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嘣”土豆地雷顺利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消灭了大片的僵尸，大量的残值断臂飞上高空。七零八落，污浊的血雨混杂着泥巴，尽数淋在植物和玩家身上。
胡煜昆早早趴在了后面，用一个向日葵挡住头上不断掉落的恶心碎片。
土豆地雷将泥土都炸翻了，这是他没想到的，刚好省去了挖坑的功夫，他只要待水再高一点，就可以种植睡莲了。
可僵尸没有给他这个时间，源源不断的，一眼望不到头的部队还在前进，一大波僵尸才刚崭露头角。
只能用那个了吗？这个植物失效的时间段是无可奈何的，胡煜昆明智地放弃了抵抗，他有想过这种情况，只能将希望寄托于草地最后面停放的割草机上了。
割草机是再给玩家一次机会的道具，当僵尸突破了植物的防御，即将跨过草地进入房子时，最后的割草机会出动，清理掉这一条线上所有的僵尸，玩家得以重新种植植物。
到时候，只要我动作快一点……胡煜昆麻木地往嘴里塞着豌豆，他在计算着，计算以自己存下的阳光值，要种什么样的植物才能保证守住前线的同时，获得最多的阳光值。
陈浩明也在计算着，他正全力往返于前线和后排，一边将新一轮向日葵种在睡莲上，一边在前线补充新的坚果墙。这是退了一格种植的坚果墙，因为僵尸没有给他替换最前面场地的机会，他不得不放弃了宝贵的一格位置。
如此频繁的种植，虽然以他的速度可以勉强做到，但体力渐渐跟不上了，他在奔跑中也不忘吃着坚果恢复体力。
相比陈浩明的繁忙，青檬就悠闲得多了，他的植物火力太猛了，没有一个僵尸能踏上他的草地，他轻轻松松地就把所有的睡莲种好，换上一批新的植物。
老虎那边也显得比较轻松，他利用前面不断消耗僵尸获得的空档，早早就把坑挖好了。他先种在睡莲上的是豌豆射手，他要确定火力足够消灭僵尸，才会去种新的向日葵。前期多种向日葵的优势便在这时体现出来了，拥有充裕的阳光值，他可以自由地判断局势来改变战术。
尾螺则是最神奇的，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挖坑蓄水，在她的天赋作用下，她的植物居然不依靠土壤就能生长，她只是把几个向日葵换成了豌豆射手，就再度无所事事地发呆。
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啊！胡煜昆感慨了一句，他知道这不能怪谁，等级属性和种族的差距是无法避免的，至于VIP那种东西更是没有办法。尽管他总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样子，但心里其实也在暗下决心，要快点升级，不要再被别人看成混经验的拖油瓶。
胜败就在此一举，我不要第一个失败！胡煜昆紧张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僵尸，他已经没有植物了，没有任何屏障了。但他还有割草机，僵尸很想去撕咬人类，吃下那鲜美的脑子，却迫于系统的限制，一步一步踩在了割草机前面。
“嗡~”胡煜昆仿佛听到了摩托发动机的刺激启动声，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割草机狂怒地冲了出来。
一格两格，割草机是无敌的，再多的僵尸都无法避免地被推车碾碎，它们只会被无情地推出这条线路。胡煜昆兴奋地跟在割草机后面，他要第一时间在顶部的格子种下坚果墙，他脑中已经绘制好了一个完美的方案，他要告诉所有人，他不是菜鸟，他是有战斗力的！抛开无法弥补的自身属性，他的战术不会比任何人差！
“咕噜”割草机掉进水里了。
“什么！”胡煜昆万万没想到，本以为是可以省力的，中段土豆地雷炸出的坑洞，断送了他最后的希望，割草机居然就这样沉在坑里不动了，前面的僵尸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什么割草机啊！质量也太差了吧！游戏里的割草机应该是不受限制的，不行，我受不了，这一定是Bug！系统，GM，我要举报，我要提交Bug，我要求暂停，我要求重来！”现在是真的毫无办法了，一连串不满的抱怨从胡煜昆嘴里蹦出，这个人的本质顿时暴露无遗。
“啪”扑向他的僵尸突然倒下了，胡煜昆一惊，他刚刚都想退出游戏了，这突如其来的援手却惊醒了他。
“勇气，不要放弃。”青檬沉稳的声音传来，顺便看了看自己后面的池塘清理车，这个才是在水中用的道具。
这是……胡煜昆怔怔地看向青檬，后者的机枪射手不知什么时候换成了杨桃，杨桃的特点是可以攻击正后、正左、正右、前斜上和前斜下五个方向，就是这个特殊的植物救了他。
