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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贾珍命贾蓉次日换了吉服,领凭回来。灵前供用执事等物俱按五品职例。灵牌疏上皆写“天朝诰授贾门秦氏恭人之灵位”,会芳园临街大门洞开,旋在两边起了鼓乐厅,两班青衣按时奏乐,一对对执事摆的刀斩斧齐。更有两面朱红销金大字牌对竖在门外,上面大书:“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对面高起着宣坛,僧道对坛榜文,榜上大书:“世袭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御前侍卫龙禁尉贾门秦氏恭人之丧。”非常风光,贾珍一时心满意足。

如此,宁府每日里花钱如流水般度过了十几日。

后贾珍因见发引日近,亲自坐车,带了阴阳司吏,往铁槛寺来踏看寄灵所在。又一一嘱咐住持色空,好生预备新鲜陈设,多请名僧,以备接灵使用。一面又调集人手前往铁槛寺,连夜另外修饰停灵之处,并厨茶等项接灵人口坐落。 到了发丧这一天,由六十四名青衣请灵,前面铭旌上大书:“奉天洪建兆年不易之朝诰封一等宁国公冢孙妇防护内廷紫禁道御前侍卫龙禁尉享强寿贾门秦氏恭人之灵柩”。一应执事陈设,皆系现赶着新做出来的,一色光艳夺目。宝珠、瑞珠自行未嫁女之礼外,摔丧驾灵,十分哀苦。

那时官客送殡的,有六家与宁荣二家,当日所称“八公“的其他诸家的后人,余者更有南安郡王之孙,西宁郡王之孙,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陈也俊,卫若兰等诸王孙公子,不可枚数。

堂客算来亦有十来顶大轿,三四十小轿,连家下大小轿车辆,不下百余十乘。连前面各色执事,陈设,百耍,浩浩荡荡,一带摆三四里远。

走不多时,路旁彩棚高搭。设席张筵,和音奏乐,俱是各家路祭:第一座是东平王府祭棚,第二座是南安郡王祭棚,第三座是西宁郡王,第四座是北静郡王的。现今北静王水溶年未弱冠,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谦和,最是喜欢舞文弄墨,吟诗作赋的。近闻宁国公孙妇告殂,因想当日彼此祖父相与之情,同难同荣,又关元妃的面子因而命家人设路奠,自己也在下朝后赶来。 一时只见宁府大殡浩浩荡荡,压地银山一般从北而至。早有宁府开路传事人看见北静王驾在此,连忙回去报与贾珍。

贾珍同贾赦贾政三人连忙迎来,以国礼相见。水溶在轿内欠身含笑答礼,仍以世交称呼接待,甚是平易近人。遂回头命长府官主祭代奠。贾赦等一旁还礼毕,复身又来谢恩。

水溶十分谦逊,问贾政道:“那一位是衔宝而诞的公子?几次都要见一见,都为俗事所扰,今日既然是来的,何不请来一会。”

贾政听说,忙回去,急命宝玉脱去孝服,领他前来。那宝玉素日就曾听交往的朋友提起水溶是个贤王,且生得才貌双全,风流潇洒,一直想找机会见见这位传奇贤王却不可得,今日终于有机会相见,自是欢喜。

贾宝玉素来是以貌取人的,见漂亮的姐妹了就格外亲近,即使男子也不例外,和宝玉交好的大都面貌英俊,像是薛蟠之流即使是姨表兄弟也是不甚亲近的。

话说宝玉举目见北静王水溶头上戴着洁白簪缨银翅王帽,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龙白蟒袍,系着碧玉带,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丽人物,心中仰慕忙抢上来参见。贾政见宝玉不似平日扭捏,心说宝玉果然有了进益,不曾怯场,丢了贾府颜面。

水溶连忙从轿内伸出手来挽住,见到宝玉虽然带着几分脂粉气,但是确实俊俏,笑道:“名不虚传,果然如‘宝&39;似‘玉&39;。”又问:“衔的那宝贝在那里?”

宝玉见问,连忙从衣内取了递与过去。水溶细细的看了,又念了那上头的字,心中暗想如此玉石如何含在婴儿的嘴中?这个玉质也不过是中上而已,称不得是极品。亲手还给宝玉,又携手问宝玉几岁,读何书。宝玉一一的答应。

水溶见他语言清楚,谈吐有致,一面又向贾政笑道:“令郎真乃龙驹凤雏,将来‘雏凤清于老凤声’,未可量也。”

贾政忙陪笑道:“如此厚爱,愧不敢当,借王爷吉言。”

水溶又道:“若令郎有空不妨常到寒第,小王虽不才,却多蒙海上众名士凡至都者,未有不另垂青目,是以寒第高人颇聚。令郎常去谈会谈会,则学问可以日进矣。”北静王的府邸名士云集,京中人士均以受到邀请为荣,贾政自是喜不自禁忙躬身答应。 宁府送殡,一路热闹非常,到了城门前,又有贾赦,贾政,贾珍等诸同僚属下各家祭棚接祭,一一的谢过,然后出城,直奔铁槛寺大路行去。

葬礼规模庞大,一时风光无二,就是路边看热闹的老者也说,生平仅见,也只有贾府如此得到恩宠才能办成如此风景。

走不多时,到了铁槛寺门前,铁槛寺接灵众僧早接出寺外。少时到入寺中,另演佛事,重设香坛。安灵于内殿偏室之中,宝珠、瑞珠安于里寝室相伴。

外面贾珍款待一应亲友,从公侯伯子男一起一起的散去,至未末时分方才散尽了。里面的堂客也是先从显官诰命散起,也到晌午大错时方散尽了。只有湘云黛玉等几个亲戚是至亲的,等做过三日安灵道场方去。

因每日间来往这城里城外不方便,所以众人就准备在铁槛寺住几日。

原来这铁槛寺原是宁荣二公当日修造,现今还是有香火地亩布施,以备京中老了人口,在此便宜寄放。其中阴阳两宅俱已预备妥贴,好为送灵人口寄居。今秦氏之丧,族中诸人皆权在铁槛寺下榻,独有凤姐和几位姑娘嫌不方便,而林家的家庙也在附近,于是几人就前往林家的家庙潭柘寺。

潭柘寺庭院清幽,古树名木、鲜花翠竹遍布寺中,假山叠翠,曲水流觞相映成趣,环境很好。又早有林忠派人通知,主持早就打扫出房舍,等着众位到了,林家也是提前安排的丫鬟婆子在这边伺候着。湘云并三春姐妹劳累一天早早就休息了。只有凤姐虽然身体也是早吃不消,但是仍然坚持到最后,见四下无人,于是问:“林妹妹,她还好么?”

黛玉笑道:“很好,你不用担心,”

凤姐舒了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于是告辞离去。

黛玉躺在床上,闭目养神。这时候春阡进来了说:“小姐,这次我们不虚此行,见到了四王之一的北静王。不过,这个人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加上我们平时的消息仍然看不出北静王的心里到底如何打算。他仿佛时和谁都有联系,但又和谁都关系不大。”

黛玉叹气道:“四王历经荣辱却一直屹立不倒,北静王府作为四王之首,自然有一些门道,又怎么会如此容易让人看穿呢?让玲珑阁继续严密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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