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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可愿执手天涯

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顺势半倚半靠在窗沿上,仔细地透过白蒙蒙的水雾望向周遭,雾里看花终隔一层,青碧的叶子只觉得淡去了一些,像是被汗巾抹去了颜色,温润之中多了几分平和,晚开的花卉迟迟疑疑地绽放了,一片一片玉质般柔软清雅的花瓣舒展开去,像是带着玉片相击一般淡雅的音色,格外的美妙,如梦如幻,唯美得不像人间之物。

这是她的宿命吗,一直放不下过去,背负着过去的包袱一直往前走去,里边有自己的沉重过往,有林婉云纠缠不清的宿愿,她只是平平凡凡的小女子,想要开开心心地大笑着,想要游山玩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累了就休息,回家就有温暖的灯火等着自己,这是如此的简单而已,只是上天似乎不愿意让她这么简单纯粹地过一辈子。

她做不来林婉云,无论是十岁以前的林婉云,还是十岁之后的林婉云,如今她连原原本本、最真实的自己也做不成了。

这样尴尬的身份,似乎便是一种命运恶毒的谶语,她拥有了,又失去了,在得得失失之中徘徊,放不下,拿不起,像游魂野鬼一样动摇西晃,找不到一片安乐的净土。

细白如玉的手按在了心口,心里空荡荡的,缺了一角,找不到遗落的碎片。

滑腻如脂的手按在心口,迟迟没有放下,似乎这样便可以源源不断地供给自己一丝一缕的温暖,安抚那不安的心灵。

那个位置,还藏了一件东西,过了这么久,她依然没有勇气去面对,去打开,如同自己没有勇气去面对龙涵宇的真情流露一般,她害怕自己长期以来努力构筑的堤坝突然之间塌陷了,彻底崩溃。

对于龙涵宇,无论是从他的出身地位,还是从他的真情实意来看,他都是极为优异卓绝的良人,面对如此出众近乎天人一样的男子,含情脉脉,欲说还休的眼神,谁会把持住自己的心灵呢?不敢否认,她有一瞬间一刹那被他的外在美与内在美所感动,丝丝动容就像潘多拉的恶魔盒子一样藏在隐蔽的角落,等到无人观望的时候,悄悄地长了翅膀,在她的眼前飘飘晃晃着。

帝王之家素来是明枪暗箭,你来我挡,杀人不见血有之,血溅三尺有之,阴谋阳谋从不曾间断过,间谍与反间谍不断地重复上演着,皇位只有一个,权利的高峰,哪个不想攀登,他这么有才能、口碑皆佳的人怎么会不放手一搏呢?光是闭眼一想,便有了个可笑的声音在回响:别痴人说梦了,灰姑娘与白马王子的故事是骗小孩的,在现实里有太多的阻隔,白马王子身边站着的应该是一位财势相当的公主级人物。

理智与情感的决斗,孰胜孰负?

她的手指微微地颤抖,先是闭了闭眼,努力调整了自己有些紊乱的气息,忍住眼里那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缓缓地抬起了头,眼缝一点点放大,朦胧地看着一样迷离模糊的景象,心里有了一个决定。

她还是原来的那个林梦清,该断则断,一切还没开始前尽早地了断了,一干二净,一清二白,你不来我不往的,日后也省了烦恼丝如杂草丛生的焦躁感觉。

原本寂寥深深的眼眸闪动了几许光芒,明丽如星辰,是啊,什么也别想,好好地做真实的自己,即使前方有虎狼成群,又何妨?她是谁?她是打不倒的无敌战士林梦清!

天空灰蒙蒙的,像是雷雨前的阴霾,黑云浮动,色泽惨淡。

“咚——”一声声响,温柔而清幽,划破了夜晚的寂静,格外的清亮,转瞬便飘到了眼前。

林梦清目光微微垂落,转瞬瞥了外间一眼,此刻,沉静而内敛,不像是她的性情。

她知道是谁来了,她的听力极好,光是听两三遍脚步声便可以辨认出是何人。

“请进。”

欧阳子玉目光之中有一簇幽火闪过,露出一抹淡雅温柔的笑意,推门而入,反手一关,徐徐地朝里边踱步而去。

“清儿,可有什么或缺?”目光温润如玉,浅浅地一笑。

不显山不露水的清雅,浑然天成,深入骨髓,似乎是风云幻变,历风波磨难也不改笑颜,回眸之间优雅如斯温柔若水,这是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喝水吗?”林梦清心神一晃,片刻缓过神来,不远不近地说道。

“嗯。”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欧阳子玉撩起衣袍,优雅地坐了下来,平静的心底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一阵沉稳有力的跳动,那种节奏让他的脸色泛着诱人的粉色,白面如玉,看着着实是宛若春日芙蓉,看一眼,便可魂飞魄散。