“感谢！”践踏自己草地的僵尸暂时被青檬挡住了，他赶紧重新建立自己的防线。他刚刚看得很清楚，因为种植了杨桃，青檬自己那条线的火力陡然下降，不得不把向日葵换成了防御植物。这样的做法一点好处都没有，完全是在浪费好不容易储存下的阳光值，仅仅是为了救他。
真是个好人啊，胡煜昆为自己曾经的嫉妒感到羞耻。
VIP玩家只是多些特权，并不代表他们高人一等，愿意帮助新手的VIP玩家更是很受欢迎，他们被新手们称之为“大腿”。
大腿？呵呵，胡煜昆一旁的陈浩明一直冷眼旁观，他没有想过去帮帮那个可怜的菜鸟，在他心中，这可不是个温柔的游戏。
胡煜昆在挣扎，在苟延残喘，在别人的帮助下努力生存。他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不愿承认自己的失败，他只是在试图挽回自己的失利，或者是形象？
他做到了，他没有成为第一个失败者，却不是因为他的努力，而是因为……
“妈的，所以老子才讨厌菜鸟，什么都不懂，又不知道问！还他妈装得一副会玩的样子，你他妈是哑巴吗？尾螺！”老虎的怒吼很明显地告诉了所有人，尾螺出事了。
怎么会？胡煜昆一直以为尾螺是个神秘高手，那逆天的天赋技能更是Bug般的存在。他惊疑地望向最左侧，惊异地发现，尾螺的植物不知为什么全倒下了。是真正的全部阵亡，拟人化的脸上死灰一片，毫无生色，本来应该庇护它们的蓝光也不知去哪了。
“我就知道，不可能有那么夸张的天赋技能，一定是有什么限制，要么是持续时间，要么是大量的魔法值。”陈浩明淡淡说道。
“你又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她？要是她趁技能效果消失前……”胡煜昆下意识地说道。尾螺的情形太糟糕了，所有植物一次性倒下，僵尸们开心地前驱直入。这应该属于技能时间估算错误，要是提前预防，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哼，你以为她有那么多体力吗？说不定就是因为属性全加的智力，才会用这种没有续航能力的战术。”陈浩明冷冷说道：“再说，我也没那个必要和义务去关心她，我只是不喜欢欠人东西，才会好心教教你。”
无言以对，胡煜昆沉默了，他意识到了，不论是陈浩明还是青檬，他们的帮助都只是看心情而已。在他们的眼中，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是，低级的新人是没有地位的。
“你他妈还傻站着干嘛？快跑啊！”老虎的吼叫更加愤怒了，他一想到自己要多承担一份压力就生气，看到尾螺还呆呆站着，一言不发，他就更生气。来到这个以等级和经验决定地位的游戏世界，每个人都不容易，他也想过带带新人，但他不是高等级玩家，也不是VIP玩家，他真的是没有那个能力和精力去照顾菜鸟。
这里能无压力照顾新人的，只有青檬了。
“别在我这碍手碍脚的，去青檬那边。”老虎粗暴地推开尾螺。新的僵尸出现了，玩偶匣僵尸拿着会自爆的盒子，他必须种下吸铁的磁力菇。能飞越植物的气球僵尸也来了，他得马上准备好仙人掌。还有万恶的蹦极僵尸，这种直接偷走植物，放下僵尸的混蛋……他没有更多的位置种叶子保护伞了，所以他直接一拳把蹦极僵尸打飞了。
陈浩明也在不停忙碌着，适时更换自己的植物，胡煜昆则没有他们那样的体力和速度，只得祈祷那些新型僵尸不要来自己的草地，他才刚刚组建的防线可经不起折腾。
“你来了啊。”青檬看着被老虎赶来的尾螺，那遮住大半容貌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但想必面纱之下的样子不会让他失望，他亲切地拉起尾螺的手，微笑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接下来的问题，你只要点头或摇头就行。”
真好啊，我也想抱大腿。胡煜昆都懒得看自己即将面对的僵尸了，他根本没有那个体力去应付，只能自暴自弃地看别人是怎么玩游戏的。特别是看到尾螺的草地失陷后，居然躲到了青檬那边，他不由得又是一番羡慕，这可是真正的混经验。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青檬再确定了一遍，看尾螺点点头，他轻轻叹了口气，好像尾螺做出了什么错误的决定。
“那你自己去吧，不要让我动手。”
尾螺点点头。
“咦？她在干嘛？”胡煜昆看到了这一幕，奇怪地说道：“她怎么往外走？”
“青檬！你说了什么？”老虎只吼了一句，就连忙跑到被射下箭的植物位置，那里即将出现蹦极僵尸，他没有空去管别人。
“她可比你有骨气得多，勇气。”陈浩明适时插了进来。
