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了脚步，微抿的薄唇让下巴看上去有些紧绷。
“怎么？不愿意？”
她不说话，依然垂着脸一声不吭。
他的情绪有些烦躁，见得不到回应，他便干脆将她放下来，用身子将她抵在角落里，逼着她不得不开口。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他用身子抵过来时让她置身在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里。这样的压迫让她有些不自在。洛念棠想要将他推开，但他却稳如泰山，任凭她怎么推都推不倒。
所以，她便昂起头，柳眉微蹙。
“让开！”
“不让！”
顾宸以前都是极为霸道，此刻也不怕再无赖一把。他堂而皇之地抬高两只手臂，将她堵在自己的怀里，嘴角轻扬。
“回答我的话，是不是不愿意？”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底难免有些紧张，但是，他却没有表露在外面。若洛念棠细心一点，她会发现他的腰背挺得笔直，甚至是笔直到有几分僵硬。
然而，她却并没有发现这些，微微仰着头，她的态度显得十分淡漠。
“我为什么要愿意？”
她的反问，是他怎么都猜想不到的。他默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音开口：
“为什么不愿意？你……就这么急着想要离开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那些好，不足以将你留下来？”
她在心里冷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好让自己不轻易在他的温柔攻势下妥协。
他确实是对她很好，但如果这些好是建议在他千方百计想要将她留下的基础上，那么，她宁可视而不见。
“顾宸，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把我留下身边？”
这一句话，在大半年以前，她曾经问过一次，如今再次问起，她有些恍惚。原来，这是一场美梦，而这场梦境里，沉沦的人从来都只有她一个人。
顾宸是清醒不过的旁观者，他看着她步步沦陷，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爱上他。导使现在回头去看，自己好笑到可怜的地步。
不爱，却又要强迫性地留着她。他的心，以前她不曾猜透，那么现在，她也不愿意再继续猜下去。
她累了，真的累了。或许终有一天，她会选择安逸平凡的日子，没有任何的猜疑，没有任何的揣测，有的，只是乏味而单调的一辈子。
她是宁愿过那样的生活，也不愿意再继续呆在他的身边，一遍又一遍地玩着猜心游戏。
对于她的问题，他依旧没有回答。
大半年前，他答不出来，大半年后，他亦答不出来。
并非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其实，他心底隐隐是有数的，但是，他却抗拒着那个答案。
他在八年前，曾经发过一个誓言，他这辈子都不愿打破那个誓言。
所以，他给不起她想要的承诺，更说不出她想要听见的话。他唯一能给她的，就只是除了那些之外的东西，甚至是他的命。
看着她，顾宸的表情有些隐晦难辨。他抿着唇，若有所思地望着她好半晌，这才叹了一口气。
“棠棠，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她怎敢要他怎样？她能做的，就是不断地折磨自己，不断地逼自己走出有他的世界，再习惯没有他的陪伴。
“顾宸，放了我吧！”
这句话，这几天以来一直都是她不断重复的，却也是他极为不愿意听见的。他阖了阖眼，而后缓缓地睁开，黑眸有些深邃。
“棠棠，留在我的身边，好么？我知道我有很多事情都做得不对，但人活在这个世上，谁不会犯错？如果你介意我们的婚姻是假的，那么明天我就带你去一趟民政局……”
他以为，这就是她想要的。
胸口的地方缓缓地泛着疼痛，她深呼吸了一下，随后才开口。
“这是施舍吗？我不想要什么婚姻，我只想要离开。”
他抵着墙的手握成了拳头，声音有些黯淡。
“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故伎重施。棠棠。，我是认真的，反正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倘若你喜欢那个簿子，我可以满足你。”
“就是因为我喜欢，你便决定跟我结婚？那是不是我说一句不喜欢，你就不跟我结婚了？”
她抬着头，看着他的目光带着不屑。
“顾宸，你太自私了！你一味想着你自己，可曾替我想过一分？我凭什么要跟你在一起？从以前开始，你就这么霸道，帮我作所有的决定，逼着我与宁子默分开，逼着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你在做那些事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是不是愿意？”
闻言，他的瞳孔骤然一缩，好半晌，才沉着声音说话。
“那都是我强迫你吗？既然你认为那是强迫，那就是强迫吧！我不管你是怎么想，我顾宸要的，就是你乖乖呆在唐郡呆在我的身边，哪都别去！”
这一次的争执，让他再一次没了耐性，擒住她的手腕扯着她往楼下去。任她在后头怎么挣扎，亦是徒然无功。
顾宸将她带到了饭厅，饭厅的桌子上已然放了几道菜肴。他把她压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她的旁边，伸出手将装着饭的碗放到她的面前。
“吃！”
想必，他是想到了她不可能乖乖吃饭，这才会赶回来唐郡逼她当着他的面把饭给吃了。可是，她又怎么可能就此妥协？
