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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爹的枪

爹爱枪。爹是父亲的:父亲。在濉河两岸,孩子出:生喊父亲爷,叫父亲的父亲为爹。爹喜欢枪。爹和奶结婚不久,就参加了八路军。爹入伍扛的是步枪,爹打过多次仗。爹说,他的手上沾满了血,但从不为此羞愧,因为那是侵略者的血。

爹战斗神勇,却没伤着一根毫毛。祖奶奶说,爹的头顶有人护着,那个人就是爹的父亲。爹的父亲是倒在日本人的枪口下的。

爹心痛,他的枪也曾打死过中国人。渡江战役时,爹的枪管都打红了。爹不明白,把枪口一致对准敌人多好,为啥硬要对着自己?

爹想不明白,就不再想,但有一点爹明白得很,卖国比侵略者还可恨。

看着倒下的战友,爹的枪管更红了。

爹拼红了五杆枪,却活着过了江。

爹有一次差点丢了性命,不在中国,是在朝鲜。

援朝鲜,爹端起枪,愤怒的子弹再次射中侵略者的胸膛。

罪恶的子弹击倒了爹。醒来时,爹躺在一位朝鲜大娘家的床上。

原来爹受伤昏迷后,很快被漫天大雪盖上,只露出一截冲锋枪。

朝鲜大娘比画说,去掉雪,是志愿军,如是侵略者,她就用粪勺砸死。

回忆这事,爹就感激那位大娘,不是她,自己没有被敌人子弹打死,也身埋大雪下,活活冻死。

回国后,爹放下手中心爱的枪,回到老家,回到了爱他的亲人身边。爹爱枪,永远难忘他扛枪的岁月。喜欢枪的爹,自己造了把土猎枪。爹把枪用猪油擦得亮亮的,看着阳光下黑亮的枪管,爹开心地笑了。爹爱枪、擦枪,却不放枪。村里许多人家有猎枪,他们常会到野外打山鸡和兔子。爹的枪法准,可乡亲们从没见过他打过_次枪。爹的枪,没有火药。爹不打枪,却总爱擦弄着枪。爹扬言要放枪,是因为新乡长带人到小村挖金针菜。为帮助村民脱贫,老乡长动员村民种植金针菜。村民信了,拿出一部分地种植金针菜。花开了,却没人要,烂在家中。知情人说,推销金针菜秧苗的老板是老乡长的亲戚。

村民们就骂调走的老乡长是不吃粮食的。

新乡长调来,为带领村民致富,就动员村民把金针菜挖了,改植烟草。

村民们不同意,新乡长就组织干部硬刨。

爹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把夺过新乡长手中的铁锹,指着他的鼻尖骂,老子拼命打下来的江山,容不得你胡搞,有枪,非毙了你。

新乡长蒙了,心想,爹敢指骂他,看来大有来头,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听村长说,老头啥背景没有,新乡长火了,你为啥不站出来?

村长又说,老头虽没大柱子靠着,可打过鬼子,去过朝鲜,军功章一大把,老县长,都敢骂。

新调来的乡长没话了。

后来,别的村种植了烟草,爹的村却一棵没栽。

看到种植烟草的村民又赔本,乡亲们就夸爹那一“枪”放得好。

爹擦弄着手中的枪说,毛主席说枪杆子里出政权,死了许多人,打下这片土地,看他们瞎折腾,我不答应,这枪也不答应,那些长眠在地下的战友更不会答应。

村民说,您当初如不复员回家,怕也当上大干部了。

爹不回答,端枪、瞄准、校正,说,这枪如在战争时就派上用场,和平年代,枪就不是枪了,打兔子的能叫枪吗?村民们笑了。爹爱枪,擦枪,却不放枪。爹玩着枪对人说,这辈子都离不开枪,摸着枪,心才踏实。爹准备缴枪了。在爹的心里,枪是不能缴的,除非战死。人在,枪在。村民都看着爹。爹递过板凳,让乡派出所的同志坐下喝茶。爹拿来枪,用猪油一遍遍地擦着,黑亮的枪管在阳光下更黑亮了。爹把擦好的枪交给民警说,虽是土枪,却是把好枪。你们的枪才叫枪,可再好的枪,也要瞄准了。

民警担心爹的枪不好收,可没想到会这么顺,接过枪,立正,标准地给爹敬个礼。

爹挥了挥手说,拿去吧!

小村里的猎枪上交,全乡的土枪就都交齐了。

乡亲不明白,爹爱枪如命,公家来收枪时也不上火,就给了。

都说,这不是爱枪的爹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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