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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小故事

安郡主站在太皇太后的寝殿外头,悄悄问廊下伺候的宫女,道:“外祖母怎么样了?还是不吃药吗?”那宫女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主子生气她们这些伺候人的就更不好过,流水般的汤药送进去,又流水般的送出来,辛苦的不过是这些熬药送药的宫人。

太皇太后毕竟年纪大了,经过那么一场大悲恸哭,又加上丧女之痛被重新提了起来,两下一激,身子就不爽快起来。请了御医来看,说要好好调息,又开了副定气凝神的方子让煎着喝。可太皇太后正在气头上,哪里肯喝药,就连饭也不肯吃。

安郡主听宫女这么说,面露忧色朝里走,她知道,太皇太后这是在跟她赌气呢。那宫女忙上前打起了帘子。

进了里头,太皇太后身边的大宫女金兰先朝她使了个眼色,又悄悄摇了摇头,安郡主知道,金兰是在暗示她,太皇太后气还没消呢。安郡主陪着笑上前,对躺在榻上闭着眼睡着的太皇太后道:“外祖母,安儿来看您来了。”

太皇太后早知道她进来了,不过不愿意理她,闭眼假寐罢了,听她这么说,也不答话,仍旧一动不动,假装睡着。

安郡主在太皇太后身边十几年,早知道她的脾气,是吃软不吃硬的,特别年纪大了,更像小孩子一样,是要人哄的,于是柔声道:“外祖母,您就算生安儿的气,也不能不吃饭不喝药啊,拿自个儿的身子出气,这不是成心让安儿心里不好受嘛。”

太皇太后这才睁开眼,看着她道:“你不是去那个女人那里去了吗?还用管哀家这个老太婆的死活干什么。”

安郡主赔笑道:“在安儿心里,谁都比不上外祖母重要。皇嫂叫安儿过去,是有几件事要同安儿说的。”

太皇太后冷笑道:“她又有什么幺蛾子要出了?若不是听她挑唆,哀家的安儿,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如此伤哀家的心。”说着说着,太皇太后又要淌泪了。

安郡主忙道:“外祖母,您就别伤心了。您和皇嫂,都是安儿最在乎的人,你们俩个怎么就不能好好相处呢?再说,皇嫂叫安儿过去,不是为了别的。皇嫂找了几个通晓蒙托国国情和会说蒙托国语的人,说好了以后每天来给安儿上一堂课,好让安儿对那蒙托国和土默特部有个了解。皇嫂还给安儿安排了好多课,除了学蒙托话,还有马术、箭术什么的,皇嫂对安儿已经很用心了。”

太皇太后道:“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再说,若不是她,你用得着去和亲吗?不用和亲,也用不着学这些劳什子的东西。”

安郡主无奈道:“外祖母,您知道这是安儿自己的主意,和皇嫂没有关系。今天,皇嫂还和安儿讲了个故事。安儿听了觉得深有感触,安儿也讲给外祖母您听听吧。”

太皇太后冷嗤道:“就她故事多,别又是什么人是猴子变的故事,哀家不爱听。”

安郡主摇晃着太皇太后的手,哀求道:“外祖母,您就听听吧。”

“这个故事讲得也是一个公主远赴边远之国和亲的事,话说,有一个国家叫唐国,那个国家强盛富饶,但在北方却有一个叫吐蕃的国家对它虎视眈眈,有一天,吐蕃的国王叫松赞干布的率领吐蕃大军对唐国边城松州发起进攻,破城之后,屠杀了所有男人,又掳掠女人回去为奴。唐国的皇帝叫太宗的,于是派兵去讨伐,并打败了吐蕃于松州城下。松赞干布只好俯首称臣,对唐国的强盛赞慕不已,他在上书谢罪的同时,还特向唐廷求婚。”

“唐国皇帝答应了他的请求,封了一位女子为文成公主,远嫁吐蕃国国王松赞干布。这个文成公主带了大量的书籍、乐器、绢帛和粮食种子,还有一批文士、乐师和工匠农匠随行,去到吐蕃。文成公主带去的这些东西,大大的改善了吐蕃人的生活,深受吐蕃百姓的爱戴。他们的国王松赞干布也十分倾慕中原文化,还派他们当地的贵族子弟到唐国当时的京都长安的国学去读书,并接受唐国授予他的官职与封爵。”

