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听说北京东交民巷的使馆界那里，有外国警察把守，不让咱们中国人住，是真的吗？”学生问。
“是真的，《辛丑条约》里有规定的。”文韵低沉着声音说。
“那，咱们怎么不用警察也把他们包围住，不让他们在咱们中国的地盘上活动呢？”学生们天真地问。
“咱们中国那时还没有警察，只有军队。可是，军队要打仗，顾不过来。”文韵解释说。
“咱们中国啥时候才有警察的？”学生问。
“那是一九零零年，福建闽侯人何刚德任苏州知府时，首创的警察机构。当时苏州府的小县有警察二三十人，大一点的县有五六十人。那时，清廷大臣端方是不同意设警察机构，因为端方算了这样一笔账：偌大一个中国，如果一里设两名警察，全国每年需要开支五亿元钱，而当时全国每年的财政收入不到四亿元。但是，苏州知府何刚德并没有听端方的那一套，还是在全国率先设立了警察机构。《辛丑条约》签定之后，八国联军同意归还天津，但是却不允许清政府驻军。当时任直隶总督的北洋大臣袁世凯就模仿英国警察管理模式在天津成立警察机构来接管天津。这种局面一直持续到到一九零五年，清朝政府才在中央设立了中国最早的专门警察机构——巡警部。巡警部下设警政、警法、警保、警学、警务五个司。后来，全国各地都成立了相应的机关。”文韵给学生详细解释着。
“老师，我听我爷爷讲过袁世凯在天津办警察的故事。”有个学生说。
“是有这么个故事，这个故事的名字是‘中国不缺警察’。八国联军侵入北京，慈禧太后吓得逃跑到了西安，后来，等八国联军撤出北京后，慈禧太后鸾驾回京。路过天津时，却被告知不允许带侍卫经过，只能像做贼一样悄悄地溜过去。因为按照中国和列强刚刚签署的辱国条约，天津是决不允许中国驻军的。慈禧太后狼狈逃走，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很是恼火，她让跟随她西逃的军机大臣荣禄想办法。荣禄急忙致电袁世凯，让他在天津替慈禧太后摆平天津的洋人。如何摆平呢？袁世凯也想不出办法。但是，这个任务不完成不行。怎么办？袁世凯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来到天津，说是要查收洋人在天津的财税账目。洋人搬出账目，说了到天津之后的这些日子以来收了多少钱，维护地方治安花了多少钱，还剩下五千五百两银子等，请他查收。袁世凯把钱票接过来，往怀里一揣，然后向后一招手，让五百名穿着奇装异服的清兵冲上来搬银子。洋人见了，大怒，说袁世凯违背国际公约，要去告他。袁世凯假装茫然。洋人说，公约上明明约定不许中国人在天津驻兵的，你却带了军队。袁世凯还是假装不知，说他没带兵来。洋人气急，问他身后的几百名士兵是怎么一回事？袁世凯说他身后这些人哪里是士兵？他们是警察。洋人顿时懵了，面面相觑：中国还有警察？袁世凯很自豪地说：我们中国什么都缺，就是不缺警察。”文韵讲完，对学生们笑了笑，快步走出了教室。
“嘎嘎……”
文韵正沿着石子路往厢房回，忽然听见房顶上传来了几声怪笑，很是吃惊。她急忙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一个黑衣女子的背影快速地离去了。
“咦？谁呢？”文韵思忖着。
学生们仨仨俩俩地从文韵身边经过，和文韵打着招呼。文韵点着头，应着，慢慢地回厢房了。
暮春时节，天气不冷不热，很是舒服。
文韵吃过午饭，小憩了一会儿，就去学堂了。
因为说要考试，很多学生都早早地来了，文韵看着很是欣喜。可是，她等了好长时间，却发现高年级一班有好几个孩子一反平日的习惯，来得很晚，几乎是踏着上课的时间来的。文韵问原因，他们几个都说是睡过了点。
睡过了点？不会这么一致吧？文韵有些怀疑。
那几个学生见文韵没说什么，就赶快进了教室。下午，文韵正在上课，见有个学生家长来问学生要钥匙，恰巧，这个家长的孩子是那几个踏点来的孩子中的一个。文韵问学生要了钥匙，出去给家长送了，顺便也说起了中午孩子睡过点的事。那家长听了，很是吃惊，说孩子吃过饭就上学了，根本没睡午觉。
“啊？这就奇怪了。”
