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他再不堪,也不会这样泯灭人性。以为他一直是对她心存情意的,没想到他对自已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利用她!如此的苦心孤诣,只是为了残害自已的同胞兄弟!
李承乾啊李承乾,你如何忍心?利用对你真心相待的人,去对付你最亲的人!为了个那帝位,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又还要杀多少人才是个头?
朵儿的额头冷汗直冒,假若,假若他李承乾错估了李泰对她的心意,那,那支箭便会直直射向她的心口,毫不留情!而他李泰,她一直看不透他对自已有几分心思的人,他却为了她,明知那个是李承乾设计好的陷阱,他也飞身而来!
幸好苍天见怜,要是他为此中箭身亡,她怎么活得下去呢?想着,心一酸一痛,泪便下来了,凝着他担忧的神色,喃喃道:“你为何要那样待我?我不过一介孤女,值得么?”
看见她的泪,李泰心底不禁泛起几许柔情,可他与李承乾的斗争还只是一个开始而已,他还不能给她哪怕是一个轻许的承诺。
心内一叹,只淡淡道:“别哭了,再哭就真的不值得了。”
她忽地用力抹去眼泪,转身便走。他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冷声道:“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现已死无对证了,你又能怎样?搞不好自身都是难以保全的,你可想清楚了?”
朵儿闻言,脚步一顿,也不知是不是在高处风吹久了,突然间觉得头痛欲裂,只是初冬便如此寒冷了,冷得教人绝望!雪雁姐姐,你在哪呢?我该怎么做?若你在,你一定知道该如何抽身……
贞观十四年,冬。
第一场雪。
雪下得并不大。只是絮絮碎碎的,但一下就是三日三夜。直至第四日酉时,才稍稍放停。
朵儿拥着手炉呆在内殿里,手炉的热度经手的经脉一点一点传进她的内心。屋子里很静,静得只剩下手炉里银炭燃烧的细微声响。
日渐见长,身入宫门已八个多月,朵儿越发的喜静了。也越发的谦恭谨慎,再没有进宫前那样活跃的心。性子也一日一日变得沉静如水。不爱笑,也不喜嗔了。她又是他口中的“精致布偶”了。
她对这个奢华的宫殿由最初的赞叹到现在的厌倦,她是走得步步惊心。她对这个只看得见四四方方的天的皇宫,失望了。她只想静静的,只等皇帝的圣旨一下,便和亲出使,远离这座令她惧怕的宫殿。
只是,心内已深植的那一份情感,她该用哪一种方式去结束呢?身份低微,却得一皇子钟爱并以性命相护,夫复何求?那是上天赐与她的,唯一的福份了。
因为他,朵儿对这个冰冷的皇宫,便有了丝丝的不舍。她知道,自已即使和亲远去,心也再离不开了。正在出神,朱梅挑帘而入,作礼道:“公主,外头的雪停了呢。殿下都闷在屋子里几日了,何不出去走走,赏赏宫里的雪景?”
朵儿笑笑,不为所动:“屋子里暖,本宫待着也不觉闷。”
朱梅停了一会,又小心道:“太子殿下的人又给公主送东西来了,殿下要看看吗?”
朵儿随手翻了一页看着的书,淡淡道:“这回是何物?不管何物,都退回中宫去吧,本宫用不着。”
自秋狩回宫后,朵儿由于伤心失望太过,总下意识的避开李承乾。而李承乾,许是感觉了朵儿的日渐冷淡的态度,许是对她心存愧疚,总是隔三差五打发人给朵儿的宫里送东西。今天珠玉翡翠,明日山参药材,一应名贵。可朵儿总是望也不望一眼,并悉数退回。
她的心,再折腾不起了。凉了的,也再热不起来了。李泰说得对,她本应就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的。她本不属于这个皇宫。吹皱一池春水,干已何事呢?
朱梅给朵儿重新换了手炉的银炭,笑道:“这回是一件白色雪貂大氅,毛色极纯,一点杂色也没有,煞是好看呢。这些日子下雪,公主穿了正合适。”
朵儿呷了口茶,依然神色淡淡道:“退回去吧,你亲自去,跟太子殿下说,以后不必再往‘谦和宫’送东西了。本宫这里什么也不缺。”
朱梅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朵儿正倚在偏榻上打盹,绿竹进来禀道:“殿下,长乐公主来了。”
朵儿精神一震,她有好些时日不曾见长乐了。刚披衣而起,长乐公主已一阵风似的进了屋内,笑着脆声道:“还是姐姐的屋子暖。”
朵儿笑嗔道:“难道妹妹宫里的银炭还会比姐姐的少么?妹妹可是父皇的心头肉呢!”
长乐眉目含笑,神情纯真:“皇姐姐,妹妹是闷得不行了,才找姐姐玩的,姐姐难道也讨厌长乐不成?”永远心思简单,不知忧愁长乐,她的心里只有单纯的讨厌与喜欢而已。朵儿是真的羡慕她的简单直爽,不谙世事了。
朵儿亲热的搂住长乐的肩笑道:“姐姐有日子不见你了,可想你了,怎会讨厌你呢!”
长乐郑重的点了下头,一径道:“可不是,皇姐姐这两月来都说抱恙在身,连母后都免了您的请安。妹妹也不敢打扰姐姐休养身子。也没个人说得上话的,可把我闷环了。近日听闻姐姐已大好了,才敢过来呢。”
朵儿心一热,说:“坐吧!皇姐姐让小厨房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玫瑰糕,可好?”
“先不吃了。”长乐扯扯朵儿的袖子,语带请求说:“姐姐,下了几日的雪,今儿放晴了,听闻上林苑的红梅都开了呢!姐姐陪妹妹去上林苑赏梅,可好?雪中红梅是很美的呢!”
朵儿听着,有点心动了,可一看天色,已近傍晚,便犹豫了:“改日吧,今日怕是太晚了。”
长乐着急道:“不晚,不晚,宫里有的是宫灯。夜里的梅花更是暗香浮动呢!姐姐可不要错过这等美景了。”长乐见朵儿还是不为所动。又讫求道:“姐姐去嘛,日日闷在屋里,您不闷吗?”
朵儿拗不过,只好笑着点头道:“好,好,就依你。那妹妹得留在这用晚膳了。用过膳,咱们再去上林苑,如何?”说着便吩咐人去传晚膳。
正在这时,朱梅回来了,朱梅向她们一一行礼后,说:“公主,您吩咐的事情都办好了,不过……”朱梅看了看长乐,欲言又止。
朵儿淡声道:“说吧。”
朱梅才道:“不过,太子殿下说了,他以后还是会往这送东西的,公主再不收他便亲自送来。”何苦这样故作姿态?内心叹着,口里却淡淡道:“知道了,退下吧!”
长乐嘀咕道:“皇兄就是偏心,只往姐姐这送东西,怎么不懂得往我宫里也送一点?”朵儿失笑道:“好,下回让他都往你宫里送去。”
晚膳上了,朵儿却是望着满桌的山珍海味,了无谓口。长乐吃着,嘴巴也不消停,絮絮的跟她说了她不出宫走动的两月来的种种趣事,她只把李泰抗旨拒婚的事听进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