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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中学时代被称为阳光灿烂的时代,这也许是大人们的说法。对于正处于这个时代的九颗牙和方便面来说,中学时代简直就是个恶梦时代。

方便面是个悲情主义者,头顶的天空即便是万里无云,在他眼里也是灰色的。爱情的花朵即便是艳比玫瑰,在他眼里也是带着血和泪的。所以,他对事物总是表现出一种很无所谓的样子,他不去热爱什么,也不去专注什么,看似事事都很被动,实际上他是在躲避着一些心灵深处必须面对的东西:爱深了容易被伤害,恨深了容易癫狂,脚下的路多了容易迷茫,天空中的云多了容易遐想。

他看到九颗牙望着风小吟背影时所流露出的那种失落和伤感的情绪时,就更坚定了在以后的岁月中,首先在心灵上筑起一道坚固的防护墙,他不会去随意伤害别人,但也不想别人来伤害自己。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九颗牙故意磨蹭着整理书包,同学们一个个在往门外走,隔开两排的风小吟不约而同地在慢慢收拾书包,好像两个人都在期愿着对方首先走出教室,害怕着自己从对方的目光前面走过。

当教室里最后还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氤氲着。风小吟深吸了一口气,背上书包,眼睛小心的向九颗牙方向斜过去,正好迎上九颗牙的眼神,她略略点了点头,嘴角挂出一个牵强的笑意。

九颗牙把书包拎在手里,很绅士地向门口挥挥手示意她先走。风小吟抿着嘴角,眼帘垂下,快步向门口走去,在走到门框中间时,她停下脚步,半侧过脸,张口想对九颗牙说些什么,这时门外响起雨心逸的声音:“风小吟,快点,我在这里。”

风小吟抬起眼帘,眼眸中闪出一抹淡淡的无奈和难过,她轻轻地对九颗牙说了一声:“再见。”语声一落,如风般从门口消失了。

九颗牙缓缓地呼出一长口气,风小吟那一刻的回眸在他脑海里映刻成了一张清晰而带着泪影的黑白照片,这张黑白照片他将永久地珍藏着,绝不遗弃。

九颗牙走出教室,关上电灯,锁上教室门。走廊的灯光把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孤寂而怅惘。

在走经高一一班教室门口时,正逢冯凌虹形单影只地走出来,他们两人对了对眼神,同样的落寞和伤怀。冯凌虹叹息了一声说:“看来我们都成失意人了,这个世界真变态。”

九颗牙咕哝了一声:“这个世界不是变态,而是炒蛋。”

“不是炒蛋,是猪头三。”

“是王八蛋。”

“是ΧΧΧ。”

“&…¥@%!!”

骂过以后两个人觉得心里好受点了,然后说声拜拜,分开而行。

九颗牙走到车棚,推出自己的“捷安特”牌自行车,刚走出车棚,方便面和河马妹从路旁的树影下跳出来拦住了他,河马妹张开双臂说:“今晚你骑车带我回家。”

九颗牙皱皱眉头,不太乐意地说:“你自己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我不嘛,我一个女生走回家很不安全的,”河马妹硬把书包往自行车车头前的车篮里一塞,谄着笑脸说:“我今晚保持安静,绝对不闹你。”

方便面把腋下的滑板往地上一放,踩着滑板吹着口哨慢慢地往校门口滑,他倒真的没说什么话,可是河马妹不可能保持十秒钟以上的安静状态,她那张嘴天生就是让上帝都要头痛的。她歪着脑袋问九颗牙:“你看《江南晚报》了吗?”

九颗牙闷闷地说:“没看。”

“哎呀,你怎么能不看呀,咱们在划船比赛时落水的报道登出来了,还附带照片哩。”

方便面嗤笑了一声,“这有什么好看的,这是丑闻不是美谈,讲出口都脸红。”

“这有什么脸红的,我们靠着一艘破船几乎抢到第一名的好名次,这是光荣的事情,虽然结局不是很好。”河马妹两手绞在一起做出陶醉状说:“特别是郭庆老师游过来救我,抱着我走出太湖的那一幕,这张照片登报了耶!而且还是大特写,我趴在郭老师厚实的胸膛里,那情景……啧啧!麻大花说她气死了,早知道郭老师会游过来救人,她当时也装不会游泳,就看郭老师救谁了。你们说郭老师会救谁?我还是麻大花?”