“文成公主嫁到吐蕃之后的四十余年时间,通过她的努力,使得唐国和吐蕃之间的关系极为友好,此后200多年间,唐国和吐蕃之间很少有战事,使臣和商人频繁往来,两国之间的关系可谓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安郡主讲完这个故事,充满激动的看向太皇太后,道:“外祖母,您看,安儿不敢说能有文成公主那样的成就,但安儿也想成为一个她那样的人。”

太皇太后冷静的多,道:“皇后她不过编个故事出来,也只好骗骗你这样的小孩子罢了。哀家怎么就从来没听过那个什么唐国,什么文成公主。她不过哄着你死心塌地的去和亲罢了。”

安郡主却道:“虽然安儿也没听过,但安儿相信皇嫂,相信一定有这么个国家,有这么一位和亲的公主。再说,安儿已经决定去和亲了,皇嫂她何必费心编出这么一个故事来骗安儿。”

太皇太后失望道:“如今哀家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哀家老了,再也没办法和从前一样,保护你们了。”太皇太后想起了二十几年前,她送自己唯一的女儿远嫁山西,这一送,和琳就再也没回来过,现如今,又轮到了和琳的女儿,她的外孙女了吗?想到这里,太皇太后的眼眶不由湿润了。

安郡主跪在榻边,将脸慢慢靠在了太皇太后的手心里,道:“外祖母,安儿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如今,安儿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您了,安儿若走了,就留下您一人在这宫中,安儿怎么能走的安心呢。”说着安郡主的眼泪流了下来。

太皇太后费力的起身,用手给安郡主拭去了脸上的眼泪,强笑道:“傻孩子,哀家在这宫里活了三四十年,比你的年龄还要久些,你有什么好担心的。要走,就放心走吧,哀家既然已经安安生生活了这几十年,余下的日子也能活得下去。”

安郡主泪眼朦胧的看着太皇太后,扑倒太皇太后怀里,喊道:“外祖母,安儿舍不得您。”

太皇太后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暗自叹息,岁月啊真是不饶人,和琳出嫁之前,也是这般伏在她的怀里哭着说舍不得的,转眼,就轮到和琳的女儿了。“好了,别哭了。你不是来劝哀家喝药的吗?怎么自己倒哭起来了,到惹得哀家不痛快。”太皇太后假装生气的道。

安郡主起身,呆呆的看着太皇太后,不解她为何变得如此快,太皇太后拿来帕子,细心的给她擦拭了脸上的泪痕,笑道:“好了,不哭了。哀家为了你,也得好好喝药,赶快好起来,安儿的嫁妆还等着哀家去操持呢,交给那个女人,哀家可不放心。哀家一定要让安儿你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安郡主感激的叫了一声:“外祖母。”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再多的话都是苍白无力的,都无法表达她此刻心中的感受。

随后的几个月,安郡主被赐予了安乐公主的封号,每日里忙着上课,为和亲做准备。整个后宫也并不轻省,太皇太后列出的安乐公主的陪嫁单子十分丰厚,几个月的时间要准备出这么一份丰厚的嫁妆忙的所有人手忙脚乱。况且,明玉还私底下在那嫁妆单子上添加了一些东西,这些东西虽不珍贵,准备起来却很麻烦。

就在这忙乱中,迎来了又一个新年,这也是安乐公主在宫中过得最后一个年。

安乐公主冒着雪走在园子里,她打园子里过,见有一株红梅开的正好,起意要折几枝梅花带回去,给外祖母摆在屋里看,遣了跟着的宫女回去拿瓶子去了。

这也许是她能为外祖母折的最后一枝梅花了,安乐公主想到这里,心下黯然。她虽然早做好了准备,可是心里还是难免有忐忑,有害怕,有不舍,毕竟去的是那么一个遥远的地方,回来的希望可谓渺茫。

她正端详着那颗梅树,盘算着折哪枝比较好,却看见那颗树后头的宫墙角上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见她望过去,又忙缩了回去。安乐公主心下好奇,提步过去一看,却原来是安泰公主,正背靠着墙躲在那里。

见她过来,安泰羞涩的笑了笑,安乐公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跟着你的宫女呢?”

安泰摇了摇头,讷讷道:“刚才看见安姐姐朝这儿来,我就追上来了,宫女没跟上我。”

安乐道:“你一个人跑出来,清太妃知道该着急了,怎么说也该带个宫女儿的,天气又这么冷。”说着要送她回去。

安泰却低头不语,久久才道:“安姐姐,我一直想同你说一句对不起,安姐姐,我母妃她那么做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不对,可是,我却……”说着,安泰的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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