们比我还激动,纷纷指手画脚,出谋划策,却没有一个人从被窝里钻出来与我一起奋战,我当时觉得真是遇人不淑。

于是,在她们的唧唧喳喳声中,我好几次差点儿就抓住了那个小家伙,但由于我天生就不忍心用手和它做亲密接触而放弃。后来,它好像没有动静了,我也实在累得不行了,于是决定听之任之,再次躺在已惨遭它蹂躏的被窝里,用被子将头紧紧地蒙住,耳朵却竖起来,非常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忽然,我感觉到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说时迟那时快,我猛地用毛巾将那个潜伏着的敌人捂住了。就这样,我的惊惶之夜结束了。

室友们都强烈要求把这只小白鼠从五楼上扔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我并没有同意,还是把它装进了一个小纸箱,在聆听了一夜它挠纸箱的声音后,第二天一早我把它送回了紫萱的宿舍。

接下来的考试对我来说像晴天霹雳一样,我犹如一个目不识丁的人一样对着试卷发呆,每个字我都认识,组合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好大多是选择题,我可以用各种方法得到答案,比如默念一个字,数一数笔画,如果是3的倍数就选C,是4的倍数就选D;还有就是抓阄。可是这样回答起来速度实在太快了,当我又叠了数只纸鹤、百无聊赖之时,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猛然惊醒,赶紧回答:“嗯,肚子有点儿疼。”

那次考试我没过,韩宇也没过。其实我对自己的五十七分还颇为自得,抓阄抓出来的呃!不过,这已经是我有史以来最低的成绩了。韩宇没过倒在我的意料之中,因为他神龙见首不见尾,逃的课太多了。

接下来,班里改选班委。在此之前,我是团委的闲散干事。改选完毕,我虽然榜上有名,但系办老师仍将我请进了她的办公室。我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于是乖乖地坐到了老师面前。老师婉转地向我传达了取消团委干事闲职的决定,我心中正喜,不料老师接下来的话让我郁闷了许久。

“林立夏,这次考试怎么回事?你和韩宇都没过。你们谈谈恋爱,我们虽然不赞成,但也不能反对。可是你们也太折腾了,影响学习就不应该了吧?”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可却无言以对。

老师冷冷地看了我一会儿,房间里除了沉默还是沉默。终于,她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们上学期都分别拿了奖学金,这学期不但旷课,居然还考试不及格!你要好好想想呀!”

从办公室里出来,郁闷和沮丧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知道韩宇很会讨老师喜欢,可是我却被老师臭骂了一顿。

回到宿舍里,我躺在床上,凝视着斑驳的天花板,眼泪顺着脸庞流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错了还是做对了,或许泪水扰乱了思绪,让我无法看清自己的心意。

躺在床上时间长了实在有些无聊,我便只身一人坐公交去了外滩,那里是韩宇第一次带着我去外滩坐渡轮的地方。那天晚上,星星在天空上眨着眼睛,远处渔船上的灯火忽明忽暗,江风吹拂着我和韩宇的脸庞,那时浦西灯火辉煌,而浦东却几乎一片黑暗。我们来来回回地往返于浦江两岸,曾经说过一些甜蜜的话吧?依稀有,却并不真切。路边有一家排骨年糕店,好吃而不贵,当时韩宇看我那么喜欢,就对我说要带我吃遍全上海的排骨年糕店。然而,现在才吃了两三家吧?

“我想这些干什么?”站在江边,对着浑浊的江水,我甩了甩头,告诉自己,“过去的就这样过去吧,明天的太阳照样还会升起!”

一转眼五一就到了。九十年代初期的五一还没有七天长假,最多也就三天。韩宇回北京了,我和上海的中学同学搞了一个老乡会,去交大的闵行分部住了几天。

五一后,我的生日很快就到了,对,那天是立夏。我过十八岁生日时,韩宇送给我一串蓝色的风铃,我把它挂在蚊帐上,每逢翻身或下床时就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招来大胖、小胖无数白眼。

大胖和小胖是两个极有生活情趣的美眉,她们热衷于在宿舍老师严禁烟火的三令五申下,做些与油盐酱醋有关的、极富女性魅力的琐事。而可怜的我,由于是独生子女,再加上高考的压力,造成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愚钝,当然就只剩了一个饭后刷碗的差事,因为那是最没有技术含量的。

当我在宿舍里享受完她们给我准备的生日大餐、灰溜溜地刷完锅碗瓢盆以后,就决定去教室把白天占座的书拿回来,放假一晚,让自己轻松一下。

教室里依然是那些叫不出名字却熟悉的面孔。我走近我占的座位,发现书下多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东西,打开一看,是一盒精装的巧克力和一个卡通笔袋。

其实,我心里已隐隐猜到是谁送的,但是当我看到韩宇简简单单的“生日快乐”的留言时,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闪过他和别的女生嬉笑的神情,以及我被老师训斥的惨样,新仇旧恨迅速涌上心头。像我这样小气又爱找别扭、自卑又自傲的女子,从未检讨过自己,心中想:“断了就断了,还招我干什么呢!”

