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琳有些惊讶,这段日子,她虽然一直忙着绣庄的事情,但在府里,和王爷也算表现得琴瑟和谐,而刘志却依然能看出自己与他的不和谐。
“你放心吧,也许王爷他已经想明白了。”
“不可能。”刘志几乎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王爷临走之前,交代我要好好保护你和公主,我从他脸上看到的,依然是你离开王府时的悲伤。琳儿,其实我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和王爷闹得这么僵。现在的王爷,对你绝对是一心一意的。”
薛琳低着头,咬嘴唇,万般情绪一齐涌上,堵住了嗓子眼,一时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琳儿,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而王爷对我,更有知遇之恩。王爷是个好人,更是真心待你好的,我想,若是薛小少爷还在世,他也会希望你好好珍惜他的,你就这么不能原谅以前的那些事吗?”
“刘大哥,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被伤害的那种痛苦。我愿意守护他的安危,却无法再坦然地面对他。其实,我和王爷现在这样,也是很好的,至少我愿意留在他身边,不是吗?”薛琳的声音有些哽咽,让还想继续劝说的刘志,不忍心再开口。
薛琳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其实,原本有些事情,是不需要她亲力亲为的,只是忙碌和劳累,也可以让她忽视那种突然空落落的感觉。
穆诺岩刚走的那几日,她几乎都睡不着。一是不习惯空荡荡的房间,再者,也担心他的出征情况。在府里,穆诺惜几乎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亲近些的人,也大多去了绣庄,也就自然更愿意在绣庄呆着了。
一眨眼绣庄已经开业了一个多月,生意一直很好,但毕竟是新店,断断续续的小生意是不少,但却接不到大的生意。若是要给招揽人心攒够银钱,这样下去,是远远不够的。
中土三国,除了贾叶国绣品能够自给自足,并且还能有一定数量的外售之外,另外两国都是从西域以及贾叶国采购的。
贾叶国绣庄很多,除了薛琳家的薛记绣庄,以前林玉呆过的那个锦绣庄园也算是名声比较大的。一直以来,只有这两家绣庄,能够绣出宫里所用的品质,也是因为两家都得到西域针法的奥秘。但自从林玉嫁去了薛家,锦绣庄园的生意就比不了薛记绣庄了。
但如今,林玉不在贾叶国,薛琳也远嫁暖秋国,薛记绣庄所出的绣品就和原来的少了不少灵气,虽然依然精致,但所出的绣样都不能和从前相比,更不要说成品了。
薛琳心知,自己这个绣外惠中的绣庄,大部分的绣样都是自己亲自出的,又有衣儿和秋月把关,应该是不会比自己娘家差。但有钱人家一直认为,暖秋国是出不了好的绣品的,也就习惯了从贾叶国和西域进购。
不能打王爷的旗号,更不好找皇上,否则就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尤其是那个太子。这一段时间一来,薛琳一直在想用什么方法让绣庄的名声更大些。
薛琳暗暗查过,卫英奇确实是右丞相卫晋的次子,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贾叶国临云城旁的小岛上养身体。
听说是因为有个道士,在他一次快死的时候救了他,然后说他必须远离暖秋国,并且在一个清净的地方修养,待到年满十六回家,方能保命,这才选择了贾叶国小有名气的临云岛。说来也巧,那座临云岛,正是她所绣的秋景图上,河对面的世界。
薛琳遇见他那日,正是他十六岁生日。
虽然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但他从未点破,自己也不好开口,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而且自那日之后,他也没有再来过。薛琳正在后堂里琢磨,秋月突然进来了。
“娘娘,卫公子来了。”秋月小声地对薛琳说道。
“快让他进来。”薛琳忙回道。没想到一个月没再来的卫英奇会突然到来,薛琳先前的担心一哄而散。