隔了桌面递过去,林梦清也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中,淡淡地看着杯中干净纯粹的温水,里边倒映出她的面容,细致如画的柳眉,翘挺小巧的琼鼻,红润温软的丹唇,每一处都很精致,若是换做白净的肌肤,该是怎么魅惑众生的美貌,可惜,世人不过是以唇红齿白、肌肤赛雪、楚楚纤腰来评判美人,故而,她没有划入美人的队伍之中,反而成了丑颜之中最低等的一名——丑女、丑八怪,这是别人对她这副尊容的称呼与讥讽。

她倒是有些庆幸这样的容貌,因为这样是保全自己的一种方式,所谓红颜薄命,在古代是司空见惯的,她只想寻一处山清水秀的静地,安心地落脚,恬静地过一辈子,这种方式曾经是她所厌烦的,因为轰轰烈烈曾是她执着追求的,如今,最为重要的便是安好地度过一天一夜,她唯一想要的便是活着。

在封建社会里,活着才是最实在的。

她抬起手,将杯中的温水一口气喝完,声音略微好转,一笑抬眉,淡淡地说道:“这么晚过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雨声柔弱,风却是大了些,一阵一阵飞蛾扑火一般敲扑着窗户,不知外边流离了多少孤叶,陨落了多少花瓣。

“心里放心不下,过来看看。”欧阳子玉声音很静很淡,像是秋冬时节的月色,清雅得很,温和一笑,气质淸贵如莲,秀丽清美。

“我挺好的,你回去吧,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会招来闲话的。”林梦清掀动了下粉嫩的唇瓣,含笑地看了他一眼,平静安详。

“这话要是别的女子说,我一定会认同,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你就这么想撵我出去啊。”他清晰地一朗笑,拂了拂衣袖,声若凤鸣,惊鸿般美妙,嘴角戏谑地翘起,透着几分不合年龄的小顽皮。

琉璃灯盏内温柔的光芒照亮了一室,一丝一缕几乎透明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容颜意蕴疏淡,像是水墨一般清淡之中含了几许深浓,不为人知,时间久了,也是如刀刻一般深入肌理横斜错杂,淡若清风,恍若经年。

“我说真话的时候你偏偏不信,哄骗你的话你倒是信了七七八八的。”林梦清将杯盏一搁置,挑了下眉梢,无所谓地说道,语气之中透着几丝无可奈何。

欧阳子玉不像凌云阳那般说一不二,也不像龙涵宇那样事事迁就,他就像块牛皮糖,死缠着你,绝对不会自己主动放你一马的,他那缠人的功夫她可是深有领会,不然,也不会跟他一唱一和地闹出了非同凡响的绯闻了。

“其实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一回确实有事要找你商量。”欧阳子玉浅浅地一笑,像是晨起站于高峰之上眺望远景,袅袅绰绰的,像是舒卷自如的山岚,格外的清雅悦目,配合着那清冽的笑声,更是像山中欢腾着流淌的山泉,妙若生花。

林梦清白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就知道你会这样子的眼神,不急不缓地问道:“什么事?有话快说,时间不等人。”

淡烟柔光里,眉目如画,清雅如斯,欧阳子玉朗朗一笑,道:“只是这事说起来话长,实在是不好开头,你看——”语调一转,歉意地望向了林梦清。

淡淡的晚风里,冰绡素带,轻慢飘然,纤巧细柔似乎要乘风而去,楚楚动人之中含着几许坚毅。

他不懂,为何她的眉宇之间总是夹杂着几丝抹不开的烟愁,仔细地看着,更是离愁点点如春天乱舞的柳絮,她思虑着什么,以至于睡梦之中也是含带了离离忧伤。

心里思虑着,面上依旧是春风化雨,笑成春花,温柔的眼神始终锁定在她的身上,这是个雾一般捉摸不透的女子,越是思索着,越是容易钻入心房,占据那不可或缺的角落。

夜风冉冉地飘摇着,风里响起了凉凉的叹息,像是在耳畔一般亲近,又像是隔了山水幽远得很,这是风的特点,周周转转,居无定所,偶尔悄然地搅乱你的一池清水。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别说话留半句,本姑娘最不喜欢拖拖拉拉了。”林梦清抚摸着水蓝色绣菖蒲纹的缎面,头也不抬,淡淡地说道。

欧阳子玉连连向她看了几眼,见她不曾回望过来,面色有些黯然,只是很快便自然如水,正色道:“清儿,你可愿意与我相守到老?”

重新续了一杯温水的茶盏里隐约映出了她的神情姿容,疏懒清淡,松松地挽着简单不过的发髻,淡淡地化了个梨花妆,清丽如兰,傲然似雪,昙花一现般的笑容绽放在她红润的唇边,转瞬而逝,室内却是乍然亮了一亮,然而神色之间却总是有种花开花谢过后的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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