于是,我黑着脸回到宿舍,把所有与韩宇有关的小礼物、小卡片汇到一起,装到一个小箱子里,再次往教室走去。

我找遍了所有的教室,总算发现了他的茶杯,而韩宇正好不在。我像做贼一样偷偷把箱子放到他的书下,在若干好奇眼光的注视下溜之大吉。

回到宿舍,我打牌,玩闹,忙得不亦乐乎。

快十点的时候,宿舍管理员以高亢的声音叫道:“523的林立夏,你们班的东原找你!”好奇怪,东原找我干什么?

说到这里,我得先隆重地介绍一下东原,他是一位上海帅哥,除了有点儿黑以外,长得非常像那个让我流口水的仔仔,特别像仔仔不装深沉只搞笑的时候。他有一个娇俏可人的上海小美眉不离左右,他俩有一个同样的喜好,那就是万分热爱张国荣。当然,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韩宇的死党。

我走到楼下,只见东原皱着眉站在楼下,手里还捧着那个似曾相识的小箱子,我觉得大事不妙,看来有人要为韩宇出头了。

果不其然,东原用平常少有的低沉嗓音质问我:“林立夏,你这是干什么呢?”他用手指了指那个箱子。

我被噎住了,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短暂的沉默后,东原说:“算了,也不是我找你,真正找你的人在那儿呢!”东原把箱子塞到我手里,朝林荫道的方向努了努嘴,然后转身离去,我这才发现原来韩宇一直站在那里。

我们还是并肩坐在操场的看台上,不过这一次,我们都沉默无语。我注意到韩宇穿着一双拖鞋,脚踝处裹着厚厚的纱布,不由自主地问道:“你的脚怎么了?”我仿佛忘了几个小时前收到礼物时没来由的怒气。

韩宇看了我一眼,闷声回答:“我还以为你看不到呢!”

我被他一句话堵了回来,只好继续哑口无言。

韩宇看我又恢复了沉默,给了我一个白眼,便对着操场的空气道:“是回北京摔伤的,已经瘸了好几天了。”

我把这句话理解为他对我的回答,便赶紧哦了一声。

韩宇看着我没心没肺的样子,脸色变得更加严肃,“这个箱子你拿回去,还给我我也没用。礼物你也收着,你就当我是普通同学好了,以后也不用看见我就躲到一边,我也不会吃掉你!”

“我都没有机会看见你,还躲你干吗?”我很不服气地回答,话音刚落,自己又有些后悔。

韩宇听见这句话,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随即又正了正,“熄灯了,回去吧!”此时我才注意到远处的女生宿舍已经由刚才的灯火通明变成漆黑一片,顿时慌了神,说了声“再见”后抬脚就要向宿舍奔去,韩宇一把拉住我,把箱子塞进我手里。我还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他已向男生宿舍方向走去。

我一边抱着箱子狂奔,一边恨恨地想:“为什么每次单独和他在一起,我都像一个受气包一样?”我在宿舍大妈关门前的一瞬间冲进了女生宿舍。

其实熄灯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大妈要关大门,只要稍晚一步,你就要可怜巴巴地站在楼门外进行深刻的自我检讨,直至大妈心满意足地开门为止。大胖最可怜,有一次口头检讨一直未能通过,在门外罚站了近一个小时,许诺第二天一定将书面检讨奉上,方才得以入内。我一直怀疑这位大妈嫉妒广大女同学青春年少,所以有施虐心理,直到后来在很多大学女生宿舍暂住,也遭受了同样冷遇后,方才明白原来都是这样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每天抱着《免疫学》在教室与宿舍之间穿梭。我不想在期末考试的成绩单上再来个红灯,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埋头苦读。

