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仁一直是一个简单的人,简单既纯粹,纯粹到无知无畏。
从不瞻前,更不顾后。既无近忧,更无远虑。不顾他人,也不顾自己。
活着的全部为了活着,活着便是活着的全部。
这样的特质本一无是处,但这些一无是处在修道上却并非一无是处。
无心,则无乱,无忧,则无虑,无自,则无他。无一心一意,更无繁多思绪。
这样的人,却因为天赋与无心,修道之路因而走上一条独特之路,不思,不惧,不躁,一往无前。
虽然贺仁无心亦无肺,但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却是有心有肺。
他不知相处之道,或者不知何为相处。
被众人孤立,却不知孤独是何,被众人排挤,却不知悲凉是何,他便是他,没有任何杂质,思虑。
植物,众人对贺仁唯一的印象,他人看的见这植物,但植物却看不见他人。
虽然贺仁天赋,道心非凡,境界扶摇直上,按门规,定为圣主候选。但却无意识的便被划为异类,受到包括圣主在内所有人的排挤,因为,光明顶的圣主是不可能交给这样一个人继承的,而贺仁被立为候选,仅仅是满足了光明顶苛刻的圣主继承门规的条件之一,当候选观测,当代圣主也不可改。
因为不受待见,贺仁经常被外派去执行任务,让人意外的是,只要将任务交代的足够清楚,他总是能一丝不苟,无一意外,也无一惊喜的完成。
直到一次平常的任务,外出的贺仁,却从此没有在回过光明顶,一两次试探的找寻未果,光明顶便放弃了寻找。而贺仁与众不同的唯一一点就是没有特点,因这与众不同,失踪后很快便被人淡忘,少有人再谈起,不过所有人的记忆深处不会忘记,有过这么一颗植物。
顽石尚可点头,何况植物。植物眼中的世界何样,植物眼中的爱何物,谁也不知道。但贺仁却知道,他知道了爱。
从此他的生命,除了活着,便多了一份爱,多了一个人,少了一座山。
为爱,他扑入了劫火。
光明顶的许多人都目睹了贺仁冲入梧桐山,被火焰吞没,没有人想过他会再活着出来,当然更没有人见过他活着出来。
但事实却与之相违,贺仁活了下来。
劫火并没有想象中的对身体有巨大的直接的伤害,更多的像是慢火灼烧,小火慢炖,不曾猛烈,却也不曾温柔。
无尽的灼,烧尽三魂七魄,燃便每一个细胞。肉体的痛,深入灵魂,灵魂的疼,散于体内。这份痛苦让人分不清,身与魂,煎熬于痛苦,在痛苦中迷失,向往死亡。
在痛不欲生的此刻,贺仁也不能慌乱,因为就算是慢灼,不用真元治疗被烧伤的肉体,也会因为烧伤过度而死去,但在连精神与灵魂都在燃烧之时,每一次调动真元,需要清晰的头脑,不得不一次次的清楚的,仔细的,体验灵魂的痛苦。
在这让人向往死亡的痛苦中,没有人能从容。但殷明寒做到了,因为他是先贤。贺仁做到了,因为他无知无觉,不识痛。
因为不识痛,贺仁比殷明寒这位先贤要做的完美一些,享受这份灼烧,直到肉体和精神没有任何感觉,身体和灵魂的每一部分都燃烧后重组,完美的凤凰涅槃,从此不灭境再添一人,尽管从踏进,到消失,他都几乎不为人知。
光明顶上空的天还是那样的蓝,贺仁浴火完毕便快速的离开了,快到,没有人注意那碧蓝的天空中有一个黑点划过。
贺仁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向家中赶去,但回到家中也已是过去了半月,劫火洗生,不知时月。
他妻子本就虚弱到极致的身体,在他离开之后,雪上加霜,贺仁空有强大的修为,近乎无尽的生命,能做的却是有限。因为尽管如此强大,他依然无法逆天,逆生命之流逝,逆时间之消逝。
背负佳偶,浪迹天涯,寻找续命之法。无奈之下,他再上光明顶,寻求圣主岳倾雪的帮助。
两人相见,当圣主岳倾雪看见这突然冒出来的不灭境之人,竟是当年的光明顶弟子,百感交集。
梧桐山的火也没有烧死这颗野草,岳倾雪笑了,无奈与感叹,飘渺无踪的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
贺仁说明来意。
“自你出走之日起,光明顶不会再帮助你分毫,去找姬重吧,他能帮到你。”
目送贺仁离去吗,岳倾雪为那微薄的一丝同门之情,尽了最后之谊。更多的,却是对这野火也烧不尽的生命,一点敬佩,一点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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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姬重的绫宝阁发现了贺仁的踪迹,知道了他并未死去。”冷天齐道,“最终在绫宝阁总部的秘藏典籍中发现了贺仁最后的隐居之地。上面还记载着,在姬重提供物资与阵法的思路,由贺仁自己研究,铸成的,续缘之阵。”
“绫宝阁,天下珍宝皆归其阁的绫宝阁?”冯秋烨忍不住问道,作为天下第一商会,绫宝阁不知与贺仁又是何种关系。
“天下只有一个姬重,自然是他的绫宝阁。而他帮助贺仁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绫宝阁里有详细的记录,续缘之阵,从初建到成型,所经之种种,所耗之资源,所用之缺陷。我想,这份记录便是绫宝阁所求之一,因为我所知道的,他们经常研究各种未知的阵法,器物,功法,武学,无所不包。在这之前,还未有人能成功的能帮助他人夺天地之寿元,阻挡往生。根据上面的记载,最终阵法虽成,却没有能给阵法提供阵法转化生命力的物体,这个阵法可以说是残缺的,他只能将原有千分之一的生命力转入受者体内,没有任何东西有如此强大的生命力支持阵法长久的运转。但贺仁可以,踏入了不灭境的他,自身的寿元,生命力可谓是无比的强大,他将自身作为了祭物,每日都消耗巨大的生命力,为他的妻子续命。”
“贺仁成功了吗?”冯秋烨道。
“阵法记载,唯一的缺陷就是消耗巨大的生命力,不灭境自身的生命力,虽然能支持阵法的运转,但却不知他能撑到何时。当我好奇的到了贺仁最后的隐居之地,发现那里已是空无一人,只有几间简单的房屋,与地上那复杂,恢弘的阵法,证明贺仁曾经的存在。因为贺仁长久的生命力注入,让人能感觉到阵法上面依然残存的生命流动。”
冷天齐拿出了一颗血珠,“这颗血珠里面封印了我从贺仁残存的阵法上炼化的生命之力,能支持续缘之阵一日之用,只为今日。”
冯秋烨道:“为何今日,需要这续缘之阵。”
冷天齐道:“若无此阵,今日依我所想改建根基,你必死无疑,就算有了此阵,生死之数也不过五五。你可愿意?”
冯秋烨道:“回头已是无路,我只是好奇,为何最终选择的是我。”
冷天齐道:“你之天赋不及风逝,你之心性不如月环。我起初,便是用最优的天赋,选择适合的人选,但问题,虽然天赋合适,但心却与我相背。风逝无定,我也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既无上进之心,也无所求,这样的人,何以能为我之仇迎战重重困难。月环与风逝,虽然一动一静,但他们二人都是一样的太过淡然,随心,难以让他们为我所用。我知道,若要复仇成功,我必须要找寻一个,心性坚定,与我目标一致,一心求变之人,此人非你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