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伏子成并不知道外面的那些风起云涌,他在发呆。阴暗的牢房,曾经是他一辈子都想不到自己会来到的地方。想当年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为了得到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把两个老人绑架进宫。
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了,可是人在昨天在看,他还是阴差阳错的失去了。这是报应,在他看来这是毋庸置疑的。
今天他学会了付出,所以他坐在了大牢里。虽然疼痛,虽然艰苦,可是他却无比的安心。没有什么地方还能比这里更安心了,想到那个女人在外面幸福的生活着,他就仿佛也活在天堂一般。
而薛琳竟然对他说要救他出去,这算什么,又要让他对不起她吗。他不在要了,天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他过的有多么痛苦。那种痛苦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比把烧红的烙铁贴在他的背上时还要难受,一般人不会懂,只有痴情的人才懂。
如果他真的出去了,不但要日日夜夜担心着薛琳,还要被那种思念的痛楚所煎熬,他不要。
而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死。只有他死了,薛琳才会死心,只有他死了,这无休止的错误和痛苦才会结束。原谅他是一个如此懦弱的人吧,没有情感的依托,他已经强大不起来了。
身为皇室子弟,因为特殊而敏感的身份,在小孩儿出生之际,都会在他们的指甲里塞进特质的毒药去。有的人会用到,有的人不会用的。像伏子成,那份毒药已经早他的指甲中存在了二十多年,和他的骨头他的肉融为一体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把这份毒药取出来的那天,可是今天他真的要取出来了。毒药就藏在他的食指中,他只要用碎石头把指甲盖掀开,就可以把毒药取出。‘
也许取出的过程会很痛苦,可是那种痛苦只是短暂的。等到药真正取出来了,他就可以逃脱这永无止境的痛苦了。
天堂有多美好他不知道,地狱存在不存在他也不想要知道,事到如今,他只想逃脱这如同炼狱一般的世界。
一下、两下、三下……很快的指甲就已经被抠出血来,伏子成贪婪的吮吸着,因为不知道有没有融在血里,所以他连一点血水都不肯放过。
与此同时,他的牢门却已经被悄无声息的打开了。来人并不知道伏子成是在做什么,听从薛琳的命令,他把伏子成打晕,扛出了监狱。
其实指甲已经被撬开了差不多,伏子成很快就要看到希望了,却在一瞬间不省人事。老天爷或许真的是有眼睛的,他可以容忍善良的人犯错,可以容忍善良的人受苦,却不能容忍善良的人死去。
薛琳在外面很平静的等待着,人是从她的手底下出去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她担心的是伏子成会作出什么反抗的行动来,薛琳知道他一定是不愿意看到自己犯险的。所以她在一开始就嘱咐了劫狱的人,一旦看到伏子成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就要把他给打昏。
她却不知道,自己这声嘱咐竟然会救了伏子成一命!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来人就扛着伏子成出来了,比薛琳之前估计的要快了不少。看到伏子成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薛琳就在回到一定不会太顺利。
打发走了几个人,薛琳带着伏子成上了马车。其实去哪里她也不清楚,只让车夫趁着月色往前走。
伏子成趴在薛琳的膝盖上并没有醒来,因为被换了身衣服,所以此时的伏子成看上去并没有那么狼狈。风把他的发吹起来,空气中满是浪漫和多情。
薛琳差点都忘了,这个男人本来就是个浪漫而多情的人啊。
忽然薛琳的眼睛一亮,发现伏子成的手指竟然在滴血。她埋怨了一句部下的不小心,便从怀里掏出手绢,准备仔细的包扎。
本来以为只是小刮小碰了一下,可是近处看才发现原来指甲盖都要掉了,怎么会这么严重,薛琳心里有些狐疑。
怀疑是不是那些人又对伏子成用刑了,回头一想,不应该啊。她明明走的时候已经都嘱咐好了。就算他们不听她一个女流之辈的话,可是多少都会顾忌一下王爷的面子才对啊。
石光电闪之间,薛琳忽然想起来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的一个故事。小时候她爱吃脏脏的手指甲,父亲就告诉她说,知道为什么余元国的皇亲贵族是不能犯错了,因为犯了错皇帝就会让他们吃自己的手指甲,而只要一吃,他们就活不过三个时辰了。