洛念棠承认，这将近两天的时间她一粒米都没有下过肚，只偶尔喝了几口水，这样下去迟早会饿坏胃的，再加上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情况便更加严重。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孩子体贴母亲，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未成型的孩子也没有闹她，安静得犹如不曾存在。
她是有过挣扎，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如今不管这腹中的孩子究竟是对还是错，她也不想这样折磨它。可是，如果她不这样，她与顾宸之间就永远没有结果。而她，只能一再地妥协，妥协到最后除了留在他身边再无其他的结果。
她不愿意这样，一段没有爱的婚姻，她不屑要，更别说她和他根本就不存在婚姻。
看着面前的饭菜，她隐约感觉饥饿感汹涌袭来，可她强迫自己忍下，只咬着下唇坐在那里。
顾宸是彻底恼了，执起碗夹了些菜到碗里，随后，便拿起了旁边的汤匙，舀了饭菜一同送到她的嘴边。
“张开嘴，吃了！”
她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如果再不吃东西，他怕她真的会饿坏。所以，他不惜放下身段，来主动喂她吃饭。
然而，她却不肯领情，不愿意张嘴吃饭。
他的脸沉了下来，放下碗改而去按着她脸颊两旁的颌骨，逼着她张开嘴，再将汤匙里的饭菜塞到她的嘴里。
他的动作有些粗鲁，汤匙不小心碰到了她的牙床内的嫩肉，她下意识地咳嗽，将嘴里的饭菜全部都吐在了他的身上。
顾宸的脸黑得可怕，他搁下汤匙，无视自己的一身狼狈，眯着眼一脸危险地瞅着她。
“很好！实在是太好了！你想走是不是？你想离开我是不是？”
说着，他站起身来，执起她的手走进厨房。
厨房里，男人的眼在厨具上来回地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某一样东西上头。随即，他拿起了一把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水果刀，强制地放在了她的掌心里。
冰冷的触感让她全身神经绷得紧紧的，洛念棠瞪大了眼，全身的毛发因为手里的这把水果刀而僵住。
“你想离开对不对？杀了我，然后你就可以踩着我是尸体离开。”
他并不觉得自己这话到底有什么不对，面靥上尽是认真。
“洛念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这辈子都休想离开我！”
她看着他将刀子慢慢地举了起来，而刀尖的部分正对着他左边胸口，那个心脏的位置。
单薄的布料下，心不停地跳动着。
那一层布料，根本就阻挡不了什么。
只要她一用力，尖锐的刀锋就会刺进他的胸膛。然后，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她只瞪大眼，满眼震撼地看着他。她拿着水果刀的手在微微颤抖，僵在那个地方不敢退后也不敢往前，深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刀子就会割开布料刺到他的心脏。
这水果刀就是犹如烫手山芋一样的东西，她想要放开，他却固执地扯着她的手不放。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她的心一再地叫嚣着这句话，身子僵在那不敢动弹，脸色白得吓人。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他的声音很轻，听在她的耳里，却是异常的沉重。
“这是心脏，人的身体里最脆弱的其中一个地方。你的刀只要往前一点点，它就会刺进心脏，而我，就会死在你的面前，永远地停止呼吸。”
她没有说话，只是脸色越来越白。
他执着她的手，刀尖对准的位置没有半分的偏移。就好像跟他所说的一样，只要她的刀子往前一点点，他就会死在她的面前。
“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吗？我说了，想要离开，就得踩着我的尸体走过去。现在，最好的机会就摆在你的面前。杀了我然后离开这里，又或者不杀我继续留在这里。洛念棠，你要好好想清楚，如果你敢下这个手，我就会如你所愿地放你走，同时，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纠缠你，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还你自由。但是，如果你不敢下这个手，那么，就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以后都不准再提离开的事。这是我给你的唯一的机会，要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
她用自己的身体当作赌注，赌他的不忍心。那么，现在他也用自己的性命当作赌注。如果她真的敢下这个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放她离开，并保证这一辈子都不再纠缠。可若是她下不了这个手，那么她就必须留在他的身边，一辈子不再离开。
她狠，他也能狠。既然她想折磨他，那么就折磨得干脆一点，好让他的心不再复生。
然而，他说得如此轻巧，然而，却要她该怎么选择？
刀，仍在自己的手里。
他慢慢地松开她的手，垂放在身体两侧，如夜般深邃的黑眸紧紧地瞅着她。她的身体禁不住地颤抖，瞪大眼不知所措地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