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那个叶梦尘是怎么认识的？”沉默良久，未央再次问道。
姜志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答眼前这个女人的问题，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愿意浪费那么多时间在这站着陪着她发呆。也许她长得的确很漂亮，但这实在不是他迈不动脚的理由。
他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突然听到未央的问话，有点慌乱，然后又很快地平静下来，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把他与叶子之间相识的过程说了出来。
“挺有意思！”听姜志斌说完，未央淡淡说道。
姜志斌面无表情，心里并不认为这些事情有什么意思。
“那你是怎样的一个心理变化？对于你和叶梦尘。”未央再次问道。
“心理变化？能有什么心理变化？”姜志斌下意识回答道。
然后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初期的时候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新人，我想要帮他，仅此而已。所以也就稍微热心一点。”
“为什么要帮他呢？”未央问道。
姜志斌沉默，似乎在酝酿语言，良久他才开口道：“当时看他年龄不大，也就跟我妹妹差不太多。一个这么小年纪就要离开校园，到社会打拼的人，怎么也不。”
“所以你就想着帮他？你这么伟大？”未央嗤笑道。
姜志斌微微皱眉，瞥了未央一眼，实在想不明白一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说话这么尖酸刻薄，所以他微微有点生气道：“因为我也是他这么大，甚至可能比他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缀学出来打工，所以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又怎么愿意曾经在我身上出现的坎坷出现在他的身上？”
未央耸了耸肩嘟囔道：“说到底还不是要体现自己的伟大？”
姜志斌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直视着未央说道：“有一些东西，像你们这些天之骄女又怎么能懂？”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这么直视未央，开始的时候也许还会心惊于她的美丽，但现在，姜志斌却能对她的美丽坦然面对。像他们这样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的骄傲。伟大二字，跟他们永远都是绝缘的！一个连自己的生活都不能照顾好的人，哪里会有那个时间向别人显示自己的伟大？最多最多，他们只会稍稍付出一下他们那稍微有点廉价的同情与怜悯而已。
未央挑了挑眉头，不过却没有说话，而是听着姜志斌继续说话。
“像你们这些衣食无忧的人，永远都不会懂得像我们这样的人为了一顿饭能省下几块钱而绞尽脑汁的情形。所以，我对他做的，不是伟大，而是同病相怜，感同身受！”
未央感觉姜志斌说的是对的，所以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他纠结，而是问道：“既然是同一类人，你为什么又跟他疏远了呢？”
姜志斌沉默片刻，然后道：“我本以为我们两个是同一类人，但后来才发现，原来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或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说我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那么他就是一个在人间游玩的王子。这是本质的区别！”
“然后你就自卑了，开始远离他了？”未央的话语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
姜志斌看着未央，一字一顿说道：“也许我们很卑微，也许我们活得很卑微，但我们绝对不会因此而感觉自卑！请你清楚，哪怕再卑贱的生命，亦有着他的尊严！”
未央沉默着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话语，然后继续问道：“那，又是因为什么？”
姜志斌皱着眉头，沉默，长久的沉默。也许连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答案了吗？还是知道答案却没有勇气说出来？那么，我可以帮你说！是因为感觉到被欺骗了吧？明明是一个人上人，却要在人下人中厮混、装孙子。你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被人欺骗了玩弄了，才发现自己那廉价的感情被人欺骗了。感情这东西，哪怕对你来说再怎么廉价，也还是值钱的啊！尤其是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之后！”未央就像是在掰蒜一样，把姜志斌最外层的保护一点点地掰开。
姜志斌的脸色微微有点发白，也许未央的话真的说到了他的痛处。
未央直视着姜志斌，两道目光就像两根针一样直刺着他，“但，这些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你自卑。因为你感觉到两人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你选择远离！这些不是自卑是什么？你可以正视他的高大，却不能正视自己的卑微！这，不是自卑又是什么？”
未央的每句话、每个字，就像是一把把大锤，不断地敲打在姜志斌的心里，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你想用自己的疏远跟他划清界限，你认为既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应该泾渭分明！但你忘了，真正朋友，从来不会在意对方的家庭背景。而你，连尝试走进他世界的勇气都没有！这就是自卑！你就像是一颗被压在石头下成长的小草，有一天，一个人把你头上的石头拿掉，让你可以直面阳光。这种畸形的存在，要么在阳光下成长的更加疯狂，要么就会失去水分而直接灭亡。而你，就是后者！”未央的话语就像是迎面吹来的寒风一样冰冷，让姜志斌瑟瑟发抖。
“这种情况，大概就是因为你心底存在的仇富心理吧！但你不应该把每个人都想的那么坏，贫穷不是错，富贵也不是罪。如果你尝试着走进他的世界，也许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你的贫穷应该成为你前进的动力，我记得在一本书上曾写过这样一句话：因为贫穷，所以成功！贫穷并不是你走向成功的阻力，更不能因此而自卑！那么，你懂了吗？”
姜志斌缓缓蹲下身子，从兜里掏出一盒市面上最便宜的红双喜，用了半天时间才把烟点着，狠狠地吸了一口。
未央居高临下，看着眼前的男子，突然感觉他很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最后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走到他们的对立面呢？”未央等姜志斌的情绪稍微稳定之后问道。
“因为他们拿我妹妹威胁我……”姜志斌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哦！”未央心中了然，点了点头。
“好了，你别蹲着了，跟我走吧！”未央说道。
姜志斌抬头，疑惑的看着未央，心中满是不解。
“所以我说你很幸运！”未央说道：“刚才叶梦尘把我叫到一边就是拜托我以后关照一下你……你们初识时你为他做的事情，并不是没有意义。其实如果你不是这么自卑，能够跟他再多交往一下，你就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叶梦尘这人，还是挺不错的！不过，以后你跟我混也可以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吧，我这人也是极好的！”
姜志斌失魂落魄地蹲在原地，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未央后面说的话，嘴里喃喃道：“是我错了，误解他了……”
“喂，你还不起来？呆了？傻了？兴奋过度了？”未央见姜志斌还蹲在地上，有点生气地问道。
“哦！”姜志斌站了起来，问道：“去哪？”
“梦吧！”
“梦吧是哪？”
“喂，你不会这么土，连梦吧都不知道吧？”
“真没听说过……”
“梦吧可是整个上海最好的酒吧！”
“那我一个月能挣多少啊？八千？不，六千就够了！”
“切，说你土还真土啊？！我给你定下来了，一个月两万，如果表现得好的话，年底还有奖金！”
“这么好？”
“那是必须的！”
“……”
这样一段对话在上海寒冬的夜里飘散。本来只是一件小事，却不知道在以后几年对这几个人造成怎样的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