上完课，文韵正在教室里给学生辅导，却见母青儿在门口冲她招手。文韵出去，问母青儿有什么事，母青儿说高年级二班下午有几个学生没来，想问问是怎么回事。文韵问母青儿那几个没来的学生的名字，母青儿说了。文韵一听，很是吃惊：怎么都是那条路上的学生？文韵看了看时间，见快下课了，就让母青儿去教室询问。可是，一班也没有人知道。
怎么回事？
母青儿和文韵商量，是不是到那几个学生家看看？文韵说先别着急，等一会看他们来不。俩人正说着，忽见二班的那几个学生气喘吁吁地跑着进来了，满头大汗的。见他们来了，母青儿和文韵都长长地舒了口气。文韵让他们几个先到假山旁边水池边洗了把脸，然后把他们喊到教室门口询问情况。那几个学生见文韵问，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其中的一个学生说，是因为看杂耍，忘了时间。
“看杂耍？哪里来的杂耍？”
“听说是华县的。老师，很好看的。”学生们说。
“哦？很好看？什么杂耍？”
“是《哪咤闹海》。老师，您不知道，那驴皮做的哪咤真的很厉害，一会儿在空中腾云驾雾，一会二在海水里和龙王打斗，象真的一样。”学生们兴奋地说。
“你说的是皮影吧？”
“是的。老师，您怎么知道的？”学生好奇地问。
“我一听你说是华县的杂耍，就猜想着可能是皮影。你们可能不知道，华县的皮影很有名，那里可是皮影的发源地呢。”文韵说，“你们既然看了，能不能给我说说你们看到的华县皮影和别的地方的有什么不一样？”
“老师，就是好看呗。”
“看看，说不出来了吧？记得我才来咱们村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华县的皮影有四绝：雕刻造诣高、演唱功力深、表演很精湛、水平博大精深。”
“皮影戏，听说是汉朝时就有了。相传汉文帝时，太子刘启出生后啼哭不止，整个皇宫都为此苦恼不堪。一次，一个宫女偶然发现年幼的太子盯着窗外树叶投在地上的影子出神，忘记了啼哭，并高兴的手舞足蹈。于是，宫女们用树叶剪成各种人形，动物的道具，用灯光投影在白布上哄逗太子开心。由于树叶很快就会干枯，保存时间太短，后来宫女们发现用牛皮做成的道具韧性好，易保存，易收藏，皮影由此而生。”母青儿补充着。
“皮影是不错，可是你们为了看皮影，把上课的事都忘了，这就不对了。既然你们已经看过皮影了，就把看皮影的经过和认识写出来吧。另外，放学后，你们晚走一会儿，我给你们把耽误的课给补上。以后，不许来迟到了。听见没有？”文韵说着，对那几个学生摆了摆手，让他们进教室了。
“乖乖，幸亏咱们看皮影没来晚，要不，老师也让咱们写认识了。”
文韵去一班教室取了课本，正准备给二班上课，忽然听见一班那几个差点来迟到的学生在交头接耳，心里不由得有些疑惑：怎么就突然来了皮影杂耍呢？
“韵，上课呢？”文韵正走着，看见林子涵从假山那边走了过来，笑着和她招呼。
“嗯。老哥，你有事？”
“我和你说一声，这几天，你把学生盯紧些。我见外边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总在村子附近转悠，怕出事。”
“好的。老哥，我也正想和你说呢。今天，高年级俩班的学生都有人去看杂耍，二班的学生还迟到了。”文韵看了看高年级俩班，有些担忧地说。
“什么杂耍？”林子涵问。
“听他们说是华县的皮影。”
“华县的皮影？不可能。华县离咱们这里好几百里地，他们一般也不会来，来了，那肯定是有人请他们，那里是皮影的发源地，声势会很大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呢？骗小孩子来看他们的皮影，对他们也没有太大的帮助啊。”文韵疑惑。
“谁知道呢？不管它，咱们把咱们的学生看好就可以了。”
“好的。老哥，你忙吧，学堂里的事，我帮你招呼着。”
“韵，我这一段时间也不忙别的，专心和你俩一起弄学堂的事。”林子涵说，“你去上课，我现在去看看低年级那俩班的学生。刚才我听研墨说，有几个孩子上课在打架。唉，这些学生，真让人不省心。”