今天的卫英奇和那天的打扮也有了些变化。他背上缠了一个包袱,身上的衣着明显更加华丽些,模样也精神,腰间还配着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令薛琳欣慰的是,那玉佩正是坠在自己所赠的平安结上的,可见这些天来,他还是记得自己的。
“英奇,今日见你,精神倒是越发好些了。”
卫英奇温润地笑了笑,回道:“那日确实已经赶路几天,自然和现在回家养了一阵的模样不能相比。回去之后,家父带着我四处摆放亲友,今日才得空再来,不知是否会有些唐突。”
薛琳赶忙摆摆手,笑着否认。
上次两人的交流都是围绕着那幅画,而今天,两人坐下来闲谈。几番交谈下来,薛琳发现,眼前的这个卫英奇,虽然年纪尚轻,却相当有作画的天赋,随随便便就能说出自己店里那些绣品的搭配感。
尤其是那自己设计过的一副鸳鸯被,特意将往日里烟灰暗红搭配的绣线,打亮了些,眼睛也调配了多种颜色。别人看了,只觉得是绣法精巧,以至于那双鸳鸯活灵活现,他却一语便道出,它更加灵气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它的颜色有别于原来的方法。
“英奇果真是知音人啊,那么多人观看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这个原因,你却是这么匆匆一瞥便能看出,可见你对色彩的敏感,想来,你的画也一定是让人惊艳的。”
“薛兄见笑了,我年纪尚小,也谈不上什么大作为,不过确实天生对颜色很是敏感。教我作画的师父,也要我珍惜这份能力,配出搭配完美的颜色。”
薛琳点了点头,表示也认可这一点。
不知为什么,虽然与卫英奇说过的话并不多,也只见过这两面,却有一种熟悉感,还觉得他的模样,有些熟悉,又说不上像谁。
“对了,薛兄,我这次前来,除了探望知己,另外,还是希望薛兄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但说无妨,若能做到,我自然不会推辞。”薛琳忙应声道。他能找自己帮的忙,多半只能跟刺绣有关,说不定,这正是个机会。
卫英奇取下背上的包袱,将包袱打开,展开了包内的画卷。
“薛兄,你觉得这幅画如何?”
图纸展开,叫薛琳小小地吃了一惊。这画正是自己那副秋景图上,河对面的山林,也就是临云岛上最有灵气的山,暮云峰。自己只在年幼的时候,远远地看过,而卫英奇所画,十分逼真。
薛琳忽然有些理解,他看到自己那副秋景图时,会那么注意。
暮云峰最美的,就是夕阳的时候,而自己所绣的,也恰恰是夕阳印着暮云峰的情境。他自幼在那边长大,自然对那边的一切,能有十分准确的判断。
他所画的暮云峰,同样是夕阳时的情景,比自己那副绣画的景象,并不会差,只是画的尺寸会小一些,应该只有自己那副大的绣画一半大。
“英奇,你这画画得十分好,不管是青山还是山林,颜色都调得十分恰当,尤其这墨色,比一般的墨色淡个几分,正好把青山的灵气感带了出来。”
“不蛮薛兄,我自己也十分喜欢这画,可是你不觉得它少了点什么吗?”卫英奇拿着画问道。
“少了点什么?”薛琳愣了愣,细细端详那画,确实觉得,似乎有一点点美中不足。
“是。”卫英奇接道,“原先,在临云岛,我并不知道它究竟少了什么,直到那天,我进来看到那幅画,忽然有些明白了。而刚刚再看到那幅画,我也就更加确定了,我觉得,它所缺少的,应该是立体感。”
薛琳恍然大悟,确实,这颜色虽然传神,却没有那种山的立体感。但若把颜色加深,灵气又会少几分。
“那你的意思是……”薛琳迟疑道。
“我想薛兄应该是猜到了我的意思,我是希望,薛兄能替我将它绣出来。因为,这个颜色,是最能体现山那抹仙然的气息的。但颜色稍微淡了些,看起来有些单薄。我想,如果以绣线代替,应该能既保留他的仙气,又增强立体感。”
薛琳不置可否,若要保留原有的模样,又增强立体感,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只是,自己这里绣线颜色虽然齐全,可要找出这样匹配的颜色,也不是件易事。
看到薛琳有些犹豫,卫英奇又问道:“薛兄是在考虑绣线的问题吗?”
薛琳见他一猜即中,会心一笑:“正是。”
“我认识几家染坊,他们可以出借地方,让我们染线。另外,我还可以从西域进购一些材质最好的丝线和棉线的材料,供我们使用。”
卫英奇的话,大大刺激了薛琳的兴趣。原本就对这画手痒,听他这样一说,也就更加兴奋了。如果能自主调配线的颜色,出来的绣品一定更加有特点。
看着眼前跟自己一样跃跃欲试的卫英奇,薛琳点了点头,心里也开始着下一步的计划。
“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