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儿奶奶气得浑身发抖，一手指着院门，厉声呵道：“混帐东西！滚！你给我马上滚！滚出去！”
“哼！”刘媒婆冷哼一声，趾高气扬地道：“我说都是事实，你这老太婆也别那么顽固，就这样的家势，何苦让你媳妇守节，吃苦呢？就是你想，你媳妇也未必想。”转身见这站在院子里，一时愣住。这时莲儿抱着孩子从里间出来，见我，也很惊讶，不由轻唤一声：“主子，你回来了？”
“嗯。”我微点一下头，转看向刘媒婆，既不怒，也不笑，只淡淡地道：“刘嫂，你还真是执着呢。只是你确定那吴大少爷想娶的人是我？”
“红老板，你说笑了。吴大少爷亲口跟我讲得，自然错不了。”
“那好，请你回去转告吴大少爷，想要娶我，亲自来提亲。”
我打断刘媒婆的话，步上抬阶，从莲儿手中接过孩子，冷了脸。
“莲儿，送客。”
“是”，莲儿知道我生气了，也不多话，转身对刘媒婆道：“刘妈妈，请回吧。”
华儿奶奶一脸担忧地道：“媳妇，你这是……”
我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道：“华儿奶奶，开饭吧，我饿了。”
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对于这件本就荒唐的事，我再不想多提一个字。华儿奶奶听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轻轻地点点头。
“莲儿早就做好了，只等你回来。”
不知是谁说的“世事无常”——一介平民女子，还是一寡妇——虽然并非事实，但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么回事，一下子竟成了香饽饽了。
昨日还秋高气爽，今日便阴雨绵绵了。转眼渐入深秋，天气也跟着转冷，天色晦暗，光线不足，虽是白天，但为了让绣女们干活时光线更足，不至太伤眼睛，我让大家都点了灯。再有半月，就是交货的日子了，我心里竟然隐隐觉着不安起来，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不在我的意料之内。
心里烦躁，索性哪里也不去，独自坐到绣架前绣花，一任那五色丝线在手中穿梭，一点点交织成图案。只有此时，我的心才是平静的，也只有此时，我才能忘记所有烦恼。
一只盈盈的牡丹跃然于洁白的丝绢之上，我揉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微微一笑。这牡丹画得真是传神，也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若是让我来画，定是画不了这么好的。
“啪、啪、啪！红老板的技艺果然了得！”
陌生的声音！
我惊讶地抬起头，吴成站在窗前，一脸赞叹，看样子，已经站了有些时候了，而我居然一点没有觉察。轻叹一声，该来的终究还是会来的。
“吴公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小小的绣庄呀？”
没有起身，只是低下头，继续着手中的活。
“刘媒婆回话说，若是本公子是真心想娶你，便要本公子亲自来提亲，所以，本公子就来了。”
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提亲？这么说吴公子要娶的人真的是我啰？那应该到我家里吧，怎么到这绣庄来了？”
手下，牡丹的叶子嫩绿清新，微微带着露珠的光泽。我重新拈起一根丝线，准备绣花蕾。
“本公子已经去过府上了，你家丫头说你不在。本公子猜想，身为绣庄老板，不在家里，那应该就是在绣庄吧？所以就寻来了。见你正绣的专注，也就没敢打扰。”
他这话让我有些意外。一个恶名远扬的人居然会说“没敢打扰”，我不由站起身来，正视眼前的纨绔子弟。
吴成见此，也不以为忤，反倒大方地站正，让我看。我也索性不避讳，细细地从头看到脚。
乌发如墨，束于头顶，其间插一去白玉簪，剑眉如画，目似秋潭，鼻直口方，虽然一脸嬉笑，却看不出半点污浊来。一身青色镶月牙白长衫，腰缠白玉镶金带，脚蹬一双白云靴——俨然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形象。一时倒让我忘了形地犯起花痴来。
“红老板对本公子的样貌可还满意？”
越发讥诮的言语，不但没让我生气，反让我失笑起来，对自己的花痴也更加放纵。
“吴公子会在乎我的满意与否？”
“当然！”
他笑得虽然狂傲外加放荡，却也无害。
“若是我不满意，吴公子会强人所难么？”
“不会，但是本公子有信心！”他很自傲。
“满意，自是满意的。相信莫说是小小的瓜洲，就是整个镇江的女子见了如此翩跹的才子，恐怕也很难生出不满来吧？”
我说的是大实话，他一听这话，身后那条本来就高翘起的尾巴更加忘形地一路翘到天上去了。
“这么说，红老板是答应这门亲事了！”
吴成向身后一招手，便有仆从抬着红木大箱进来。不用猜，应该是聘礼。
“等等！”我急忙止住。
“吴公子，确定要娶我？”
“当然，我聘礼都带来了，怎么会是儿戏？”
“即使我已为人妇？”我试探地问。
“是！”他答得倒毫不迟疑。
“即使我已为人母……”我还欲再说，却被他抢白。
“红老板不必多言，你的身家背景本公子早已派人打听得一清二楚，若是在意，此刻又岂会站在这里？”
我盯着他，良久。他是认真的！我已经非常确定。只是他非良人，我又怎么会答应呢？只是现在拒绝得了么？我开始害怕起来。如果他用强，我该怎么办？虽然他之前有说不会强人所难，但是对于他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公子哥儿，我可不敢抱以他能以君子之姿行事的幻想。
“你之前说过你不会强人所难，若是我不同意，你会放弃么？”
我埋首于绣架，强作镇定，手心已渐渐渗出汗来。
“不会，若是红老板不同意，必定是本公子有什么地方令红老板不满，本公子会尽力改正，直到红老板答应为止。”
他很自信，也很执着，但却让我稍稍安下心来。
“吴公子，请恕我直言。以你之前带人来强抢的行径，你应该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你家中的妻妾也未必全是心甘情愿跟你的吧？你会尊重我的意愿？真让我意外呢！能告诉我原因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