方便面瘪了瘪嘴角:“这个问题你得去问郭老师。”

河马妹“嗯”了一声,郑重其事地说:“下次再碰到郭老师,我一定要问清楚这个问题。”

三个伙伴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好碰到麻大花,麻大花很不识趣地对他们说:“刚才我看见风小吟钻进雨心逸家的轿车了,我说,我们这个‘雨心逸俱乐部’是不是该解散了啊!雨心逸都有女朋友了,我们就没必要做他粉丝了……”

河马妹食指竖在嘴前“嘘”了一声,再把眼神向九颗牙方向飘了飘,麻大花吐了吐舌头,闭口不说了。河马妹问她:“你待门口干嘛啊!还不去赶公交车。”

“我乘出租车回去了。”麻大花说:“乘公交下车还要黑灯瞎火地走一段路,最近咱们那一片区不太平,经常有飞车党出现,我在商场上班的表姐下晚班回家路上,后面好几辆摩托车飞驶过来,还没等她有反应,肩上的一只挎包就被抢掉了。河马妹你要么也跟我搭一辆车吧,车钱咱们俩平摊。”

“我不干。”河马妹抓着九颗牙的自行车,表情很幸福地说:“我今天有帅哥保驾,天塌下来也轮不到砸我头上。”

九颗牙骑上自行车开始往前骑,河马妹一边小跑一边和麻大花说拜拜。她赶紧两步潇洒地侧身往车后书包架上一跳,哪知只坐上了半爿屁股,九颗牙晃了晃,河马妹“哎呀”一声惨叫着倒栽落地。

九颗牙只好单脚点地停下自行车,河马妹从地上爬起,恼火地拍了拍九颗牙的宽背。九颗牙冤枉道:“你倒底会不会跳上车啊?”

河马妹不敢玩惊险动作了,索性两脚分开跨坐在书包架上让九颗牙带。方便面踩着滑板跟在他们自行车旁,三个伙伴乘着茫茫夜色向家的方向驶去。

晚风暖暖地吹进他们的胸膛,路灯一根接一根地从他们身边擦过。

九颗牙原本想一个人静静地享受一下失恋后的寂寞的,可是这一刻他无法感受到寂寞,因为有两个好友紧紧相随着。

河马妹还是一刻不停地找着话题,她告诉九颗牙和方便面:“现在觉得身上的特异功能越来越强了,我现在一心两用,同时操控两种不同的东西,做两种不同的动作都可以。今天早上我上学时,一辆大货车从我身边驶过时,那个变态司机按了一下喇叭,喇叭的尖叫声吓了我一大跳,你们猜我怎么着?我对那货车挥了挥手,货车一下子飞离地面半米多,落地后司机马上刹车,惨白着一张脸从驾驶室里逃出来,趴在车底东张西望不知怎么回事儿。”

方便面也说:“我现在也感到身上的特异功能越来越随心所欲了,好像被警方从那个地下实验室里救出来后,体内的力量竟在不断地成长壮大,真有点不可思议,你们说这会不会是泡咸菜坛子的后遗症啊?”

“我看恐怕是了。”河马妹敲敲九颗牙的脊梁骨问:“你呢,体内有什么感觉没有?”

“没有。”九颗牙不愉快地说:“我根本弄不清自己倒底有什么样的特异功能,不过最近我的体力越来越好了,踢球从开始到终场就没有感到一点累,身体力量也越来越大。也许我的特异功能就是跟力量有关吧,所以才会弄出地震那么可怕的事情。”

河马妹格格笑着:“我感觉我已经不是地球人了,再这样下去,我就成女超人了,这可怎么是好,到时屁股后面崇拜者跟了一大串,追求我的帅哥白皮肤黑皮肤都有,生活从此大爆炸,我由丑小鸭变成大天鹅,哎哟我都开始崇拜我自己了。”

