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这一声惨叫让屋内屋外众人都打了个寒颤,钱太医却不为所动,依旧仔细的辨认着穴位一针接一针下去,又对两个稳婆喝道:“你们还要不要脑袋了?又不是头一次接生,就算难产也不是没碰上过,怎么就吓傻了?还不快来搭把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救人要紧。”
钱太医毕竟从来没接过生,他只有理论知识,要动手还得两个稳婆来。两个稳婆战战兢兢的看了眼承平帝,承平帝喝道:“钱太医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两个稳婆才又围了过来。
一个稳婆掀开明玉身上的布单子,战战兢兢看了一眼,脸色悲喜交加道:“出来了,出来了,看见头发了,我看见头发了。”
钱太医闻言心里一松,看见头发,说明孩子头朝下,胎位正常,比他想象的已经好多了,孩子若手脚先出来,就麻烦了。他对另一个稳婆点了点头,道:“我一施针,你便配合着往下推。”那稳婆定了定神,点了点头,颤抖的手放在了明玉的肚子上。
钱太医又对承平帝道:“皇上,臣要施最后一针了,您跟杨婕妤说,让她一感到痛就用力朝下使劲,孩子的头已经看得到了。”承平帝点点头,俯身跟明玉说了。
明玉收拢快要溃散的意识,她当然痛,痛的不想再忍受了,可为了孩子,她不能放弃,在又一阵剧痛袭来之时,明玉拼劲了全身的力气,朝下用力,承平帝被抓住的手挠出了几道血痕,明玉满脸青筋直露,一声惨叫之后,紧绷的身体突然松懈了下来,她喃喃的叫了声:“孩子。”便失去了意识。
承平帝看着明玉头一歪便没了动静,急的三魂去了两魂,大声喊道:“明玉、明玉,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就在这时一声微弱的孩子哭啼声响起,那个稳婆满头大汗,眼含热泪,手里捧起了一个血淋淋的婴儿,道:“生了,生了,是个小皇子,主子生了,生了个小皇子。”那稳婆捧着刚出生的婴儿,又哭又笑,竟不知如何是好。
屋内众人的目光一时都被刚出生的小皇子都吸引了过去,承平帝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了起来,对钱太医道:“快,先看看明玉,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动了。”
钱太医听见孩子的啼哭声也心里松了一口气,孩子哭了,虽然哭声微弱,总算性命无尤,钱太医拭了拭额头的汗,总算救活了一个。还有一个,钱太医担心的眼神转向了已经失去意识,昏厥在塌上的明玉。
孩子剪了脐带,包进了包裹里,被一早就准备好的奶娘抱了出去。
一个稳婆突然满脸惊恐的看着明玉身下,明玉身下的褥子早就被血污之物给浸湿了,此时那褥子上却有水滴往下滴落,滴在地上开出一朵一朵鲜红色的花来,竟是血。那稳婆指着地上惊呼道:“血,血。”
钱太医一看,神色大变,最可怕的情况出现了,产后大出血,这对于刚生产完的孕妇来说,这几乎是致命的。
钱太医几乎是下意识的扑了过去,只见明玉的脸色苍白的跟纸一样,手上的脉搏也若有似无,承平帝惊慌问道:“怎么了?怎么出了那么多血,快给她止血啊。”
钱太医皱着眉头,拿出银针,飞速的在明玉身上插了下去,半天之后,才收了针,钱太医早已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承平帝满脸期望的看着钱太医。只见钱太医边收拾银针,边摇头道:“臣再开个方子,让人煎了给婕妤灌下去。唉,婕妤失血过多,只怕。”
承平帝脸色一变,道:“只怕什么,不管怎么样,你都要把人给朕救活了,只要人没事,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钱太医道:“臣自然是会尽力,只是,婕妤目前的状况,实在是令人担忧,皇上还是早做心理准备的好。”
承平帝听了,勃然大怒道:“你这个庸医,给朕滚出去,滚出去,明玉她不会有事的,她不会有事的,她还没看过一眼儿子呢。”说着承平帝失魂落魄的朝明玉塌前走去。
一旁夏姑姑上前,对钱太医使了个眼色,将钱太医领到了小书房,道:“钱太医,您别见怪,皇上他是着急了。还请钱太医开方子吧,奴婢这就叫人按方子煎药去。”
