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空里大片大片灰色的云,像极了灰色天使的翅膀。蓝色忧郁的天空,灰色的云,仿佛一张凄美的画。太阳刚刚探出地平线,血红血红的,像一滴带血的泪,滴在遥不可及的远方。
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或者躺下,看看天空的表情。于是,刚刚还站在花园里喂猫喂狗的司空青战一转眼就已经躺在了树上。她是性子平淡的人,不喜闹,始终都是淡淡的似乎生来如此。
树上的叶子开始脱落了,完成一次蝶一样的旋舞,一切就结束了关于一片树叶的故事。
死后事,与己无关。
那些树越来越寂寞了,那些枝桠开始看得出苍凉秋天来了,繁华尽落,往昔都不在了,孤单的人有孤单的身影。“就是这样的。”
司空青战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带任何表情或者情绪。但对面的吴翾却觉得她像一座冰山般,寒气逼人。如果他在青战说出那句话之后立马反驳或质疑,也许他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但,青战的话却让他大脑短路了一瞬,就那一瞬间的无言以对却带出了一大片的空白沉默。愈是无话可说,愈是觉得青战的威严不容置疑,也就愈发无言。
“就是这样的”而这话本身就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和令人不甘的绝望。
吴翾是彻底败了。在青战“成王败寇”的眼光下,他越发觉得自己狼狈起来。
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心态,吴翾总是不自觉地惹青战生气,看她摆出恶狠狠的表情威胁自己。虽然更多时候她都是面无表情地用恶毒语言来回敬他,但就算是彼此间的舌战,他都觉得充满乐趣。表面看来,青战尖酸刻薄,冷漠恶毒,任何时候都置身事外“高高挂起”的样子,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伪装,真实的司空青战其实是一个可爱而敏感的人儿,当她生气了,她就会显露出真性情来。吴翾这样想。
习惯了她跟自己讲话的方式,吴翾早就做好了迎战她恶毒攻击的准备,然而她这一句极其普通的“就是这样的”竟让他招架不住了。吴翾败得不甘。
可就在吴翾尚未回过神儿来的时候,青战已经背起书包走人了。
“这么做……是不是太无耻了?”青战家门口,子禋这样问夏步。
“什……什么?无耻?你居然说你最最要好的兄弟无耻?啊,子禋你太伤害我了!听。听!这是我心碎的声音!”夏步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子禋哑口无言,颇为无奈地看着他的“夏氏夸张派”表演。
司空青战尚未走近家门就看见了这两个惹眼的男生。
这年头长得好看或者打扮得好看的男生也不是稀有动物,夏步和子禋也并非惊艳绝伦的那种男生,可是这两个人在一起就确实惹眼了。
夏步小时候就很好看,青战曾经诅咒他:“上帝是公平的,你长大了就会变得很丑。”那时的夏步反唇相讥:“同时也是再说你自己?”后来,也就是现在,事实却是青战的预言失败了。夏步非但没有变丑,反倒越长越帅气了,尤其那双眼睛,时而暧昧时而无辜,俘虏不少女生的心。不过,兴许是看了这许多年出现了审美疲劳,也或许,当真是“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在青战眼里,也不过是这样,一个鼻子两个眼。但是,有子禋在旁竟不一样了。子禋也是很好看的男生,不是帅气,就是有那样一种从内心散发出来的淡定的气质。和夏步在一起,一动一静,倒是相得益彰。
子禋见了青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他跟她并不熟识,不像夏步,和青战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极其巧合地同班,到了大学还是校友,可以凭着多年的交情厚着脸皮来蹭饭。他本不想来,只是实在缠不过夏步这个粘人的家伙。他还在考虑该说什么,夏步已经迎了上去,很不满地责备起青战来:“说好了下午一起打篮球的,你怎么先跑了?我去你们上课的教室找你都没找到,害我白跑一趟!你还真是……”子禋在旁听着,心想:“夏步你还真能吹,你根本连人家三四节有没有课都不知道,直接兴冲冲奔人家家里来的。而且……分明是来蹭饭的,居然如此……”子禋忘了蹭饭的尴尬,从旁观察着青战,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青战以一贯的鄙夷的眼神看着他,清晰地吐字:“我今天没课。”开门,走进院子,突然又回过头来,认真地说:“第二次警告:以后不要再拉我去打篮球。”夏步才突然想起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事儿,弄巧成拙了现在的青战,已经对篮球毫无兴趣,甚至,有些敏感了。
“子禋和夏步也来了啊。”一个沉稳淡泊如水的声音响起,是司空弦。
“弦!”夏步竟像个小孩子般腻上去,“你姐姐不欢迎我们啊。”弦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笑道:“是你惹她了罢。”“到底是一家人啊,唉……子禋……”子禋手插在口袋里,一样避开了粘上来的夏步,安安静静地笑着。他向来如此,话不多,若有若无的浅笑就像司空弦但他的笑却不会像司空弦的那样有着拒人千里的冷漠,并不只是弦的眼睛会在笑时掩在额前垂下的头发下的缘故。子禋让人觉得很温暖,然而又是永不可及的温暖他总那么飘忽。也许只是因为太简单,简单得让人以为很复杂。也许。
到底是午饭时间了,看着青战洗手下厨房,夏步脸上不自觉就浮起了笑意,怎么看都是一副奸计得逞的样子。
明亮的落地窗前一张小桌四张椅子,原本就是青战、弦、夏步和尚泽周末时一起闲聊的地方,只是尚泽死后对着窗子那一角的椅子就常常空着了,确切地说,大多数时间里那四张椅子都是空的。弦和夏步落座在以往的位子上,贴着墙角靠窗的位子给青战留着,对面是弦,弦斜对面对着窗子的位子上坐着夏步,而弦和夏步之间,那个曾经属于司空尚泽的椅子上,现在坐着子禋。
自打司空尚泽死后,司空青战眉间就时常有淡烟轻笼,心锁得也更深了。青战朋友不多,除了司空尚泽和司空弦这两个堂弟之外,就只有夏步了。人大都有惯性和惰性,恋旧应该就是这两种习性的一种体现。尤其对于司空青战,惧怕改变,拒绝改变,于是将自己锢封在原有的、已知的圈子里。三个人都曾经尝试将自己认识的好友介绍给她,但她拒绝跟更多的人深交,她觉得自己“负担不起”。尚泽死后,青战的朋友就更少了,而她竟更加拒绝与人往来了。与其被动失去,不如主动放弃。起码,心痛会少一些。怀了这种信念,司空青战甚至一度拒绝与任何人往往来,包括弦和夏步。不知是司空弦对她说了什么还是她自己想通了,终于没有失去最后的两个朋友。不过,还是不肯与别人交朋友。只是子禋……青战居然没有对子禋表现出反感,这倒让弦和夏步感到惊奇和……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