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头直直的看着她,不疾不徐道:“殿下,卑职倒想问殿下一句。”
她一愣:“什么?”
“若卑职不是陛下赐给殿下的,殿下是否想要杀了卑职,为那家奴报仇?”
“你!”她气结:“你好大的胆子!你真以为本宫不敢杀了你么?”
狼头冷笑一声,竟含了几分绝望:“殿下自然是杀得卑职的!”
她把脸一别,扬手道:“龚星,把他带回拘禁室去,与那些犯了事的奴才们关在一起!告诉驿官,好好看着他!”
说罢,旋即又加了一句:“他什么时候知罪了,便什么时候放他出来!”
龚星迟疑:“殿下……”
那狼头扭头看着龚星冷声道:“废什么话?还不遵了殿下的旨意?”一脸无畏,一脸凛然。风扬起他凌乱的发丝,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如同疯魔。
雪雁一挥手疾声道:“把他带下去!”面上尽是厌恶之色。
那狼头再不发一言,从地上起来往驿站的拘禁室行去。龚星觑着她的神色,再不敢说什么,趋步跟了上去。
“姐姐,您这是干什么?”朵儿急迫清婉的声音自她身后而来:“姐姐,为何还要拘禁狼头?说到底,他那日也是为着您好啊!”说话间,人已行到她跟前。
她看着朵儿,淡淡道:“我就不相信驯服不了他!你们都莫要为他求情了。”说着,又缓了缓面色,轻声问道:“去了半日,为何回来脸色如此难看?扎木术对你说了什么?”
朵儿看了眼采平,采平会意,作礼退了下去。雪雁看她把采平也支开了,唬了一跳:“这般小心,到底发生何事了?”
朵儿俯身掖了掖她身上的大氅:“姐姐,出事了。扎木术响午时分收到前方军士传来的密函,说赞普被吐谷浑人的毒箭所伤,伤得可重了。他身边的副将萨哈正护着他往这儿赶呢!”
他被毒箭所伤?她心内不由得一紧:“何时之事?”
“听闻有两三日了。”
“他受了伤不传军医,不留在行宫里养伤,往这儿赶做什么?”
朵儿轻道:“姐姐有所不知,赞普为免伤情外泄影响军心,又怕格真得知他受伤后会卷土重来,所以才不传军医的,只往这里赶。”
她心下一急,从椅子上站起来:“可医官都在行宫里,他来这怎么行?他怎能如此糊涂,行宫里多的是医术高明的医官,他怎么不在行宫里传医官看伤,却往这里赶!”
朵儿瞅着四下无人,压低声音道:“扎木术现在急着找一名懂医术的麻脸女子,叫了我过去协助他寻找,可他怎能找得到?姐姐,怎么办?只有您才能帮赞普了,可是……”
朵儿点头:“我担心的正是这个。虽说姐姐私会的那个男子恰巧是他。可他作为男子,普通男子也就罢了,偏他还是一国之君,雄霸一方的主。他怎能容忍自已的妃子行为如此的不检点?”
雪雁听罢,眉头不由得越拧越紧:“扎木术还说了什么?”
“扎木术说赞普明儿清晨左右便会抵达这里,姐姐还得早作打算。”
“咱从长安带来的药箱子可还在?”
“在是在,可上面只有一些普通的药物,金创药也所余无几了,更没有解毒之药。赞普中了吐谷浑人的毒箭,这可怎么好?他已忍受两三日了,再不能拖着了。”朵儿忧心不已:“可是姐姐,这荒山野岭的,去哪找这解毒之药?”
朵儿的话却提醒了雪雁,她想起那次他把她从吐谷浑人的皇帐里救出时,也是中了他们的毒箭。他不是总有一瓶解药随身的么?怎么这次却如此大意?她思忖良久,忆起那毒性来,脑内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以毒攻毒!”
朵儿不解:“以毒攻毒?姐姐是何意?您想到法子了?”
雪雁看了眼身后的一片冰天雪地,嘴角不觉含了笑意:“雪蟾!这大雪覆盖的山上一定有雪蟾出没!雪域所产的雪蟾身上含有剧毒,只要能抓到一两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朵儿闻言,面上也现了喜色:“姐姐,我让扎木术着人去抓!”说着便要转身往回走。
雪雁急忙拽住她:“不是说赞普受伤一事不能张扬么?如此一来,不是人尽皆知了么?可是真走漏了消息可怎么好?你可曾想过?”
朵儿停下:“姐姐的意思是?她略一思索,不禁失声道:”姐姐是想独自去抓雪蟾?!“
雪雁抬目看着被大雪覆盖的、险峻挺拨的山峰,缓缓道:“不是人人都认得那雪蟾的样子的,赞普受伤的事更是不能外扬。所以,此事只能是我一个人去办。断断不能让第三者知道,连扎木术也不能。记下了么?”
她看看天色:“你先回屋子里给我备下绳索等上山用具。”
朵儿无奈,只得应道:“好。但姐姐千万要小心。”
夜色苍茫,雪光清亮。
被积雪覆盖着的山峰死一般静寂,连虫鸣也没有。雪雁抑压着心中恐惧,也不知攀了多久,几经艰辛,终于攀上了山腰,她看着脚下陡峭的山路,灵机一触,把长长的绳子一头绑在一棵参天的松柏树上,一头绑在自已的腰间,再一点一点的往上攀去。
只有上得更高一些,才更有机会捕得雪蟾。而自已下山时,也不至于迷路。也亏得朵儿给她备有这么长的绳索。她记得曾游历西域的杨政道说过,雪蟾的巢喜爱结在险峭的山壁之上。她一壁想着,一壁向上慢慢攀去,脸上传来刀割一般的疼痛,伸手一蹭,便蹭得一掌血丝。她知道自已的脸不知何时被树枝利石划伤了,经冷冽的山风一吹,便如刀剜。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有几个时辰便天亮了。届时他也该抵达驿站了。他身上的伤,该有多痛?想起他几次三番的舍身相救。心里便暖如六月的和风。她一定要帮他度这一关的,即使不为着他是她的夫君。她也会不惜一切去救他一命!
一时失神,足下一滑,她差点跌下山崖,幸亏她眼疾手快抓住了身旁那棵松柏伸下的枝叉,才化险为夷!只要她刚才手慢一点儿,那她便……看着脚下幽黑深不可测的崖谷,她的脑内顿时一片空白,她原本拼力抑压着的恐惧终于突围而出,把她紧紧包裹起来!
折腾多时,却一无所获,她又恐惧又灰心,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她无力的瘫坐在原地,深深的无助感让她有哭的冲动。杨政道若在,一定不会让她冒这种险的!可是,政哥哥,此刻的你身在何处?可曾还在怪雁儿的绝情?政哥哥,你不在也是好的,你若在,看着你心爱的雁儿为别的男人以身犯险,你该有多难过?
她想着想着,意识慢慢的恍惚起来,眼皮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困,反而没有刚才那般寒冷了。她正想就着原地闭上眼休歇一会,一把急切嘶哑的声音远远而来,越来越近:“殿下!公主殿下!你在哪里?您若听到,您应卑职一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