方便面和九颗牙同时做出呕吐的姿势,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九颗牙很难得地畅怀笑了起来。

在他们身后有摩托车的轰鸣声,声音越来越近,坐在后座的河马妹向后面马路看去,只见数辆颜色鲜艳的摩托车从后面疾驰过来,车手们清一色的黑色皮夹克,坐在摩托车后面的大多是少男少女,“奇怪,无锡市不是‘禁摩’了吗?这些家伙怎么还敢这么招摇。”

“大概这就是麻大花说的飞车党吧。”方便面和九颗牙全部向路边最边沿靠过去,生怕被后面飞车而来的摩托车碰着。

摩托车飞速驰过来,在与方便面九颗牙等人擦身而过时,摩托车车手们发出一阵阵的怪叫声,其中一部摩托车在掠过九颗牙的自行车时,坐在摩托车后座上的一名女子一伸手,把河马妹那只放在车头蓝里的书包给抢去了。

摩托车们怒驰而过。

“哎哟,不好,我的书包,”河马妹尖声大叫起来:“我好不容易买到的数学物理参考书还在书包里呢,这帮王八蛋。”她敲着九颗牙的背催促道:“快追上去呀!我要我的书包。”

往日里一直比较胆小的九颗牙自从失恋后,就对那些神采飞扬,个性嚣张的人充满了忿恨,眼前这些摩托车手显然就象雨心逸那一类人,爱欺负人,又爱捉弄人。因着这些心理因素,他脚下加力踩车轱辘,自行车开始加速向前冲去。

方便面踩着滑板,一下子被九颗牙甩开距离了,急得方便面拼命追,可是距离还是越拉越大,坐在后面的河马妹见状,尖着嗓子对方便面喊:“你站稳了,我来操控你的滑板。”

方便面闻言一怔:这样能行吗?虽然心中疑惑,但他还是双脚站在滑板上,两臂向两旁伸开,身体向前弯腰,保持身体平衡。河马妹反过手对准方便面脚下的滑板舞动着,滑板开始加速,越滑越快,最后如同离弦之箭一般,直直地超越过九颗牙的自行车,向前面的摩托车方队飞追上去。

九颗牙见状,心里顿时雄心万丈,他咬紧牙,两脚如风轮般越踩越快,自行车也越驶越快,到后来如同风一般向前飞驶起来。

河马妹的乱发被风拂得平直地向后飘起,她格格大笑着:“哈哈,这才象超人,我们是三超人组合。”

飞车党的摩托车都是“川崎”、“雅马哈”等大马力的赛车,此刻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的速度高达每小时90公里,这些乘风青年们就是在速度中享受人生的乐趣的。即便是宝马奔驰这些名车都未必放在他们眼里,时不时地被他们这个极速车队超越而过。可是今晚他们看到了这一生里做梦也看不到的奇观:一辆载着两个少年的自行车和一个滑板少年,竟然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追在他们后面,而且越追越近。

飞车党的党徒们热血沸腾了:摩托车怎么可能输给人力车呢?我们又怎么可能输给几个少年呢?

飞车党把车速拉到极限,风驰电掣地驶上穿越惠山山腹的高架路,这条路上路况好,晚上车流少,是享受极速乐趣的绝好路段。

来往行驶在高架路上的车辆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只见数辆摩托车闪电般飞驰在高架路上,在摩托车队后面还紧紧追着一辆自行车,甚至还有一只滑板,如此相差悬殊的两种动力的车子却能演绎出如此精彩惊险的追车场面,真让人瞠目结舌。

飞车党的速度已经拉到了极限,可是追在后面的自行车和滑板显然还在不停地创造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眼见得自行车和滑板与飞车党的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小。这时车队飞驰进惠山的山腹隧道,摩托车飞驰时发出的叫嚣声在隧道里显得格外响亮,意外也就在此刻发生了,前方路段上停着一辆抛锚的车子,摩托车队飞驰着超越那辆抛锚车子时,旁边一辆疾驰的轿车被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惊吓了一下,司机慌了手脚,拨转方向盘的角度大了一点,轿车与抛锚的车子顿时撞在了一起,立时把整个路段给堵死了。

