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哥气急败坏，一连几个你字出口，竟然说不出下文来。
我一脸愧疚地低着头，他那衣服是用极好的雪绸做的，针脚也极细密，做功很考究。两年前，红玉出嫁时，制了一套同样面料的裙装，花了近两百两银子。
虽然知道他那件衣服定然价值不菲，可是已经成这样了，也别无他法，只能认赔。
“实在对不起，公子，我赔……”
“赔！你怎么赔？赔得起么？你知道你坏了本少爷多大的事？且不说这衣服的面料有多贵，就是这做功，全镇江也无一人能做出来，最重要的是本少爷今天是要去会几位极其重要的朋友的，这衣服破成这样，你叫本少爷如何去见我那些朋友？你……”
公子哥气得手舞足蹈，一会儿用手指着我，一会儿跳，一会儿叫，旋身踱步，偏又说不出话来，一副极度无语的样子。
祸是自己闯下的，总得尽量想办法化解才好。我看了一下四周，发现这里离锦华绣庄已经很近，再看看公子哥身上那身衣服，心中有了计较。
“公子和那几位朋友约在什么时间？”
“未时！”
公子哥生硬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杵在那里手足无措。
我看看天，现在还不到午时，应该还来得及。
“我知道前面有一家绣庄的绣功不错，公子若是信得过本姑娘，就请随本姑娘前往，我让绣娘在这划破的地方绣上纹样，兴许能将其掩盖。”
“什么？你要让本少爷穿补过的衣服去见朋友？”
公子哥一听，尖叫起来。
“不然怎样？公子自行回家换件衣服也还来得及，想来公子家中不会只有这么一样能见客的衣服吧？”
我心情本来就不好，现在也失去了耐性，反冲他吼道：“是我撞了你没错，可是你的衣服破了，也不能全懒我吧？谁叫你自己不小心？我没长眼睛，难道你也是瞎子不成？见我走过来，你就不会让一让？我说要赔你，你又不同意，你到底想怎么样？”
“天底下怎么有你这样不讲理的女人？”
公子哥气得浑身打颤，嘴唇发紫，好半天才反冲我吼道：“你懂什么？这衣服是我为这次聚会特意去苏州订做的！只此一件！我怎么这么倒霉，遇到你这么个蛮不讲理的刁妇！”
“那你说怎么办？”我也无语，不就是见几个朋友，用得着这样么？这衣服又不是火龙宝衣，非它不可。
那公子怒瞪着我，一副恨不能将我掐死的样子，许久，期期艾艾地望着我，问道：“你说那家绣庄的手艺很好？”
“是。”我点了点头。
“那补了后，不仔细应该不会被看出来吧？”
“应该不会。”
“也只能按你说的办了。”
公子哥垂头丧气地道。
“那我们走吧。”
我看他那样子，气也消了不少，毕竟是自己不对在先。
到了绣庄，我将他领到东厢我平时刺绣兼休息的房间里。
“请公子先将衣服脱下来吧。”
我转身去绣房里取了刀剪、针线和绣弓，出了绣房，想了一下，飞快穿过隔墙的小门回到自己的小屋。
莲儿正将哄睡着的小家伙放回床上，见我匆匆回来，惊讶地问我：“主子，出了什么事么？”
“没事，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一个人，害他把衣服蹭破了，所以要帮他补补。”
我拿起放在桌上的衣衫转身出去，边走边对莲儿道：“午饭不用为我准备了。”
这衣服是我为刘申缝的，已经做好两天了，还没来得及给他，今天就借给那公子哥穿一下吧。
待我回去，那公子哥已经将外衫脱下，只着了中衣坐在桌前，随手翻看着桌上的书。
我将刘申的衣服放到桌上。
“公子若不嫌弃，可暂时穿一下。”
我坐到窗前，拿起他的衣服仔细比对好丝线，将破了的袖口用绣弓撑开，丝线纫上针，开始修补。
“你……你补？”
那公子哥象是见到什么怪物一般，一惊一诈地大呼小叫。
我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也不回话，继续着手里的工作。
那公子哥气呼呼地瞪着我许久，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恨恨地抓起桌上的书，却半天没看进去了个字，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紧紧地盯着我手中的针，仿佛只要他一眨眼，我就会将他的“火龙宝衣”再弄出个窟窿来似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终是失去了耐性，把注意力转到了别处。待我把修补好的衣服交还到他手上时，他慌忙抓起那只破了的袖口翻来覆去地瞧。
他的衣服是银白色，我特意选用了极淡的浅蓝色在划破的地方绣了两条缠绕生长的藤蔓，并用同一色在破口处绣了细长的叶子，又用花蕊黄与浅蓝相间绣上两颗圆圆的果实。整个图案即不完全隐于衣服上，也不显得突兀，清淡雅致，与衣服浑然成一体。在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那是制衣服的人有意绣上去的呢。其实他还没有注意到，我在他的另一只袖口的同一个地方也绣上了同样的图案，这样看起来更对称一些，也更会给人以有意为之的错觉，断然不会想到缝补衣服上去。
“公子，还行吧？”
“真没想到，你还会想到这样的办法。”他拿起袖口扬了扬，笑嘻嘻地问我：“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办法的？”
“这里是绣庄，吃得就是这行饭，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我还以为你会在这上面留缝上一块破布或是一条象虫子一样的痕迹呢，没想到，竟然是两条藤蔓，虽然女孩子气了些，但总比一块破布什么的好多了。这是什么植物？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他这是什么意思？赞扬还是讥讽？懒得理他，反正我已经尽力了，喜不喜欢都是木已成舟，他纵是再不喜欢，也只得穿了它去见他那帮朋友了。谁叫他那么看重那件“火龙宝衣”呢……
“已经午时过半了，我想公子那几位朋友也快到了吧？公子若是再不赶去，怕是要迟到了，这样的话可比你穿了件破衣服去更失礼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