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含泪点了点头,可失去女儿的巨大恐惧还是在她心头挥之难去。李道宗道:“雁儿,扶你娘回屋歇着吧!”
“是,爹。娘,走吧,雁儿扶你回屋,放心,女儿不会离开你的。女儿要照顾娘一辈子的。”
雪雁扶着王妃往厅外行去,李道宗突然大叫一声:“雁儿。”
她回过头来应了声,李道宗又放低声音说道:“若圣旨到了,来宣旨的会是杨政道,爹让你作个心里有数。”
她一愣,随即平声道:“女儿记住了。”心里百味莫辨,真是讽刺!那个本应取她的人却要……
“朵儿,娘还是不肯进食吗?”
朵儿脸色沉重的揺揺头:“食得极少,人也消瘦了不少。”
隔了半月,长安的圣旨还是没有动静,任城王李道宗经一番权衡后,也不敢贸然去长安,日日如坐针毡。王妃张氏更是愁容满面,以泪洗脸,茶饭不思。而雪雁,反倒显得很平静,并没有觉得和亲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只是,子洛,此生此世就要与你无缘了。
“姐姐,和亲,你怕吗?”朵儿于一旁轻声问道。
雪雁苦笑道:“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既成事实,也只能安之受之。只是,朵儿,姐姐不在你身旁,你要好好的。也要代姐姐照顾爹娘。”
朵儿心一热道:“朵儿是离不开姐姐的,姐去哪我去哪。”
“又说傻话了,你有大好年华,不应跟着姐姐受苦的。”
朵儿正要说什么,本来绣楼上开着的窗门“啪”的一声被拍得关上了。
朵儿道:“我去瞧瞧。”边说边往窗边走去,推开窗门又关上,扭头对雪雁道:“姐姐,起风了,好大的风,天都暗了下来,恐怕就要下大雨了。”
说着又到另一边,想要把窗门全关了,朵儿关了一扇正准备去关另一扇,突然一团白色的东西直往她的身上扑来。
朵儿本能地将那团白色的东西抱住,定眼一看怀内的东西,竟然是只白鸽子。而且还是只受了伤的鸽子,正拍着洁白却沾满血污的翅膀“咕咕”地叫对着她叫,求救似的看着她。
她连忙把它捧向雪雁:“姐姐,是只鸽子。可能是被风折了翅膀,正流血呢。”
雪雁一听,也停下临贴的笔,接过鸽子细细查看了起来,真是被风折了一只翅膀。
朵儿看着,越看越觉得眼熟。
雪雁唤朵儿道:“快,把剪子和纱布拿来。”
朵儿递过剪子,道:“怎么会有鸽子呢?”
就听见雪雁叫道:“是信鸽!脚上还绑着竹筒子。朵儿,这只是姨娘的鸽子。”她说着,把竹筒子轻轻解下来:“看来它是为姨娘送信时让刚起的大风折了翅,迷了路,才撞到咱们这来了。”
“二夫人的鸽子?”听她这么一说,朵儿可真想起来了。对,这只就是之前宝筝抱在手里的那只白鸽子,难怪看着眼熟呢。原来是只为柳如意送信的信鸽,难怪她那么宝贝!
朵儿接过雪雁递来的竹筒子,疑惑地轻拧着,筒子便拧开了,露出一张卷着的小小的纸条。一个连自已也不敢相信的念头在心中闪过,她蓦地抚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圣旨会在五日后到。”
圣旨?朵儿心内大惊,柳如意到底和圣旨有何关联?这只使鸽子又是为柳如意与谁在传递着讯息?
雪雁把鸽子包扎好了,抬头见朵儿正在对着那张纸条发愣。不禁嗔怪道:“小妮子怎能看了别人的书信呢?”
朵儿把纸条递给她道:“姐姐,好好看看吧!”
她见朵儿的神色不对,只好接过那纸条看着。“怎么会这样?圣旨?什么圣旨?”她也满腹疑虑起来。
朵儿凑近她低声道:“会不会是姐姐和亲的圣旨?”
她听罢,心里“咯噔”一声,想起柳如意对力嘉莫名的用了家法,想起那个刻意掩盖身份的杨夫人,想起那去向不明的三万两白银……但愿这一切都只是自已的猜测!
她想至此,便把纸条细细的卷起,重新装回竹筒子里,对朵儿道:“这件事暂时不宜让爹知道,先把这个收起,鸽子也先留在绣楼养伤。先不要知会姨娘,等五日过后再说。”
朵儿收好筒子,问道:“姐姐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平着声道:“但愿是我想多了,可这个又如何解释呢!”
“姐姐是怀疑二夫人……”朵儿突然打住了,雪雁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莫要张扬。心里不禁哀痛,到底是一家人,姨娘怎能这样待我呢?
柳如意能这样做,无非是与娘的恩怨纠缠而已,说到底也不过女人间的争风吃醋罢了。可她却用如此狠辣的手段对付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女人,无疑她是握住了敌人的软肋,要是她得逞了,那她的敌人就真的垮掉了,而且是永远的垮掉,再没还击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让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仇恨如此之深?
“朵儿,咱们再去劝劝娘吧。”
“好,我去取斗蓬。”两人披上墨色斗蓬向王妃的东暖阁走去。
刚下了楼梯,便见一人撑着油伞在寻找着什么。走近一看,是宝筝。雪雁叫道:“宝筝,风大雨急的在寻什呢?丢东西了?”
宝筝一见雪雁,赶忙过来作礼道:“小姐,奴婢在寻二夫人的鸽子。不知小姐可有见着?”
雪雁微微一笑:“姨娘的鸽子怎么会丢了呢?”
“回小姐的话,小姐有所不知,二夫人的鸽子是信鸽,刚才飞了回来,可一转眼就不见了。二夫人差我来寻,奴婢先去找找看,二夫人怕是等急了。”
“那你去吧,小心别让雨淋着了。”宝筝欠身告退。
雪雁望着她着急的神色,更确定了内心的猜测。
大明宫。
花石阶,白玉为栏。金皇琉璃,夕阳寥寂。
西落的斜阳光线,抚在面色清淡,一身银白袍子,高大俊美的男子身上,光线所过处,更托得男子的身姿如梦如幻,风雅无双。
“冷霜,母后传我所为何事?可是母后身子欠安?”李泰边走边问宣口谕的宫女道。
婢女冷霜作礼回道:“殿下别紧张,娘娘无恙。只是娘娘想殿下了,想见见殿下而已。”
长孙皇后正坐在榻上和一姿容出众的女子品着茗,相谈甚欢。自贤妃殁后,长孙皇后难见这么开颜的欢笑过。李泰踏入正殿,跪下磕头道:“儿臣拜见母后,愿母后万安!”
长孙皇后微笑道:“皇儿来了,来,过来见见上官小姐。”
李泰点了点头,向那女子望去,那女子娇羞作礼道:“上官婉容见过三殿下。”
李泰面色如常道:“上官小姐免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