生活枯燥而乏味,张率偶尔给我来信,有时他信里讲述的工科男生的无厘头生活,竟能带给我一些快乐。他还是那样乐观、开朗、活泼,于是我对他的大学生活很是向往。不过,他的信里经常有错别字,每封信里我都能找出来十个八个的,屡次提醒,他也没怎么进步,这让我觉得很没有成就感。

每年的五月,我们学校都有一个比赛--青春风采大赛。不论年级和系别,只要有自信、有才艺、敢报名参加,都有可能夺得桂冠。每逢此时,我们都会大饱眼福,但大一时只有看的份儿。到了大二,人人都已没了大一的老土和迟钝,年级里的活跃分子纷纷踊跃报名,比如我们的班长、自称贾宝玉的哥哥的曾贵玉,再比如韩宇的死党--东原。

东原是标准的荣迷,他不仅喜欢,还经常付诸行动,在不同的场合,他都会选择唱张国荣的歌来直抒胸臆,当然这次风采大赛也不会例外。不过,这次才艺表演他挑了一首快歌,歌名是《侧面》。可能是觉得如果没人伴舞的话会显得单调,于是,东原的魔爪就伸向了我和另外两名女生。

在好说歹说都未能奏效之后,东原搬出了班长、书记等前来救驾,并许诺请我们三个吃肯德基,我们就很勉强地答应了。

在排练的过程中,我由于经常出入东原的宿舍,不可避免地也会与韩宇碰面。韩宇一般躺在床上看书,偶尔也会发表一点儿意见,慢慢地,我们之间的关系不那么尴尬了。我注意到,整个宿舍里只有韩宇的床铺是干净整洁的。

其实,我从小到大在公众场合唱歌跳舞的次数屈指可数,比如小学五年级时跳过《采蘑菇的小姑娘》,初中时跳过《让世界充满爱》、《孤独的牧羊人》,高一时还跳过一次我连歌名都忘记的舞蹈。瞧瞧,我跳舞的次数连一只手都没数完。现在东原要赶鸭子上架,而且还是所谓的劲舞,我对自己站在舞台上的形象实在不看好。不过,看在音乐是张国荣原唱的分上,再加上东原特地请来了我们系擅长跳舞的学姐编排舞蹈,我们还是颇为认真地准备了。所以,临到出场的前一天,我们已经配合得像模像样了。

到了比赛那天,我们还统一了服装。东原自然是T恤仔裤,看上去非常精神。我们三个伴舞女郎上身穿件白色的宽大广告衫,下面是黑色紧身的中裤,虽然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是如此的朴素,但在当时那绝对是比较时尚的穿着!

当东原随着卡拉OK,酷酷地唱到“犹如巡行和表演,你眼光只接触我侧面。沉迷神情乱闪,你所知的我其实是那面”时,我们的群魔乱舞也开始了。平常排练东原唱得挺不错的,可正式比赛那天他发挥得不理想,当唱到“看着我吧对住我吧透视我吧可感到惊讶,你是你吧我是我吧这是爱吧可需要消化”时,可能“吧”字太多,他唱完上句,下句哽在喉咙里半天没出来,于是台下一片哄笑。我们三个也憋着笑坚持在他身后蹦蹦跳跳。

结果,东原没能进决赛,反倒是我们三个女生和这个舞蹈被老师看上了,留用至决赛活跃气氛。看在东原伤心失望的分上,我们不但没让他请我们吃肯德基,反倒自掏腰包请他吃大排档。

决赛那天,作为不重要的配角,我们几个一直躲在后台唧唧喳喳的,看着参加比赛的精英们或面色惨白念念有词,或精神亢奋表情夸张,更有默默无语面壁思过的。偶尔我也看见韩宇风风火火地跑上跑下,看来他们广播台又插了一杠子。

像这种重大的晚会现场,全校师生都感兴趣,礼堂里挤得满满的。当我们把自己的任务完成,达到了烘托现场气氛的目的后,就飞速地下场,我挤到大胖、小胖早给我占好的座位上,尽情欣赏同学的表演。

那天晚上,全体师生最看好的节目是影像系某男生的京剧,他居然反串花旦,唱了一出《霸王别姬》。他的虞姬扮相俊美,身材苗条,就是一米八的身高显得有些突兀。当他做了一个下腰动作横剑自刎之后,台下掌声雷动。我总算明白熄灯前从男生宿舍里传来的高亢女声是出自何处了,只觉得万分崇拜。

