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秋天了，下了夜自习，连天在教室门口等我。夜里还挺冷的，我裹了一下夹克，把手放在连天的肩膀上，搭着向寝室走去。
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光线较暗的角落，我听到了私语的声音。我想可能有人要打架，就小声跟连天说，别急着走，咱们听听。
一个声音道：“告诉你，我已经看上了她，以后你小心点。”
另一个声音道：“我们公平竞争，你们不要管我。”
先说话的人愤怒地说：“去你妈的，跟我公平竞争，你以为你是谁。”说话的同时响起了“啪”的声音，我猜是踹了对方一脚。”
黑影闪动，聚拢再散开。
又有声音传了出来：“谁没听过我老黑的名字，小子识相点，不然吃不了让你兜着走，就算我追不上碧荷，也不允许别人跟她在一起。”
连天碰了我一下，“他们说的是碧荷。”我说：“听见了。”
刚才说话的那个老黑，是学生中的一个小老大。听说他刚来就把高三的给打趴下了，那一次出了名，现在手下有不少人，算得上是学校里比较强的黑势力之一，只是识相懂事，没犯什么大过错，学校也是睁只眼闭只眼。我去买了盒烟，抽着回寝室了。
第二天英语课。下课后，英语老师找我说：“学校对教师公寓进行规划，我屋子里东西需要搬，想麻烦你帮个忙。”“小意思，说什么麻烦。”我拍了一下老师的肩膀：“自己人，甭客气。”英语老师挺不好意思的，我很有成就感。在班里叫了几个人，搬的是小东西，一会儿搬完了。老师说请我们吃饭，正想答应，可他们几个死要面子不去，快把我气死了。老师说她的菜刀弄丢了，晚上有时间再去买一个。我说：“老师，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县城买，我当保镖。”老师说：“这附近可能卖的就有。”“这附近卖的，没县城里卖的好，晚上我来找你，你可别自己先买了。”
晚上，我借了辆自行车，去英语老师的门口找她。英语老师说：“我们打的吧？”“没事，打的挺费钱的，我力气大，带你吧。”老师说：“你晚上不上自习？”我说，晚上老师开会，不用上的。老师说：“开会，我怎么没听说呢？”我说：“是班主任给有些科目不及格的学生开会。”真佩服我的善变，居然忘了英语老师也是老师。
带着英语老师往县城跑去，老师轻轻扶着我的背，感觉很美妙。真佩服今天的表现，一直都想达到今天的境界，居然努力了这么久。路是柏油路，离县城也不远，都是笔直的，没有上坡下坡道，自然是感觉不到累。
带着老师在夜里的街上串，走大街穿小巷。猝然看到个五金店，感觉里生出些失望，这么早把菜刀给买到了。老师说：“该回去了。”我说：“好，从这边走吧。”我是想从溜冰场那边走，好久都没有去那里了。
当把车子骑到溜冰场门口，准备停下时，刚好有一群人出来，像刚打过架的样子。再要仔细看时，上次双雄踹倒的那个流氓也在其中。正朝我这边看，我心里很紧张。不过，他看的不是我，而是后坐上的英语老师。男人对女人总是感兴趣的，我把车子骑的很慢，只有等这群人过去，我的车子才能骑过去。我舒了口气，回头看那群人，那个流氓也回头了。只见他把手挥了一下让他们停下，转身向我这边走来。我赶紧把手伸向后面，握住英语老师的手拉到我的腰上说：“抱紧，有坏蛋过来了。”英语老师像个小女孩一样听话，什么也没问，抱住了我的腰，我得再一次独自面对一些事情了，猛蹬自行车，后面的人跑着追了起来，街上的交通比较拥挤，左拐右突很艰难。只好说：“老师，把菜刀外面的盒子去掉，一会可能用到。”老师说：“小心点，有车。”这自行车的性能挺好的，它让我没用上菜刀就摆脱了那群流氓。当把车子骑到人少的地方时，双腿已经麻木了。回头看后面，早没人追了，吁了口气，慢慢的蹬着车子，虽然是秋天，还是冒出一身的热汗，秋风吹来，阵阵热气在慢慢消散。英语老师一言不发，灯光下我们像一对情侣，在默默的行走，老师的手早离开了我的腰部，想像刚才，英雄般的让老师抱着我的腰，骑着自行车在秋风里急速。
有惊无险，总是偶得的快乐，很高兴自己在英语老师面前展示出男人勇敢的一面。心里想，老师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路上问老师感觉怎么样，她说没问题。
跟老师一起到了学校。送到她的宿舍门口，老师下了车子说，以后好好学习，我不能再打扰你，谢谢你的帮忙。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已进了房子关上了门。我满心的迷茫，继而是满心的忧伤，我做的一切居然得不到认可。
揣摩着自己的心思，一个人走进秋色无边的校园，凉爽的秋风，唤起了我的思绪，难道我永远懂不了女人？一个多么可怜的男人，认真的表现和努力地付出得来的是一盆冰凉的凉水。
天气逐渐凉了，冬天已不再遥远，学校里的花花草草像我一样，把身体和灵魂枯萎下去了，忧郁将是未来的色彩。再一次踩在枯草上，站在花台的后面等待芙蓉般的碧荷出现。英语老师的姿态让心理承受力很差的我必须转移心灵的视线，以辅助我能继续平淡的生活。有些伤心不会那么明显，要隐隐的感受，它才越发散开来，直到你承受不了它的重量。