追在摩托车车队后面自行车和滑板陷入了绝境中,以他们这种闪电般的速度,不可能刹住车。眼看就要撞上前方堵住路面的车子时,河马妹一只手操控滑板,另一只手操控自行车,人们只见自行车和滑板霍地冲驰上隧道墙壁,然后沿着墙壁向前飞驰,贴墙越过堵住路面的汽车后,自行车和滑板重新回到地面上,继续追向前方的摩托车队。

驶出惠山山腹隧道的时候,自行车和滑板已经与摩托车方队只有数米距离了,飞车党忽然调整了车队队形,由原来的一线阵型改成三角形阵型,抢着河马妹书包的那辆摩托车冲在最前面,后面几辆摩托车一字排开挡住自行车和滑板。

双方都在飞驰的速度下思考着战术,飞车党用几辆车挡住自行车和滑板追上前面抢着书包的那辆摩托车,可是已经掌握用意念控制物体的河马妹用出了另一招更惊险的招数。她对滑板抬高手臂,滑板斜身滑上高架路的路边水泥栏杆,在栏杆上高速飞驰,超越过最后排几辆挡路的摩托车,靠近抢着书包的摩托车。

在水泥栏杆上飞驰的滑板与冲驰在第一位的摩托车距离越来越近了,滑板上的方便面此刻犹如神一般的神勇,他弯着腰,一手抓住滑板以防自己摔出去,另一手前伸,眼神紧紧盯视着前方的摩托车,风嗖嗖地掠起他的头发,他的心和风一样飞扬。当他的滑板与冲在第一位的摩托车几乎齐头并进的时候,坐在摩托车后座上那位抓着河马妹书包的少女回头看着飞驰在栏杆上的方便面,眼中满是惊骇与不信。

方便面与这名少女的眼神对上了,他用意念发出命令,命令那少女把书包扔给他。那少女果然非常配合,甩手把手里的书包向飞驰在栏杆上的方便面抛过去,方便面翻手接住书包,他的滑板速度开始减速,并跃落到高架路路面上,自行车和滑板同时减速滑行,慢慢地停了下来。

方便面、九颗牙和河马妹三人足足有半分钟的时间没有说一句话,他们用一种快乐而自信的目光交流着自己心里的兴奋和快感。这是他们第一次用各自的特异功能进行的完美配合,而且还是在如此不可思议的状况下。

从来路上响起的摩托车喧哗声打断了三个少年的神思,他们并起肩站住。飞车党又调头驶了回来。车队在方便面等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看似这个车队头目的车手向他们走过来,车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黝黑而剽悍的面孔,他的手臂、头颈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刺满了刺青,这让方便面感觉这人形象非常的酷,不由心生向往。

飞车党头目对他们三个人竖起大拇指,用很粗犷的嗓音说:“小兄弟们,很了不得,简直太神了,我们五体投地。这是我们的聚点,你们要是想加入我们这个以体验速度快感为追求目标的团队,就到这个地点来找我。”说着他递给九颗牙一张名片,然后向他们敬了一个表示尊敬的礼,这才带着车队飞驰而去。

河马妹从九颗牙手里取过名片看了一眼,摔手扔到地上并踩上一脚,没好气地说:“黑社会,谁稀罕加入你们,呸。”

方便面捡起那张名片,擦掉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把名片收藏起来。河马妹尖声问他:“你不会真想到和他们在一起吧?他们是黑社会,是这个社会的渣滓。”

“我觉得他们挺酷的,要玩就要象他们那样玩。”方便面眼睛里露出向往的神情。他一直对那种叛逆社会、无视法律和伦理的生活方式有种憧憬,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既然无法显得优秀和完美,那就索性颓废点、荒唐点,随性点、自由点。真正的人生是由自己走出来的,而不是用别人的目光和意愿编织出来的。

河马妹和方便面争论了几句,见他对自己的反对无动于衷,也就不再啰嗦了。方便面跳上滑板,九颗牙骑车带着河马妹,三个伙伴一边谈论着这次惊险绝伦的追车,一边走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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