钱太医叹了口气,道:“这位姑姑严重了,为人臣子,不能为君分忧,自然该骂。”
说着钱太医再一旁的笔筒里拿出笔来,又铺开一张纸,想了想之前拟的那几道方子,选了一道,添了几味药,又删了几味,增增减减,写了一张方子出来,拿给了一旁候着的夏姑姑,夏姑姑交给门外当差的小太监拿着抓药去了。
承平帝轻轻地将明玉脸上湿漉漉的头发拨到了一边,满眼爱怜的看着她,轻轻道:“明玉,醒醒,别睡了,你不想看儿子了?这臭小子,将你折腾了这么久,才肯出来,朕真想打他的屁股。”
明玉依旧满脸苍白的躺着,毫无苏醒的迹象,承平帝又摸了摸她的脸颊,轻轻地笑了,道:“不过,朕一想啊,那是你拼了命才生出来的,朕能下得去手吗?朕要是动了他一根手指头,你还不会跳起来跟朕拼命啊。”
“不过,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朕就要打他了,朕要打你儿子了,都怪他,害你吃了这么多苦头。”几滴豆大的泪啪啪落在了明玉的脸上,承平帝才发觉自己居然流了眼泪。他伸出手替明玉拭去脸上的泪,却发现怎么也擦拭不干,原来是他自己的眼泪停不下来,不停地落在了明玉脸上。
承平帝不再徒劳,他俯下身去,紧紧抱住了明玉,喃喃道:“明玉,朕求你,你醒过来吧,只要你好好的,朕什么都不要了,朕再也不管着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要是不愿意留在宫里,朕也同意让你出宫去,只要你醒过来,你醒过来啊,明玉。”
明玉还是毫无生气的躺着,无论承平帝说什么做什么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红芍也进来了,一直在一旁站着,这时早就泪流满面,强忍着不哭出声来罢了。见承平帝情绪激动,她这时才哽咽着劝道:“皇上,小姐她太累了,让她好好睡一觉吧。您这样,小姐怎么睡得踏实?”
承平帝看着明玉苍白的脸,道:“对,明玉她是太累了,她只是睡着了,睡醒了就好了。”
红芍又道:“皇上您也回去歇一歇吧,奴婢也好给小姐擦一擦,”说着红芍怜惜的眼神看向明玉:“小姐那么爱干净的人,她要是醒了,会不舒服的。”她的小姐还躺在满是血的褥子上,该有多不舒服啊。
承平帝点头道:“对,快,给明玉换身衣裳,再把褥子也换了,她这么躺着,一定不舒服。”
红芍见承平帝不肯走,只得在承平帝的协助下,将明玉的衣裳褥子等物换了,又将沾满了血的衣物褥子处理了。
承平帝一直守着明玉,半步也不肯离开。
明玉发作要生的时候,景阳宫内,琪妃也得到了消息,只见她脸上神色莫测,问道:“什么,你说乾清宫里的那个女人要生了?”
一个太监打扮的人伏在她脚下,道:“禀娘娘,奴才听得真真的,乾清宫里头的人到处找皇上,为的就是那女人要生了。”
琪妃冷笑道:“生就生吧,也不知能生出个什么东西来,就算生下了,能不能有命享这个福还说不定呢。再去探着,有什么消息再来报。”那太监应是去了。
当明玉终于生下孩子时,而且还是个小皇子时,琪妃脸色霎时难看了起来,道:“就算是个儿子又怎么样?能不能养活还说不定,她倒是命大,居然生下来了。”
一旁的茉莉忙劝道:“娘娘,只怕隔墙有耳,这种话还是少说的好。”
琪妃心里何尝不清楚,她只是气不过,不相信就算这样符明玉还是能生下孩子来,难道她果真是有老天爷的眷顾?不,她不相信,“符明玉,我们走着瞧。”琪妃心里恨恨道。
由于明玉身边承平帝一直守着,红芍便偷空出来去看了眼新出生的小皇子。
小皇子就安排在隔壁一间房里,由两个奶娘照顾着,见红芍来,两个奶娘忙打招呼:“红芍姑娘来了。”红芍点了点头,去看小皇子。这两个奶娘是千挑万选才从宫外头选进来的,都是十七八岁年纪,刚生下自己的孩子不久,长得也干净圆润,记得小姐挑选这两个奶娘时还万分不忍,说要让别人抛下自己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去奶别人的孩子,是件很残忍的事情。
小姐那么好心,为什么她却老是碰上这样的事情。红芍心里头难受的紧,看到小皇子更是。只见小皇子已经睡了,圆嘟嘟的脸,还看不出像谁多一些,可是已经可以预料日后定是个俊俏的儿郎了。红芍看着看着不由湿了眼眶,小姐还没看过一眼小主子呢。
小姐,你一定要好起来,小主子还等着自己的亲娘来抱他呢。红芍看着小皇子天真的睡颜,心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