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窒,是他。
想起刚才的狼狈,脸不禁微红,站起来轻盈回了一礼:“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在此谢过公子的救命之恩。”
语气神情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与刚才街头打架的样子判若两人。杨政道心里暗笑,面上却是云谈风轻:“姑娘不必客气,路见不平,理应相助。姑娘不也这样吗?所以才要赞一句好气魄。”
雪雁笑了笑:“为表谢意,公子若然不介意,这顿饭权当向公子致谢,如何?”
“当然不介意!有佳人相邀,乃人生一大乐事也!”
“公子可是张昶,张公子?”她试着问道。
“在下正是张昶。”
杨政道语音刚落,一旁坐着的张昶愣了下,不敢相信地望向他:你是张昶,那我是谁?
杨政道领会他的意思,笑向雪雁介绍道:“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姓屈,叫屈植。”
张昶翻翻白眼,讪笑着瞪了杨政道一眼:我何时改的姓名?
杨政道笑意更浓了,回他一眼神:你不是喜欢屈大夫吗?就暂且姓屈吧。
朵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屈?屈直?好逗的名字,哪个屈?哪个直?”
杨政道说:“屈原,屈大夫的屈,曹植的植。”
张昶没好气地纠正道:“是委屈的屈才对。”
朵儿看着他们面上奇怪的神情,学着他抱拳笑问道:“兄台,怎么两个大男子,却眉来眼去的?”
杨政道轻咳两声,忍住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在下与屈兄自小一起长大,感情笃厚,亲如兄弟,一来二往便习惯于用眼神交流,让两位姑娘见笑了。”
朵儿又抱拳作礼道:“原来如此,兄弟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也。”
说罢,再扫一眼各人的表情,方反应过来:“姑娘?”本能地理了理束发的玉冠:“你是如何看穿我的?我,我像是女子吗?”却忘了他们早前在“南山寺”的巧遇。
众人皆忍俊不禁。
朵儿白了各人一眼:“想笑便笑出来吧,可别憋坏了。”
各人轰然大笑。
张昶边笑边道:“张兄着实好眼力,我正要赞一声好俊的小兄弟,敢情是位姑娘啊。”
朵儿气哼着,只顾红着脸低头吃饭,再不敢直视众人。却觉得总有一股灼热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于是猛一抬头,一瞪眼,张昶躲避不及,接上朵儿剜人的目光,一口饭噎着,吐不得,咽不下,连咳了好几声,慌着大口大口喝茶。
朵儿气哼着,只顾红着脸低头吃饭,再不敢直视众人。
却觉得总有一股灼热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于是猛一抬头,一瞪眼,张昶躲避不及,接上朵儿剜人的目光,一口饭噎着,吐不得,咽不下,连咳了好几声,慌着大口大口喝茶。
朵儿看着一介书生模样的他手忙脚乱的窘样,有种大仇得报的痛快。
雪雁与杨政道对望一眼,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杨政道笑道:“屈兄,美人当前,可别失礼了。”
张昶道:“哪有那么凶狠的姑娘?”
朵儿扬了扬拳头,哼道:“还有更凶狠的,可愿一试?”
张昶吓得又摇头又摆手又抱拳:“女侠饶命!”
众人又大笑起来。一顿饭吃得笑声四溢,各人皆觉酣淋畅快。
饭毕,杨政道挥手叫来店家:“把掌柜的叫来。”
雪雁忙道:“公子,帐我们已结。这顿饭全当小女子谢意,公子别辜负。”
杨政道只是微微笑着,对匆忙赶来的店家道:“把这位姑娘适才押下的玉佩还回来。”
说着掏出一枚金叶:“这是结帐的钱。”
那掌柜的倒是个老实人:“客官,太多了。”
杨政道笑道:“结了帐,剩下的赏你了。”那掌柜道谢而去。
不过须臾,掌柜便把玉佩取来,递给杨政道,恭敬道:“公子,这是姑娘押下的玉佩。”
杨政道接下玉佩,递与雪雁,笑意盈然的说:“既是姑娘的随身之物,可不能再轻易示人,要是途中弄失,岂不惋惜?”
雪雁听着温软的声音,看着眼前这个笑意温润,笑得云淡风清,洒脱豁达,连双眼都在笑男子,他到底是何人?这是一个什样的人呢?什么也逃不脱他的眼。刚进店的那一幕也全入他眼内,可他全然不动声色。她从未表露过自已的身份,甚至连姓名也未曾提及,可他却知道她是谁。他会让人把琴弦送到王府内。
可奇怪的是,她虽觉眼前之人神秘莫测,却是半丝陌生隔离感也无。反而觉得已是前生便与他相识相知了。她还在愣着,朵儿已手脚麻利地接过,轻唤道:“姐姐,我给你戴上。”
她就着朵儿的手势低下头去,一手撩起长发,任由朵儿为她把玉佩戴在脖子上。抬头的一瞬,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眸,瞳仁漆黑幽深。这是一双怎样的眼呵,那里似乎什么也没有,却又仿佛横无际涯,蕴着四荒八合,天地万物的一切,喜悦的,忧患的,爱的,恨的,祥和的,戾气的……
她就这样倔强的地迎视着他的目光,倔强的想要读懂他眸海间暗含的一切,可却是徒劳。她无法砌合,也无法读懂。又不禁暗暗自嘲道,我为何要执意去探究他呢?仅仅是因为他救过自已吗?
她一个谢字未曾出口,他已站起来,抱拳道:“在下得告辞了,姑娘请便。”
她只好也站起来微笑道:“公子请便。”
他笑着向她一颔首,人已下了楼阁。
张昶期期艾艾地看着朵儿,朵儿灿然一笑,作了个“请”的手势,他才快步跟着离去。
雪雁顿了下,抬眼看向窗外,夕阳西坠,街道熙攘。繁芜的落寞。
半响,她才慢慢走下楼去。不料,两人刚踏出酒楼门口,后面便有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跟了上来。她们心照不宣地放缓了脚步,后面跟着的人也跟着放慢。这下雪雁便更肯定是跟踪她们的了,遂示意朵儿走快点。
朵儿边走边道:“姐姐,后面跟着我们的都是些什么人?”
雪雁冷笑一声道:“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保护咱们的。咱们还是想个方法脱身吧。”
“姐姐,我们去顾驾马车得了。我就不信,他们会跑得比马快。”
雪雁点点头,两人闪进一家客栈,因为已没有了银两,好说歹说店家也不肯先给马车,到达后再付钱。无奈下,雪雁只得表明身份,并许诺到府上给两倍的价钱,那店家才半信半疑地答应了。马车跑出一段路后,终于摆脱了跟踪的人。
回到府里,天已黑透。朵儿寻来烛台,把烛点上,有点惊魂未定:“姐姐,到底是谁在跟踪咱们呢?以往出入也从未遇到这些事。”
雪雁担忧道:“恐怕是‘铁辕门’盯上咱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