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白面色不变,似乎对左右夹击的两块“沙包”毫不在意,身形继续前行,手中刀锋凛然,在昏暗的修炼室内划过炫目的线条。
果然,冯嘟嘟的攻击并未奏效,虽然速度快了许多,气团所携的真元数量也浓厚很多,奈何攻击的轨迹仍太明显,抑或说麦可白的进击速度太快,两团气团在麦可白身后相撞,如春节燃放的爆竹,轰然炸响,气浪翻腾下,只见麦可白豁然收势,定在冯嘟嘟身前三尺处,手中刀身微斜,刀锋正亲密接触着冯嘟嘟雪白的脖颈,大动脉在刀锋下悠然鼓动,也不知内里的血液是否产生恐惧。
但冯嘟嘟已然香汗淋漓,不是因为闪跃腾挪的剧烈运动,而是如迅雷般袭来的雪亮刀锋带来的冰凉寒意。
是的,她输了,输得很快,但没有不甘心,只是有些不解,他一个普通武者,怎么会有如此强横的实力?难道自己真的很弱?
冯嘟嘟疑惑地望着麦可白和祁鸣,等待他们给自己一个解答。
祁鸣静立一旁,微笑着望着麦可白,投以鼓励的眼神。
麦可白收刀入鞘,向两边望了望,说道:“就像我先前说的,你不懂得运用势,也就是力量。先前你与祁大哥对招时使用的拳法和你与我对战时使用的套路完全是两个概念,前者徒有其表,后者无所凭借,看起来更像祁大哥的拳法被你活生生拆成两半,一半是招式,一半是真元。”
“所以,想要成为真正的拳师,真元与招式的完美结合才是关键。”
冯嘟嘟闻言若有所思,这的确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在以往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当她迈过浮游境可以运用真元进行战斗的时候起,兴奋之余,更多的是苦恼与困惑,她想不明白学院教授的拳法为何不具有任何威力,与别人戏谑口吻中的花拳绣腿并无太大区别,思来想去,只能舍去招式,强行凝聚真元进行简单的战斗。
这就是冯嘟嘟修行路上遇到的问题,一直以来只认为是境界领悟不够的缘故,虽然困惑,也没太当回事,直到昨日与桃青书过招,首次实战便遭惨败,但更多的也是往境界悬殊方面想,此刻听麦可白细致的分析,觉得的确是这么回事。
但冯嘟嘟念头转得很快,随即想到麦可白并未修行,对于修行方面的见解似乎有着明显的班门弄斧的味道,对他所说的话又产生了些许怀疑,然越想越觉混乱,最终只好将目光投向祁鸣。
这边厢祁鸣却有另一番想法,对于冯嘟嘟的问题,先前其实已经点到了,世间的拳道功法绝大多数对修炼者的身体强度有极高的要求,一般来讲只适合男性修炼。究其根本,拳道修行功法运行真元的方式要霸道许多,可以说是除了某些罕现于世的偏门秘法外最霸道的,冯嘟嘟以柔弱女子的体魄修行拳道,总有些格格不入,难以契合的表现,而冯嘟嘟那种有些搞笑的战斗方式便是其一。
而对于麦可白,从开始的好奇和赞许,到此刻听了他对冯嘟嘟的问题所作的阐述,如果不是知道他只是一名普通武者,一定会认为他是不可多得的修行天才。
的确,他不知道的有很多,所以在街上才会有那么多的问题;但他知道的也有很多,而这些知道本该被那些不知道所掩盖。但是没有,他还是知道了,这只能归结于天赋,他是一个极有修行天赋的少年。
还有十二天,四时学院将开始招生,对于届时将有哪些令人惊叹的天才人物出现在世人眼前,祁鸣并不关心,他敢肯定的是,眼前这名叫麦可白的少年,一定会以闪耀眼球的方式一鸣惊人。
而惊人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这十二天里他能达到怎样的高度了。
此时天时已黑,修炼室外漆黑一片,与景新苑一墙之隔的冯府大院却灯火通明,一排排明亮的灯笼悬挂在屋檐走廊下,偶有丫环仆从走过,在走廊里投下晃动的剪影。
不一刻,管家冯满仓在前领路,略显佝偻的身影后,冯远山夫妇领着春夏秋冬四名侍婢来到景新苑外,望着黑洞洞的圆形院门,沉默不语。
冯远山自然是高兴的,他知道祁鸣作为修行者,虽说与自己有着主仆上的名分,但谁又真敢有半点不敬,不然也不会特意建造单独的院落供他住宿修行。
当然,他也很清楚在鱼龙混杂的巍巍京都,修行者未必具有权势,但无一例外地极受尊崇,往常即便花再大的代价,也极难说动一位修行者进行指导,此时自家女儿得能有此良机,正是求之不得的。
冯夫人却没这般多的心思,她只担心冯嘟嘟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是否能承受得住这艰苦的训练,尤其想到曾经那段日日钟鸣的过往,更是不自禁地担惊受怕,生怕宝贝女儿也要每天用头撞响那口大钟。