冠军是临床系大五即将毕业的师姐,她唱了一首《掌声响起》,特别是开头的“孤独站在这舞台,听到掌声响起来,我的心中有无限感慨。多少青春不在,多少情怀已更改,我还拥有你的爱”,唱得深情而动人,引得台下高年级学生唏嘘一片。我越看师姐越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绞尽脑汁方才想起来,上学期期末她在食堂门口和又高又胖的男友卖过大排档。

不过,最靓丽、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主持人紫萱,她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白色泡泡纱的连身小短裙,极像童话中的小公主。当她袅袅婷婷地站在舞台上时,引来全校女生妒忌的目光,射出小飞刀无数;男生则啧啧称赞,口水三千尺。

晚会结束了,离开大礼堂之前,我偶尔回头,发现韩宇和紫萱正在窃窃私语。我第一次感觉到他俩站在一起是如此的般配,而紫萱是如此的漂亮。当我把这一幕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之后,继续嘻嘻哈哈地向宿舍走去。

五月飞速而过,又到了女生们穿裙子的季节,一时间姹紫嫣红、争奇斗艳。

六一过后,我总算收到了张率寄来的生日礼物,一本谢尔顿的《假如明天来临》。其实这本书以及电视剧我高中时就看过了,只是在收到此书时,我才发现我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收到书的第二天,我接到了张率的来信。我迫不及待地撕开,这才知道了他消失的原因--他患急性阑尾炎住院了。虽然我并没有考虑清楚是否接受他的心意,可是从得知他生病住院那一刻起,我就紧张起来,除了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大篇搞笑的回信,安慰他要战胜病魔,早日出院,还偶尔在上课的时候会走神,脑海中浮现他嬉笑的神情和俊俏的脸。

这段时间,我看了大量王朔的小说,着迷于王朔的文字表达方式,幽默生动的文字和轻松调侃的文风,都深深吸引着我。在那种轻佻的语言后面隐藏着一种严肃,这也是我对他和他的文字充满敬意的原因。当时我一冲动就买了套《王朔全集》,不过各本书的下场却不一样,只有《纯情卷》被我翻得稀烂,我喜欢的都是那些在最后关头能打动我的文章,比如《浮出海面》、《过把瘾》、《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动物凶猛》等。小说里随处可见的北京话让我倍感亲切,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细细想来原来是韩宇偶尔也会这样说话。看来,不谈恋爱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多看了些书,就算是小说也无妨。

期末考试还是老样子,停课后大家复习两三天考一门,再复习两三天考一门,这样的好处就在于所有临时抱佛脚的同学能将某门功课在疯狂地记忆后,又一股脑儿地于考试现场倒出,再接着轻装准备下一门。

当我考完最后一门后,发现自己大脑里空空如也,仿佛这学期没有在脑海中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是功课还是其他的事情。

又是一年回家时,火车上的拥挤简直让人有苦难言。其实暑假回家还好,至少使劲挤挤能上个厕所,如果是春运期间,那就不好说了,得提前半个小时出发,好不容易挤到厕所边上,还得把里面躲着的人叫出来,方能进去。男生好办一些,他们总是等到车停靠在某一站时,从窗子翻出车外到站台上解决问题。

在火车的轰鸣声中,我一边苦苦地思索着我那已经逝去的上半年,并对即将来临的下半年进行展望,甚至还憧憬了一下看到病愈后的张率时我异常激动的情形。

我刚回到家,就得到了一个令人激动的消息:我家要由两居室换成三居室了,还是南北通透,冬暖夏凉。我激动地环顾了一下现在的家,决定去看望早已回家养病的张率,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去张率家,不过,上一次去还是高三毕业以后。那时高考刚结束,所有的同学都忙着在毕业纪念册上互相留言。有同学在我的留言本上这样写道:“自信是一个人最美丽的时刻,请多一些自信吧!”对于这句话,我一直有些不平,都毕业了,还来教训我!当然,纪念册上更多的还是褒奖和勉励,以及离别的惆怅。当我坐在桌前苦思冥想,打算大展拳脚卖弄我的文笔时,张率也把他的本子扔到了我的桌上,随后扬长而去。

我好不容易挤出一些华丽的辞藻把张率的纪念册填满,却发现他早已不知所踪,而第二天我们就正式离校了。我有些犯愁,小米说:“要不我们送到他家里去吧?”

