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央抬头看他一眼,“孩子呢?”
白面书生一脸的不解,“你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了。”
“明人不说暗话,来此饮茶的大都是赶路的客商,公子一个读书人为何在此?”
“哈,笑话,谁规定了读书人不能来此饮茶,我要赶往长安,路途遥远口渴难耐,坐下喝茶有何奇怪!”
“喝茶不奇怪,赶往长安路途遥远,公子衣衫整洁却不像路途劳顿之人,而且连行礼物品都不曾带,可不奇怪吗?”
白面书生叹息一声,终于败下阵来,颇为欣赏的看着她,“果真是聪慧的女子,那么是你自愿跟我走呢?还是需要我用些手段呢?”
孟央有些警觉的望他一眼,“我可以跟你走,但请你遵守承诺放了孩子。”
白面书生古怪的笑一声,突然将脸凑向她,“小娘子,你的要求太多了,咱们慢慢……谈!”
话音未落,他突然伸出一只手迅速拂过她的面庞,来不及躲避,一阵扑鼻的芳香迎面而来,眼前一黑,下一秒就倒在一个陌生的怀抱,失去意识之前,听到这白面书生故作紧张的大呼:“娘子,娘子你怎么了,头痛又发作了吗,别急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撑住啊!”
这个会装的男人啊,司马景文。
“我这一生从未想过自己会遇见你,在你身边的这些年足以让我感谢曾重伤过我的命运,上天总算待我不薄……原谅我又一次的离开,若我活着,天涯海角此生都愿为你一人守候,若我死去,你再也不必被我所牵制,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你本该拥有自己的雄心,我深爱的男人理应如此。善待郑阿春母子,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请求。孟央字”娟秀雅逸的小字,几滴眼泪缓缓滴落纸张之上,绿秀焦急的问道:“郑夫人,娘娘说了什么。”
郑阿春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没什么,姐姐说很快就会回来,让我们先不要告诉王爷此事。”
绿秀的脸刷的白了,“娘娘孤身一人怎能脱险,我记得那人的相貌,王爷不在可以先告诉赵护卫……”
“闭嘴!”郑阿春阴沉着脸,“你不想活了,王爷若是知道了我们还会有命吗?先退下,容我想想办法。”
绿秀红着眼睛哽咽起来,“郑夫人您一定要救娘娘,绿秀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只要娘娘平安无事。”
郑阿春出神的望着床头的长明灯,“我当然不会让她出事,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灯光泛着清冷的光芒,怔怔的望着,听到绿秀关上房门离开,缓缓闭上眼睛。良久,她再次睁开眼睛,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将长明灯的纸罩取下,明亮的烛光映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眼中有一丝决绝,却还是举起手中的信纸靠近烛火,火苗瞬间吞噬纸张的一角,燃燃的烧着,她就这样出神的望着逐渐被舔为灰烬的纸张,再一次闭上眼睛。
洛阳,皇宫承光殿的晚宴上,司马睿漫不经心的斟满酒杯里的酒,平静的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宴会即将结束,东海世子司马毗突然起身说话:“皇上,五哥已经在宫内停留数日,如今要商议的事情已有了结果,按规矩不应在宫中逗留。”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司马炽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琅邪王,“朕原本也想着各位大臣都可以回去了,但朝堂之中尚有很多事拿捏不准,东海王尚未回宫,不如就请琅邪王暂留宫中辅佐朕,不知琅邪王可愿意?”
司马睿尚未开口,司马毗道:“回皇上,如今匈奴汉国对我大晋虎视眈眈,五哥万不可一直留宫,恐生事端。”
司马炽点了点头,“所言甚是,如今边境的防守不够完善,正因如此朕才需要琅邪王出谋划策,朕认为防守是远远不够的,不知琅邪王可愿意帮朕?”
司马睿这才起身开了口:“为皇上效力是臣的本分,岂有愿不愿意之说。”
“如此甚好。”
极其安静的房间,浅淡的风信子花香萦绕鼻尖,悠悠的睁开沉重的眼睛,只看到华丽的珠帘。似是察觉她醒了,一阵悠扬的箫声缓缓吹起,箫音凄清,宛如夹杂着众多莫名的情绪,急剧婉转的倾述,像是随时会激烈的迸发。
她有些迷茫,一只手拨开细碎的珠帘,这屋内的摆设奢华至极,梳妆台上铺满了蓝色的风信子,清风从窗前拂过,清香弥漫,亦是吹得层层的帘布轻舞飞扬。箫声久久萦绕,她眼中的迷茫更深了,一步步迟疑的走了过去。如梦如幻的场景,宛若轻烟的帘布飘起的瞬间,远远的看到一抹褐色的身影,很快又被飘落的帘布遮住。
“雁字回首烟雨泪,梦里繁华花落尽,红尘纷扰相思苦染,世事荏苒我心依旧。云之涯,海之角,山外山,天外山,碧落黄泉,誓死不休。”
熟悉而又陌生的男声,心中仿佛有百万的积石轰然倒塌,她的脸上是深深的震惊,双脚停驻,仅仅一帘之隔,她却不敢再上前一步,只觉脑中嗡嗡作响,呼吸也呆滞了。
“孟央,你还好吗?”
垂下的眼睫微微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有些轻颤:“即是故人,何不出来相见。”
短暂的沉默,一阵沉闷的车轮转动之声引得她脸色更加苍白,等待的每一分钟都煎熬无比。终于,帘布被人轻轻撩起,面前的男子容貌俊朗,扬起嘴角温润的笑意,“多年未见,你还是我想象中的样子,一点未变。”
眼眶有些湿润,艰难的开了口却说不出一句话,男子的双手随意的搭在轮椅的扶手上,“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将你带来,我想过千万种再见你的情景,并且一直为之努力,真的到了这一天竟有些不敢相信,孟央,当年在泸水村我无力护你周全,今日我终于有了保护你的能力。”
回过神来,她才想起自己是被迷晕后带来的,当下心里微凉,“是许大哥带走了沅儿,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子正是许至士,很多年过去,他笑起来依旧是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但眼神里的沧桑和阴柔是掩盖不住的,而她也只能透过其中告诉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再也不是从前的许志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