便在这时,正值冯夫人口念阿弥陀佛的祈祷经文时,景新苑黑洞洞的院门里,传来一声钟鸣,由于被修炼室厚重的石壁石门阻隔,传到他们耳中并不如何响亮,但偏生让在场的每个人都突地一跳,心脏鼓动的频率也明显加快。
冯夫人脸现担忧神色,望向丈夫的眼神中又多了些乞求,挽着丈夫粗壮胳膊的素手不由自主地用力紧握,甚至有些轻微的颤抖。
冯远山肥厚的手掌轻轻拍着妻子的手背,肥肉纵横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没有说话,但比出言安慰更有效,果然几次轻拍,冯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很快恢复平静。
在冯远山的示意下,春夏秋冬四婢搀扶着冯夫人离开了这里,五条婀娜的身影掩于华光之下后,冯远山不再想景新苑里的事,回想起日间中京府尹叶秋凉做下的承诺,而两人之间的情分也随之消散,不免有些感慨和惋惜,但更多的是庆幸。
的确,不管经后与叶秋凉的关系会发展到何种地步,冯家在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但话又说回来,他与叶秋凉的关系很早以前便被世人知晓,虽然没有确切的回应,但只怕已经成为不可否认的事实,而三大财阀仍然显露出敌意甚至隐隐有进击的意思,那至少说明在他们的谋划中,叶秋凉已经不是特别大的顾虑,那么叶秋凉在自己的请求之下,开始动用权利对冯家进行明面上的保护,也只能略微缓解当前危险的局势。
但大局仍然对己不利,下一步三大财阀究竟会从何处下手来应对叶秋凉这步明棋呢?
冯远山皱着眉头,因为脸上肉太多的缘故,皱起的眉头压根瞧不见,但冯满仓跟随老爷多年,对主子哪怕细如毛发般的表情变化仍可以清晰地捕捉到,他知道老爷在担忧什么,想了想说道:“老爷,既然不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做出怎样的应对,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其自寻烦恼地担忧,不如静观其变,以府尹大人在京中的威望和势力,想要搬开这座大山的阻隔,想来是要费极大的功夫的。”
冯远山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说道:“也只能如此了。”说完揉了揉眉心,似乎很是疲倦,然后侧头向景新苑修炼室的方向注视片刻,似乎确认了某件事情,又或者下了某种决定,额头那些不可察觉的皱纹缓缓松开,转身往来路行去。
灯光一如既往地明亮,廊柱檐角雕刻的细小纹路均清晰可见,有百花齐放,有鸟蝶攒飞,随着又一声悠长的钟明声飘荡远去,百花如遇春风,摇曳生姿,鸟蝶展翅嬉戏,栩栩如生。
这一夜是中京极其平凡的一夜,虽然闷热烦躁,但与往年并无些许差别,所以中京百姓们仍旧汗流浃背地一边骂着一边睡着。
但这一夜对冯府来讲终将是不平凡的一夜,偶有钟鸣震醒刚刚阖眼的耗子,钟鸣间隙的静谧时刻,有不可察觉的刀风搅动敏锐的猎狗的神经。
类似的场景不分昼夜地持续了十二天,到得后面几日,似乎习惯了间或钟鸣间或刀锋凛冽的有规律的躁动,看家护院的猎狗们变得有些麻木起来,似乎即便真有敌人来袭或是毛贼光顾,只怕也只会摇着尾巴表示欢迎。
春夏秋冬一如前十一日那般按时按点将饭菜送至修炼室门口,却没像以往一样转身就走,而是小意地站在廊下等候,按照里面传来的意思,等待门开的那一刻。
四个侍婢是冯夫人宠爱的贴身丫环,毫无普通下人拘谨的自觉,眨眼工夫便耐不住静默,唧唧喳喳地猜想里面的情景,期待地争辩着小姐的修行境界到底是精进了一层楼还是两层楼。
至于麦可白,那个左手长得像娘们一样的人妖,对不起,她们已经忘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送进修炼室的饭菜被横扫一空,干净到几乎不用清洗的杯盘碗碟被麻木地无视了,或许这时候才想起那个叫麦可白的人妖来,因为只有那个吃货才能将饭菜吃到不用清洗的地步。
唉,也不知小姐吃饱饭了没?
春夏秋冬望着空空如也的杯盘碗碟,不约而同地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