她穿着花格子的小风衣，乳白色的牛仔。我看着，恍惚间，这不是枯黄的秋天，是大地乍绿的春天，她从童话里走来，会走向那个王子的身边，只与我擦肩而过？我看她只身离去，没勇气叫住。不知道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这样轰然垮掉，再望，等过她的男生从教室里出来，脸上带着伤，贴着创可贴。顿然明白了许多，是给老黑瞄上了，他孤身一人，一个爱情的懦夫，经不起一点暴力。
想到这里，似乎有了点信心，至少我是不会被吓退的。转身去追碧荷，碧荷没有走开多远，我叫住了她。碧荷停下来，看着我，微笑。我始终不明白这个表情。
她叫了一声：“刘东山。”我感觉她叫东山要比叫哥哥亲切的多。哥哥可以有许多，刘东山似乎只能有一个。我说：“一起去吃饭吧，秋天快完了，多么美妙的季节，该是一起留恋回味的好时光。”她显得很开心，说：“好呀。”“我们去喝酒？”她说：“心里有难过的事？”我说：“没有，我想开心地喝酒。”她说：“好，我请你喝酒，我每月的生活费都花不完，以后经常请你喝。”我的心豁然了许多，“恩，这次我请你，你去帮我买盒烟，怎么样？”她原来不让我抽烟，我说：“******因为抽烟才能打天下。”
她去买了一盒云烟。说“我让杂货店的老板把最好的烟拿出来，可能好烟对身体的危害小一点，他就给了一盒，说这是最好的了。”点了一支，抽了一口感觉就是不一样。饭馆里，坐到一个小的桌子上，给她倒满一杯啤酒，她说，这是我第二次喝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还没倒满，她一个人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的举动让我愣了一会，难道碧荷有了伤心的事？但我没有问，如果我伤心，会去找理解自己的朋友聊，不是寻求安慰，仅仅是聊聊就够了，聊天的确可以忘记许多，这或许是人生拥有朋友的意义之一，想到这里，我有点害怕，害怕碧荷仅把我当成哥哥一样的朋友。
我又把她的酒杯填满，让她吃点菜。她给我夹了一块牛肉，说：“希望你以后像它的主人一样强壮。”我俩笑了，笑得笑里没有了快乐，直到四目相对，让尴尬静止。我伸出手像上次一样握着她的手，她说：“你的手一直都很烫。”我说：“心里的温度全跑到了手上。”
碧荷转过眼去，我望了望小店，小店里的布置很有特色，人虽不少，仍能获得一份独有的宁静。接着跟她说，也许以前用光了此生所有的激情，现在对生活持一种悲观的态度。碧荷说：“哥哥，我一眼看出了你的忧伤，每个人对生活的感受不同，但注定有忧伤和快乐，所以我们都应该学习练就一种释怀的心态面对生活，我在劝你，其实也在安慰自己，都不用去提及自己的事让自己烦恼，我们的默契是从小时侯就产生的。那时候，我接受你说我笨，我带东西给你吃，你也不客气，那默契是局外人不可理解的。”
你说的对，像我们现在的小饭馆，是由人，桌子，椅子构成的，但构成的环境是与别家饭馆所不同的。
松开了握着她的手，之所以松开，是因为此时的我们，是一对相知多年的老友，而不是心灵间浓浓相昧的恋人。她对小时候的留念让我感动，因为我也在留念，恰如那瓶没有失约的可乐。小时候的感情是纯洁的，记忆的底色是明净的，回忆掉在上面印出的是刻骨的感情。
点了一支香烟抽了起来，抽香烟之初，是喜欢男人的那种悠然姿势。当离不了香烟的时候是在忧郁，庆幸世间的香烟，不然会怎么办？点燃它，烟雾缭绕里，飘走的是无限的哀愁，于是，我坚强了许多。
正想沉静一会，碧荷伸过两个手指，向我要烟。我吃惊，但还是递上了一支。她又伸手要火机，她把火打着说：“回头送你一个好火机，成功的男人应该有一个好火机。”我说：“潦倒的男人应该也有一个，不然我是不会要的。”她笑了笑，把烟点燃，抽了一口，咳嗽声立刻把饭馆里的眼睛引了过来，呛得双眼泪流。我说：“小妹，你的道行太浅。”给她倒了杯茶，递上一张面巾纸。
她曾说，你是男生中大男子主义者中少有的用面巾纸的一员。喝完最后一杯酒准备离开，我起身，她也起身，但她已站不稳了，今天她跟我喝的一样多。扶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她伸开双手抱住我的脖子，我费力地低着头让她扶住，感觉不舒服，可心里愿意。灯光下，我们的影子相互搀扶在一起，真希望这是我的暮年。把她送到寝室门口，她吐了，吐得我上衣，裤子和鞋子惨不忍睹，我有些后悔，为什么让她跟我一起去放纵呢？向管理员请求送她进去，管理员不让，让我们站在那里等，她打电话叫碧荷寝室的同学下来接。
电话挂断后，下来了两个女同学，其中一个比较漂亮。如果说碧荷是充满韵味的，她则富有窈窕感，眼睛没碧荷的大，但明亮有神，一袭休闲装将她装扮得含蓄可人。我跟她们说：“碧荷喝多了，我是她哥哥，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她说：“没问题，我们扶进去，你的衣服怎么办？”我说：“没事的，衣服自己会弄，谢谢你们照顾她。”只顾注意了那个漂亮的女生，却忘记了此时的自己一身酒气，才发现女人的美丽是实实在在的资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