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想什么呢？”有人在他对面问道，悠闲的语调让火堆的温度似乎也变得暖了几分。
叶修定了定神，发现自己此时正在一处破庙之中，翻滚的火堆对面是很久未见的洪喜儿，身着一套黑色劲装，梳着少年发髻，虽然对方是女子，这般模样却让人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看着这样没有任何违和感的画面，叶修忍不住咦了一声。
他望了望周围，没有看到小芳，不知道是打水去了，还是做什么事情去了，在荒郊野外的夜晚出行总是有些危险。
“喜儿姐，你见到小芳了吗？她是我的一个丫鬟。”叶修收回视线，问道，只是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变得有些陌生，又好像没什么变化。
“小芳？”洪喜儿奇怪地说道，“不是叫小荷吗？”
“小……荷？”叶修缓慢地念叨出来，却皱起了眉，仿佛有一层血痂黏在了自己的记忆中，阻碍了他的记忆回溯。
“这几个月我没找到你，就换了个丫鬟了？”洪喜儿说道。
“几个月？”叶修再度咦了一声，“喜儿姐跟着我多久了？”
“小半年了吧。”洪喜儿想了想，道。
默然片刻，叶修好像明白了什么，像是自问，又像是对着洪喜儿寻求答案：“那不是前世的事情？”
洪喜儿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爱莫能助。
叶修低下头静静凝思，长发便垂落下来，他伸手撩起头发，手却停在了半途。
铃声呢？
叶修看向自己的手腕，只看到如白玉般秀美的皓腕，哪有什么铃环。
“啊，她……她们，死了呀。”叶修忽然知道了答案。
木柴噼啪爆了两声，叶修盯着火堆，摇曳的火焰映红了他的眼。
“原来，当时的那些人，都死了。”叶修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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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过的吧，有什么麻烦我来解决。”小姐似乎有些悲伤。
但小荷就快死了。
她在哭，以前她觉得自己死了可能比活着好，但是现在她却止不住心中的后悔。
“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第二天，她独自一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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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本是来调查这里的血魔道的，对吧？外人常常不会对明心教和其它魔教加以区分，若是遇到魔道人士，只怕第一反应都会是明心教所为。虽然明心教名声并不好，也不会给他们这个随意抹黑的机会，那有损明心教的威名。”白衣女子说的，都是以前经历过的，她当然清楚的很。
“那你还不束手就擒！”小芳大声呵斥，却终究气势不足。
她最多只是边缘人物，作为眼线和诱饵，会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执行一些难以完成的任务，这些任务往往需要她们付出自己的性命，这在她们被明心教收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运气好的倒是有机会翻身，但她显然不是其中之一，暴毙往往才是她们的结局。
白衣女子笑了笑，说：“原来你不知道我是谁。”
“长老他们应该说了吧，格杀勿论。”见小芳还是满脸的困惑，她又吐出了三个字，“伏魔令。”
小芳一听到这三个字，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别怕。”白衣女子拍了拍小芳的背，但这样安抚的动作却让小芳更加不安，恍若有条毒蛇在自己背上爬动。
性命就在她手里了，小芳还能怎么办？她只能让仇恨的心思蔓延，让自己有勇气责难自己的仇人：“魔头！是你杀了小荷，她是我的姐姐！”
白衣女子的眼里略过些许惊奇，而后才喃喃道：“原来那不是前世之事啊。”
小芳更觉得出离愤怒，是她面前的这个人杀了她的亲生姐姐，却好像已经忘记了这样的事情，然而她也只能做到让自己保持愤怒，去释放压抑了几个月的仇恨。
而白衣女子对于魔头这个称呼并没有任何反应，就像其它对她的称呼一样，平静地接受了。
“难为你这么恨我。”白衣女子抱起小芳，让她能舒服点地靠在自己怀里，平静的态度仿佛在面对一个顽劣的孩子，“谢谢你这些天的陪伴。”
“你，你什么意思？”小芳她怕了，怕的更多的是白衣女子平静的态度。
“小荷死的时候说她有点冷，我就抱着她，我想，你现在也很冷吧。”白衣女子轻声说着，目光落在远方，也不知那边是不是小荷的坟所在的方向。
“明明，明明你现在很饿吧？明明是想吃了我。”小芳强自嘲弄对方，不想让对方这么轻易地要走自己的性命，“明明你的身体都是冷的，现在何必让自己忍受你那魔心的饥渴！你以为你还是个人吗！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魔头！”
“你没有拜托我，我自然不会来救你。”这句话似乎冷了一点。
小芳忽然感觉到面前的女人短暂地恢复到以前的样子，她紧咬嘴唇，忍不住挤出了哀求的话：“救救我，我不想死。”
白衣女子冷漠地摇了摇头：“你和你姐姐一点都不像，她就是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
小芳心寒了，仿佛支撑的力量消失，她的瘦小身躯彻底倒进了那人的怀中，陷入那份温暖之中，她梦呓一般呢喃：“而你也没有放过她。”
“因为我不会相信伤过我一次的人，在我相信着你的时候。”她也许有些悲伤地说。
“那你为什么还要假装温情？”小芳在积蓄了些许力量之后咬牙道。
白衣女子也有片刻的困惑，垂头思索了一会儿，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因为这是你姐姐临终的请求，所以我才来找你了。”
小芳轻轻哆嗦了一阵：“姐姐……”
随即她又挣扎起来：“你这个疯子，你控制着我的气血，吊着我的命，不就是为了让我晚点去死吗？你是要赎罪吗？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不会！你这个疯子！放开我！”
“是嘛？”白衣女子微微失神，放松了无意间运转的星力。
这样一来，小芳又感觉到生命的流失，感受到更深的寒意，不过这次她没有再祈求，她紧咬苍白的嘴唇，泪却落了下来。
死亡的迫近，是如此的冰冷刺骨，让人不得不怕，让人不得不畏，尤其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死亡吞噬，而她的死亡居然如此美丽，让人在恍惚间不小心看入迷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芳问她。
小姐拨开垂下的发丝，露出自己完整的脸庞，他轻声说道：“叶修，花叶的叶，修罗的修。”
“叶修、叶修……我，记住了。”小芳最后狠狠地咬了咬牙，瞪着叶修。
叶修浅浅一笑，如同要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烙印在临死的小芳眼中。
小芳嫌恶地侧开头，却无法拒绝叶修的怀抱。
直到死亡，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叶修停止了玄血魔功的运作，血也渐渐冷了下来。
如今的他已经不用如此节省，不过冷却下来的身体也可以带来冷静，他有点想哭，却哭不出来，因为此时想夺眶而出的泪水早在多年前就流尽了，所以他的神情很哀伤，却无处宣泄。
他抱着小芳的尸体，从天晴一直等到天黑，他相信人的魂魄在死的时候一定就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所以他不能这么快就走。
第二天的阳光初生的那一刻，他离开了。
留下一座无字碑和小小的坟包。
走的时候，他的身边已没有了铃声。
那串铃环被他一并埋进了小芳的坟里。
“花息铃未去，叮铃铃铃。只教人远离，再无生息。”叶修回头望去，他想应该有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应该有的……可是望了望，都只有独自的孤影，却不见人意。
这里不是故乡的土地，那边也不是回得去的故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