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氏问道:“那娘给你洗好不好?”
福荣靠近了些,嗅了嗅,笑着说道:“你身上香香的,我愿意让你洗。”
文氏哭笑不得,只好吩咐丫鬟去打水,自己亲自执了福荣的手走进门去。廉亲王不放心,也跟着进去。
浴桶被安置在了屏风之后,丫鬟们试过水温之后就退到了屏风外面,等候吩咐。
廉亲王坐在椅子上,凝眉沉思,神色严肃。
待到文氏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他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样子。她走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笑道:“其实刚才我也想开了,与其让她整天愁眉紧锁郁郁寡欢,我倒宁愿她现在这样没心没肺开心大笑的样子。”
福荣站在屏风那里,揪着自己的头发,一不小心拽痛了,跑到文氏身边,哭丧着脸道:“好痛。”
“你这样使劲拽自己的头发肯定会痛了。”文氏让人拿布来给她擦头发。“你乖乖的别动,擦完头发就可以梳好看的辫子了。”
福荣好奇的问道:“就像你的辫子这么好看吗?”
文氏肯定的点点头,笑道:“比娘的头发还好看。”
福荣高兴了,拉着丫鬟的手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边跑边笑道:“梳辫子去啰,梳辫子去啰。”
文氏失笑的摇摇头,自己也起身,道:“妾身也该回去了。”
廉亲王想到暗卫也该回来了,这些事情他不愿意让文氏看到,于是就道:“这样也好,你早些回去休息。”
暗卫跪在地上,胆战心惊的看着脸色越来越阴沉的廉亲王。虽然廉亲王最近几年从朝堂上退了下来,可是天生的贵胄之气还是让人万分的敬畏。
廉亲王脸色越来越差,一掌拍在桌案上,怒道:“这宋家的人真是越来越放肆,不过是出了一个皇后,竟敢如此作为!”
他越想越气,恨不得现在就去宋家找人算帐。不过他毕竟出生于皇家,即使再气也还是忍住了。他瞥了暗卫一眼,道:“你先退下吧!”
暗卫胆战心惊的退下,想起廉亲王那阴冷的目光,仍是一颤。
“好,很好,纵马行凶撞伤了本王的女儿居然就敢这样跑了。”廉亲王目光阴冷鸷人,甚是可怖。
方才暗卫禀报,是宋家第五子宋梓祁在街上纵马,撞伤了福荣,后只派人送福荣回家,便扬长而去。
如此行径,也不怪廉亲王这么生气。
宋梓祁与宋梓侨乃一母所生,形容相似,脾气相仿,都是无法无天的那种跋扈子弟。仗着自己有个做皇后的姑姑和做太子的表哥,整日里不学无术,让远安侯爷头疼得紧。
萧桓乔装打扮之后一路疾行回到了西卫,大楚皇帝告诉他躲藏终究不是万全之策,如果等到新帝登基,手握兵权的他就定然是新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去始终难安。再者,他就算能躲一辈子,也无法回西卫拜祭老国王。父母在,不远游,如果他不能在年迈的父亲面前尽孝,那真的是不孝了。
他并没有回去军营,而是换了王子朝服去见国王。
西卫是与大楚、南越并存的大国之一,实力雄厚。虽然近两年因为老国王年迈众王子夺嫡实力有所下降,但多年的基础在那里,远非一些边锤小国可以比拟。
西卫国王崇尚节俭,所以西卫皇宫也是朴素雅致,不同于大楚皇宫的富丽堂皇。
萧桓进了寝殿,就见国王斜歪在榻上,手中拿着一卷奏折翻开。时不时的打个哈欠,十分疲累的样子。“儿臣见过父王。”
国王微微抬眼,混浊的眼睛里有了一丝笑意:“老六回来了?”
西卫风俗不同于大楚,西卫皇室皇子如若去世,就由后面的弟弟将其位子补上。萧桓原为六皇子,因为前面的几个哥哥相继死去,就成了二皇子。如今的大皇子原为二皇子,是执掌后宫的萧贵妃之子。因为萧桓从小由国王亲自抚养,所以国王叫习惯了一直没有改过口来。
也是因为他与国王最亲又手握重兵,才遭到其他皇子的忌惮,其中大皇子更甚。
看着日渐年迈的父亲,萧桓心中涌起一阵酸涩,他上前去握住国王的手,努力撑起一个笑容:“是的,我回来了。”
国王抓着他的手腕,轻叹了一口气:“你也真够狠心,为了逃脱王位居然离家出走。”还想指责两句,却终究不忍心。说着话,又咳嗽了两声。
萧桓心下愧疚,轻声言道:“儿臣不孝。”
国王又猛咳了一阵,才缓下来,叹道:“自你母后亡后,你就一直待在孤的身边,感情自是其他人比不上的。现在只有你我父子二人,又何必来那套虚的。”混浊的双目看着绣着龙纹的帐顶,他言道:“这绡帐还是你母后当年亲手缝的,这颜色也还新着呢。”
萧桓看着他如今虚弱的样子,心中难受,不由得涩了嗓音:“你身子不好,又何必说这么多话,还是歇歇吧。”
国王摇头,喘了口气才继续说道:“孤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妨事的。”他硬撑着坐了起来,笑容十分苦涩:“孤还没死,一个个的就开始惦记孤的位置。不是孤贪权恋栈,只是你那些兄弟,个个都不让孤放心。咳咳,孤眼见得他们为王位拼个你死我活,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
萧桓连忙扶住他,连连点头道:“儿臣明白,儿臣都明白。父王,你快歇着吧,别再操心这些了。”
国王说道:“你别急,听我说完。你大哥心肠冷硬,为人不择手段,如果他登位定容不下你们兄弟。你三弟醉心棋道,不是治国之料,其他几个兄弟要么威望不够,要么才干不足,孤都不放心。要是你肯答应,孤又何至于此?”
听到国王这一番话,萧桓忍不住弯了嘴角:“那五弟呢?父王怕是心中早就有了决算,又何苦来诳我这些?”
国王斜睨他一眼,语气中带着嗔怪:“还不是指望你能想通回来接手孤的王位,别人拼了命想要的东西,你却偏偏弃之如筚履。”
萧桓道:“儿臣志不在此,更何况,父王,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国王,你快乐吗?”
国王被他这一句话噎住了,半天没有回答。快乐吗?整天操心国事批阅奏折,没有亲情温暖,只有尔虞我诈,他怎么会快乐。良久,他才幽幽答道:“这是孤的使命。”
萧桓的眼睛亮如天上的星子,满满的坚毅之色,“那么,战死沙场也是我的宿命。”
国王叹了口气,扶着他的手下了床,走到多宝架边,从一个暗箱中拿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他松开萧桓的手,颤巍巍的打开另一个暗匣,取出里面的玉玺。
“其实传位遗诏早就拟好了,只是迟迟没有盖上玉玺。”国王拿着东西走到桌案边,微微喘气,“你确实已经决定了不要这王位?”
萧桓点头,“我只希望你能早日卸下重担,好好歇上一歇。”
“偏你是个有孝心的,却不知道解了孤这个难题,罢了,罢了。”国王一边叹气,一边在遗诏上盖上印章。“你五弟确实不错,既有仁心,又有狠心。只是,他的生母出身太低,不然孤早就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