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听着,一颗心不觉提了起来。
李泰却面色如常,仿佛一切与他无关,淡淡道:“皇兄倒是很关心我的亲事啊,还是,你压根是对那上官婉容有意?”
“你……”李承乾面色陡变,怒道:“别不知好歹!”
李泰又呷了口茶,面色清淡如水,道:“皇兄心意,我心领了!”
李承乾刚想说什么,侍监进来禀道:“皇上,太子妃到了。”
李世民一挥手,道:“快宣!”侍监唱道:“宣,太子妃谨见!”
语音刚落,一位身穿正式宫装,体态丰膄,步覆轻盈,满头珠翠,面容姣好,眉目含着几分跋扈的女子款款而入,面带温柔如水的微笑,声如莺啭:“儿臣拜见父皇母后!愿父王龙体安康,江山千秋万代!愿母后凤体祥和,青春永驻!”
朵儿望着举手投足皆做作的太子妃,暗道,好厉害的女子,一看就是笑里藏刀,不能轻易招惹的主。天真如长乐,也懂得去忌讳她。
李世民笑道:“平身吧,赐座!”
李承乾看了一眼太子妃,不悦道:“你怎么也来了?”
“是母后让她来的。”长孙皇后眼里流露出温情,道:“盈姿,坐到母后身边来!”看得出李世民与长孙皇后对这个太子妃都是极其的疼爱。她笼络了所有人的心!
除了他。只见他云淡风轻问道:“皇兄,昨晚睡得可好啊?”
李承乾不着痕迹的怒瞪了李泰一眼,讷讷道:“不劳皇弟挂心了。”
朵儿的心突突的跳了起来,昨夜拦住去路的竟然是他!很明显他是想在太子妃面前借机打击李承乾,她记得长乐公主说过,太子妃是个醋瓮子。
虽然朵儿猜不透他的用意,可如若让她知道李承乾半夜里怀抱着一个女子,谁知道太子妃会是个什么反应?李承乾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果然,太子妃微笑着,冷厉的向李泰扫视一眼问道:“三皇弟此话何意?”
李承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李泰却视如不见,故意清清嗓子,淡淡回道:“皇嫂多心了,皇弟我是在关心皇兄呢!”
朵儿不禁在心内叹气,一母同胞的兄弟,说个话也夹棒带棍的,也不怕累的!长孙皇后嗔道:“你两兄弟啊,就不能好好说个话吗?也不怕人看着笑话!”
又转面对朵儿道:“文成,来,见过皇嫂吧,以后宫里的规矩就由皇嫂亲自教授与你,如何?”
朵儿注意到太子妃眼内一丝不快一闪而过,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笑道:“母后抬爱,盈姿定当尽力把妹妹教好!”
朵儿也只好离座,上前一步去,扯着微笑作礼道:“文成谢过皇嫂!”
“宛兰,为何不把门关上?”没有回音。这丫头,进来也有一会了,为何忘了带上门了呢?
雪雁不禁停下抚琴的手,纳闷的回头一看,杨政道挺拨的身姿站在门口,五月的和风带起他素白的衣袂飘扬着,正午的阳光从一边随意洒过,给他的侧脸镀了一层薄薄的金黄。更是让这张本来就朗艳独绝的脸,显得俊美无双。
雪雁定定看着他,四目相对,竟恍若隔世。她在心底低低地叹了口气,他到底是来了。
他走进屋内,轻轻把门带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伸手去抚了抚那根光亮的弦,温和一笑,道:“这弦,是我向父亲大人要来的。是这架筝的备用弦,这是最后一根弦了。”
她凄楚一笑:“我知道。”他并不意外,他的雁儿冰雪聪明,她早料到他会来。她期待过,他不来。可他到底是来了。他沉默半响,才道:“我一直不信命,可现在我有点儿信了。”
他看着她,眼神突然变得温柔无比:“雁儿,你可会怪我?”
可他此刻的温柔让她感到无比的绝望。他是来劝她去长安的。这个男人,她相信他的心底是有她的。可他还是会亲自把她送去另一个男人身边。
雪雁揺摇头:“这是我的命。我不怪你,也不怪姨娘。而且,你今日即使不来,我也会去长安请罪的。”
他紧盯着她:“圣上不见得会饶恕你们这欺君之罪,你可有打算?”
她淡淡笑道:“我不怕,你会帮我的,对吗?”
他的心突然一阵抽痛,他到底在干些什么?他真要把他深爱的女子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吗?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名?为利?不,如今一切功名利禄于他,都淡如天边的浮云了。
他在乎的,只是站在他面前这个一夜之间成长起来的女子,这纯净无垢的容颜,终将为谁所有?这个女子,这颗如水的心,原本都是属于他的啊!他却一直无视!上天让他永远失去她,算是对他的惩罚吗?不,他不会失去她的,他要永远守着她,不会让她觉得孤苦……
刹那间涌起的一念,让他自已也觉谎谬,他竟然想到了私奔!他竟然想到要不顾一切,放下一切,包括他一直忠于的朝延。他要带她走,带着她远走高飞,再不顾什么社稷,什么大义,因为社稷,大义里,都容不下他的爱!
两人沉默了一瞬,他突然说道:“如果我是要带你私奔,你会跟着我走吗?”
她一时错愕:“私奔?去哪?”
他忽然笑了:“去一个没有战争的地方,那里会有世间最美的日出与日落,有最鲜艳的花朵,有最安静的夜晚,有最清亮的月色,有最温暖的泉水……”
她听着,也不禁笑了,接道:“有月下泡温泉企图色诱于人不知死活的女子,有带银色面具的黑衣人,有闪着寒光的匕首。”
他又一笑:“还有七种草药精研而成的迷药,可惜只迷了自已。”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个夜晚,那个有着皎洁月光的夜晚!
她想起自已的荒谬,脸一红,突然就拉着他的手,道:“走!”
他的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问道:“去哪?”
她瞪他一眼:“不是说要私奔吗?走啊。”
他简直难以相信:“就这样走了?”
她睨着他,取笑道:“你该不会是有贼心没贼胆吧?”
他好气的笑道:“我奉陪就是了,可请问小姐,我们该怎么出府去?”
她呶呶嘴,道:“那便得有劳杨大人了。”
他盯着她,还是笑:“你当真不后悔?”
“不后悔。”
“那你等着。”说着开门,离去。
不一会,他回来了,笑道:“我请示过你娘了,现在可以出府了。”
“那走吧。”她说着,干脆的抬步就走。
他拽着她:“你当真要跟我走?”
她也笑睨着他:“君怀天下,吾怀君。小女子愿随君子到天边,还望君子从此不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