父亲说的有些恐怖,在幼小的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看都不看自己的手指甲一眼。
而伏子成是余元国的太子,他的手指甲又这样莫名其妙的受伤。薛琳有些不祥的预感,便拾起他的手指甲来看。忽然一个白色冒头的东西出现在了伏子成血肉模糊的肉里,薛琳取下簪子小心翼翼的挑出来。竟然是一个有糖球大小的白色丸子,愣了半秒,薛琳便把那个丸子扔出车外了。
她不用猜都知道那个丸子是什么,看看膝上那个睡得恬静的人儿,薛琳的心刀割似的疼。
那条手绢本来是薛琳的母亲亲自绣的,平时她视若珍宝,现在就让它留在伏子成的手上吧。薛琳希望这个手绢抚慰的不光是伏子成的伤口,还有他的心。
马车不知道走了多远,前方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灯光,看来是到村子了。不过天色已晚,所以大多数人家都已经睡了,只剩下不多的人家还点着灯。
薛琳把伏子成留给车夫照顾,然后小心翼翼的观察那些灯光,她不是在找最亮的,而是再找最微弱的。她不可能永远的把伏子成带在身边,所以她准备把伏子成留在这个甚至不知道名字的村子里。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伏子成的下落,包括她自己。所以她不会像谁打探这个村子的位置和来历,甚至是名字。她只是想把伏子成交给一家贫困纯朴的人家照顾,直到他伤好可以独自离开的那天。
当然可以找个地方隐姓埋名的生活也最好不过,他还年轻,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享受人生,结婚生子,直至终老。
最后薛琳选择了一户破破烂烂的人家,家里只有一个老婆婆和她的女儿,看上去是一户好人家,而且会照顾人。
趁着伏子成还没有醒来薛琳给了他们一笔钱,然后就和车夫离开了。还有一些银两和一封书信是给伏子成留下的,只得交代那母女两个人等伏子成醒来的时候交给他。
月色皎好,薛琳忽然很羡慕天上的那颗月亮,可以这样无忧无虑在浩瀚的星空中永生下去。或许月亮也是有烦恼的吧,正如她这个在普通人看来雍容华贵的王妃其实也有情绪放不开的一面。
回到王府穆诺岩早已睡下,薛琳不敢打扰,只得独自去客房委屈一晚。可是她睡不着,一边担心伏子成,一边担心皇帝那边怎么追究,还有她的夫君,应该也不会理解吧。
她忽然很怀念以前在秀庄时候的生活,整天最烦恼的事情就是想想怎么对付讨厌的姨娘就好。可是现在呢,人心险恶,她甚至早已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啊,哪怕是在她付出整颗真心的夫君面前,她也有不能为其所理解的一面。
舟车劳顿了一天,想着想着薛琳也到底是有些乏了,只是刚准备闭上眼睛却发现门口伫立着一个人影,她吓了一跳。
缓下神来,才发现这个人影却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夫君穆诺岩吗!
薛琳心下激动,却怎么也不敢去开门了。要怎么跟他解释?他会误会吗?他这么晚是在等自己吗?他会生气吗?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可是光是这一连串的问号就足以让她手足无措了。
犹豫之间,穆诺岩却早已经推门进来了,浓重的黑眼圈预示着其实他也已经一夜没睡了。
“怎么不回屋去睡?这么冷不冷,潮不潮!”出去一夜也不言语一声,虽然掌握着她的行踪可是心里却还是担心的不行。好不容易把人给等回来了,现在又不声不响的自己到客房睡了。
唉,果然是这犯错的人还有理了。可是谁让他拿她没办法呢,只能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
“我……”
“你嫌弃我打呼噜?”她什么她,也不看看他穆诺岩是谁,怎么会这么不识抬举。现在他累坏了,有什么事情也只想明天再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放心不下老情人吗,而且还是单方的。
想当初他还跟白雪藕断丝连过呢,当初还愧疚的不行呢,现在就算是扯平了呗。毕竟两个人经过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眼看着就可以去过太平日子了,穆诺岩可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睡觉!”说着话穆诺岩早已经一把抱起了薛琳,朝着卧房走去。
风虽然是凉的,心却是暖的,终究还是抱在怀里的感觉踏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