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故事只是传说,但战国时期的名医秦越人确实炼制了三颗绝情丹,传到现代只剩两颗,家父李质与那秦越人的曾孙儿甚有交情,父亲怕日后我会因为君儿的离去寻了短见,便求来其中一颗备下,服食此药会阻断人脑中一切的记忆,前尘往事皆作死,甚至会忘记所有相识的人,你说这姑娘是因情而困,给她吃了绝情丹确实可以救她,但你确定要这么做?”
孟央愣愣的听他讲完,想了很久,最终开口道:“她已经没有了值得留恋的记忆,所以才会如此固执的寻死,我倒宁愿她像海明珠一样斩断情丝。”
十三伯若有所思的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递了过去:“不要说没有值得留恋的记忆,家破人亡的时候,君儿昏睡不醒的时候,我也曾想过服下次丹,但它斩断的不仅是痛苦的相思,还有很多珍贵的回忆,一切痛苦的来源均是因为曾经的怦然心动,毕竟有多痛便有多爱,有多爱便有多疯。”
怔怔的接过,她将那锦盒握的紧紧的:“十三伯要去哪里?”
“君儿已经入土为安,老朽接下来当然要周游四海,悬壶济世一直是君儿的心愿,我现在要独自完成我们年少时的期盼,就如同她还在我身边陪着我。”
他嘴角带着温暖的笑意:“我觉得她一直在我身边,而我也从未离开过她,从两个人的年少到我一人的苍老,她都是我毕生最爱。”
这样沉溺于回忆中的十三伯,孟央似乎看到他从葱葱年少一步步走来,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没有怀疑,没有退缩,只有对君儿亘古不变的爱。
“其实,君儿跟你一样善良,你们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才不忍拒绝你的哀求。”十三伯笑了笑:“丫头,琳青那小儿为你几近丧命,名震天下的王刺史更是对你百般痴迷,我曾经很好奇你到底是谁,但现在都不重要了,继续做个善良温婉的女子,你总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说吧,他拿上自己的包袱,转身离开之际悠然而又感叹道:“重寻碧落两茫茫,料得断发,朝来必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
十三伯走了,带着对君儿的思念,海角天涯,孟央相信,他们不曾分开过。
爽爽服食了绝情丹,两日后醒来,果真什么都不再记得,可她痛苦的捶打自己的脑袋,不住的追问自己是谁,丢弃了过去的同时,她也丢了自己。
孟央在这个时候温柔的抓住了她的手,柔声笑道:“你的过去很简单,你自幼生长在泸水村,是我的妹妹孟河苑。”
她果真不再纠结自己是谁,但对孟央这个唯一的姐姐格外亲近,不仅睡觉要与她一起,吃饭要与她一起,甚至沐浴洗澡也要她陪着,近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饭桌上,王敦本着脸看着孟央不住给她夹菜,而她只顾扒着碗里的饭菜,不时的抬起头望了一眼桌上琳琅满目的菜肴:“姐姐,我要吃那个鹅腿。”
孟央赶忙又夹给她,含笑看着她吃的津津有味,禁不住柔声道:“慢点吃,吃完还有。”
王敦终于强忍不住恼怒,重重的放下碗筷:“你自己不会夹菜吗,吃饭的时候也要人伺候。”
爽爽并不怕他,抬起头对他笑眯眯的样子:“我要姐姐给我夹菜,关你什么事啊,你也可以找你姐姐夹菜给你啊。”
王敦顿时被她噎的说不出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他放肆,可他即便生气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自从有她陪伴,他的梦儿确实比以往开心许多,但她像个尾巴一样日日夜夜的粘着她,使得他想单独与她吃顿饭也成了奢望。
心里诸多的不满写在脸上,他一把推开自己的碗筷,生着闷气道:“不吃了,你们吃吧。”
孟央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正要劝他,就听爽爽道:“你吃饱了?那还赖着不走……”
在他即将发怒之前,孟央及时夹起一只鹅腿塞入爽爽嘴中,又讨好一般给他碗里夹了很多的菜:“你也多吃点,跟她怄什么气。”
王敦这才稍稍消了气,重新拿起碗筷,却仍旧不快的对她道:“我也要吃鹅腿。”
她忍不住笑了笑,刚要去夹盘中的最后一只鹅腿,一只油腻腻的手先她一步,爽爽抓起鹅腿就咬了一口,更过分的是她另一只手上还有一只咬了一口的鹅腿,洋洋得意的举着两只鹅腿,还心情甚好的对孟央道:“姐姐,这鹅腿真好吃。”
眼看着王敦的面色阴沉的可怕,她有些无奈的望了望爽爽,弥补性的给他夹了更多的菜,同时极力的赔笑道:“她还是个孩子,别跟她计较。”
“孩子?”王敦忍无可忍的望着她:“她哪里像个孩子,你看看她……”
话还没说完,就见孟央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眸里泛起深深的不安:“处仲,别生气。”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抓起碗筷将怒气吞进肚子,同时开口疑似警告她一般闷声道:“以后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埋头吃饭的时候,突然见一守卫匆匆跑来,行了礼道:“大人,那个老于头回来了,赖在门外不肯离开,直嚷嚷着要回到牢里。”
孟央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悦的开了口:“你的脑袋是用来干吗的,这种事还要跑来烦我吗,撵不走就将他杀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使得爽爽突然愣住,塞到嘴里的鹅腿竟不敢咽下,孟央亦是沉思的模样,不解道:“老于头是谁?”
“就是和李十三一起放出来的那个老头。”王敦不甚在意的说道,同时为她碗里也夹了菜:“只顾着给她夹菜,你都没怎么吃。”
“那他为什么要回来?”
守卫回答道:“他已在牢里待了二十多年,一把年纪出去后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何况是这样的乱世之下,思前想后还是这牢笼里的日子比较好过,于是又回来了。”
乍一听到这样的答案,她显然有些难以适应,但仍旧对王敦道:“他都一把年纪了,何必为难一个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