文韵看着林子涵匆忙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吃过晚饭，文韵正在厢房门口看学生默写的生字，忽见研墨很开心地走了过来。文韵问他有什么事，研膜对她说，刚才先生见村长了，问了皮影的事，村长说那是外地逃荒的人路过这里，还有货郎，也是。村长和先生已经给他们送了一些米面，打发他们走了。
“这样就好，可以专心来应付测评的事了。”文韵长长地舒了口气，笑了。
和别处相比，林子涵学堂的学生并不是很难管教。学生们虽然也有一些淘气、贪玩等的小毛病，但还是比较听话的。文韵看着学生们工工整整默写的生字，很是欣慰。今天，文韵给学生们留了二十个生字，有些多，但学生们都记住了。照这样下去，到测评的时候，应该能掌握七百多生字是不成问题的。
文韵是这样想的，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
几天后，文韵发现，学生们记住的生字再去默写，又不会了。怎么办？她和林子涵商量，林子涵说，识字必须有一定的语言环境，必须把生字放在课文中来记，同时，还需要给学生写一个生字表，把课本上所有的生字都写出来，帖在教室后边，让学生天天看。看多了，自然就记住了。
文韵和母青儿都觉得林子涵说的方法好。林子涵说，母青儿教的是算术，家又住的远，就不用管生字了，生字又他和文韵负责。母青儿很感激地笑了笑，说她尽力把高年级俩班的算术弄好。
林子涵和文韵为了查生字，编写生字表，俩人天天晚上熬到半夜。林夫人见了，很是心疼，就让紫衣吩咐厨房，给他们熬了些莲子百合粥炖在炉子上做夜宵。研墨去端粥时，林子涵悄悄给他了一些冰糖，让他放在了粥里。林子涵说，冰糖口味清甜、润肺止咳，文韵爱感冒，喝了有好处的。
对于林子涵夫妇对文韵的关心，文韵很感激。
编写完生字，文韵让林子涵先休息，自己把生字表又带到厢房里认真校对了一遍，见没有什么差错，才放心地休息了。第二天，天刚亮，文韵就到各班的教室，把生字表帖上了。文韵想，这下子可省心多了，不用再天天给学生们寻找、抄写生字，学生们也可以尽快地识记了。
早读之后，文韵拿着国文课本正准备给学生上课，却发现林子涵向她走来。
“韵，你把生字表给我，我趁着现在有空，抓紧时间把它贴上。”
“咦？老哥，我不是贴上了吗？”文韵见林子涵问，有些奇怪。
“没有啊。低年级俩教室都没有。”
“别的教室呢？”
“我去看看。”
“嗯，我也去。”
他俩一起去教室查看，结果发现，只有高年级一班的有，别的都没有了。
“咦？怪了！”文韵自语着，脸上全是困惑。
“老师，早上我来教室的时候，看见窗户开着，窗前的课桌上有脚印。”见林子涵和文韵询问生字表，高年级二班有个学生说。
“脚印？昨天你们走的时候没关窗户？”林子涵问。
“关了。我们听说这几天有雨，怕雨从窗户飘进教室，就关了。”学生说。
“嗯，知道了。没事，你们学习吧。”林子涵说着，和文韵走出了教室，去上课了。
上午，天空阴沉沉，看不见太阳。
文韵上完课，还惦记着生字表的事。她看见林子涵走出了低年级一班的教室，就在假山旁等候。林子涵夹着课本走过来，也不说话，只抬头看着房顶。文韵顺着林子涵的视线望去，只见瓦缝里的瓦松有折断的痕迹，不由得轻轻地“咦”了一声，很是疑惑。
林子涵叹了口气，说：“唉！这个人，是不会让我有好日子过的。”
文韵问：“谁？”
林子涵迟疑了一下，说：“就是我那初恋情人。估计，生字表可能是她溜进来取掉的。”
“老哥，她是不是蒲儿？”
“韵，你怎么知道的？”林子涵有些吃惊地问。
“我猜想着可能是。以前，我听你说过你那初恋情人因为她父亲的事，受到打击，承受不住，精神有些失常，并且还会些功夫，见不得你和年轻女子说话，一看见就闹，对吧？”
“嗯。”林子涵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记得我刚到咱们这里的时候，雪枫对我说过咱们村子里有个口才很好的女疯子，平日里只要病不发作，对人就很友好，但是你可千万别招惹她，招惹了，她会把你缠死的。她小名叫蒲儿。”
林子涵笑了笑，没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