张率的家其实就在学校附近。林晓军和陈文告诉我们地址后,就自顾自地踢球去了,我只能和小米一起向张率家走去。

到了他家楼下,小米怎样也不肯上楼,我只好独自上楼,还颇为温柔地敲了他家的大门。不过,当张率打开门时,我面前出现的意想不到的情景让我扑哧一声笑了,原来帅哥腰上围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这副样子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张率也非常意外,没想到是我来了,对我喜笑颜开的表情也非常不满,粗声粗气地问:“你来干吗?”

我赶紧递上他的毕业纪念册,说:“我来还你这个!”说完,我立即仓皇逃窜,却在楼梯里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当然,我也听到了他愤愤地使劲关门的声音。

这都是两年前的往事了。

现在,张率对我来到他家门前的事情仍是毫不知情,此时的他估计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吧。当我敲门数下却无人回应,正准备转身离去之时,门却忽然开了,从里面伸出一张睡眼惺忪的脸,头上还顶着鸡窝般的乱发。这张脸在看见我之后顿时出现了万分惊愕的表情,因为张率没想到我会来。

这一次我有幸进入他家,而且还参观了他的小窝。床上当然是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居然没有凳子,我只好尴尬地站在那里,问他:“你的病好些了吗?”

张率拍拍胸脯,回答:“你瞧,没问题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看见他的那一刹那起,我就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虽然他的头发凌乱,脸上还有睡意,长得还是那样的精神,但是我内心的淡漠却和我想象中有很大的出入。我不禁问自己:“看到他,我不是应该心如小鹿乱跳吗?”我有些困惑。

我和张率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我和他讲王朔,他说不认识;他给我讲计算机C语言,我却越听越茫然。我不知道哪里出错了,只是明白想象和现实出现了严重的分歧。

回家的路上,我已经没有了去时的兴奋。这一切比他当初向我告白还要来得突然,就仿佛你舍掉一切才得到手的东西,在和它面对时,它却并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而且,在那一刹那,我把它最初留在我记忆中的样子也忘记了。

那天晚上,我陷入了恐慌。

后来的几天,我被朋友们频频叫出去,张率也总会出现。他好像迷上了车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辆山地车,经常在我们面前表演危险动作。可是,这一切再也无法引起我的兴趣,我只是淡淡地看着。

接下来,我会大部分时间留在家里,不太出去疯了,父亲的二八式永久我也不骑了。父亲觉得很奇怪,“这孩子,怎么突然开始修身养性了呢?”我偶尔出门,会碰见骑着车在街上溜达的张率,他总是问我:“有空吗?”而我总是回答“现在有事,没空”。渐渐地,他也从我的视线中消失了,就算偶尔一大堆人聚在一起,我们也装作谁也没看见谁,视彼此为透明。

这个暑假很是无聊,好像没有任何能引起我兴趣的事情发生,直到林晓军做了一个宏伟决定--趁着没开学,去北京。这个激动人心的计划一经提出,立即得到了我的热烈响应。其实,老牛、小米、阿乖甚至还有风儿本来就在北京上学,但是我和林晓军的加盟还是让大家兴奋不已。老牛考虑问题很周全,写信给还留在学校的老乡寄来了两个学生证,就等着我搬完家后启程了。

八月中旬,父亲终于拿到了钥匙,于是全家都投入到搬家的战斗之中。搬家那天,本来是打算去街上找人帮忙的,可是一大早,我的哥儿们叫来一大堆我的中学同学堵在我家门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把我家的东西搬运完毕。我冲站在我家门口只顾傻乐的父亲挤挤眼,表扬他道:“爸,当老师还是不错的吧?给你捧场的人还真不少。”

父亲高中时一直担任我们班的物理老师,并且是另一个班的班主任,所以我的狐朋狗友也都是他的弟子。他虽然假装对我小小年纪便参加一些拉帮结伙的帮派无甚异议,但实际上他背着我联络小米的父亲,统一了对待我们这个组织的态度--小心提防,严密观望。

父亲欣慰地看着他的弟子们忙忙碌碌,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立夏,怎么都是你们班的同学,没有我自己班的嘛!”

我斜睨了父亲一眼,“那是!你们班同学知道你今天搬家吗?要不是我,哼哼!”

父亲拍了拍我的肩,“看来还是你面子大啊!”我俩相视而笑。其实我的面子大不大还真不好说,至少那天张率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

中午,我请大家伙儿去我们的老据点吃饺子,这帮家伙可真能吃啊!林晓军和陈文飞快地吃完就想溜,我甚是好奇,问道:“你们干什么去啊?”这时我才知道,他们急着和张率会合去打游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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