“什么意思？”胡煜昆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吧，尽情地看吧，在欢迎新人的关卡你没能看到的，现在终于可以欣赏到的画面。”陈浩明低低笑着。
第一种死法，被僵尸咬死！
尾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起始的位置，本就属于她的位置，充满僵尸的位置！
美味的鲜肉！僵尸扑了上来，撕扯着尾螺的衣服，在嫩白的肌肤上留下道道抓痕，咬痕。柔软的肉体被力气巨大的僵尸轻易曲折，白骨与鲜血，腐肉与恶臭。众多的僵尸围绕着唯一的美餐，它们对生者有着无尽的欲望，它们急迫地瓜分着这块鲜美的“蛋糕”。
直到被僵尸咬破脑袋，利爪深入，生命值归零，强制退出游戏。尾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好像她真的是哑巴一样。
第一个玩家死了，而僵尸并未放过她的尸体。有抱着手臂撕咬的，有趴在大腿啃食的，有不断往肚子里伸手，试图掏出更多内脏的，还有伸出断了半截的舌头，不愿放过一丁点儿脑子的……
胡煜昆吐了，吐出浓郁的绿色豌豆汁，但比起他看到的画面，地上的呕吐物要好几万倍。
“她，她为什么不直接退出游戏？呕……”胡煜昆刚抬起头，就看到一个僵尸抓出一大把肠子，他再度趴在了地上。
“的确，我们想走的话，直接在系统菜单退出就行。”陈浩明不屑地将目光从胡煜昆软弱的背影转开，轻松看向被僵尸分解吞食的尸体，由衷地称赞道：“但她为了获得更多的经验，选择撑到最后一秒。我们还在不断击杀着僵尸，经验是平分的，每多活一秒，她就可以多得到一点经验。”
“经验？咳……那种东西就那么重要吗？”胡煜昆不能理解地说道：“那可是100%的痛觉，我当初被咬第一下就昏倒了，再醒来时迷迷糊糊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经验决定了等级，等级就是你在这里的价值。好好想想吧，你要是没有那份毅力，就去做平民吧。”陈浩明冷冷说道。对他而言，等级更是决定了他能否面对其他玩家，他急需一个能确保自己安全的等级。
“青檬，你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她要去送死？”老虎怒气冲冲地吼道，要不是自己这边分不了身，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尾螺被僵尸咬死的。
“那个蠢女人？哼，我只是叫她陪我一次而已，这都不能接受，还想白吃经验？真是好笑，当我是做慈善的吗？”青檬理所当然地说道，在他的圈子里，这种事早已是司空见惯的潜规则。
“她只是一个新手，你这个伪……”老虎想反驳什么，却又放弃了，他是知道这种丑陋的规则的，也有人甘愿去做这种人的“玩偶”。新世界的转换一点都不挑拣，不论是好是坏，应有的还是会有。也许，在系统，不，在这个游戏的制作者——神的眼中，是没有善恶之分的。
不过是死一次，菜鸟多死死，长长见识也好。老虎自我安慰着，他对青檬没有什么好指责的，甚至还需要青檬这样的玩家才能保证游戏过关。反正死掉的玩家会在家里复活，混了这么多经验，应该高兴还来不及。
我也该走了吧？胡煜昆打开了系统菜单，他的植物太简陋了，马上就要被僵尸吃完了，他可不想为了一点经验，再去试试被僵尸撕咬的感觉。
“勇气，到我这儿来。”陈浩明的声音如天籁般响起。
“可以吗？”胡煜昆惊喜地叫道，他当然还想得更多的经验，只要不是……
“放心吧，我可不需要你陪我。”陈浩明好笑地说道，待胡煜昆跑到他身后，他才低低笑道：“难得的机会，我还想让你看看更多的……美丽画面。”
“更多？是看他们被僵尸咬吗？你就这么自信？”胡煜昆看向还在奋战的三人说道。在看到青檬时，他只觉得那张斯文和善的脸变得丑恶无比，但在厌恶的同时，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羡慕。
对，这个害怕僵尸，毫不犹豫地接受施舍的无耻怂货，还在羡慕着，羡慕着拥有特权的VIP玩家，向往着那掌握别人命运的超然感。
“很快，你就能看到了，我们坚持了这么久，也差不多该来了。”陈浩明看向遮挡外面景色的院墙，下一秒，墙壁倒塌，一个巨大的僵尸出现了。
伽刚特尔，巨人僵尸，3000强壮度，可投掷背后的小鬼僵尸，不像其它僵尸要慢慢咬，它对植物是一击必杀。
“哈哈哈，等的就是它，杀掉它就走吧，后面的僵尸只会越来越多，过关是不可能的，我们撑不了多久，有它的经验就足够了。”老虎兴奋地叫道，同时不忘问下自己的队友：“你们没意见吧？”
“我无所谓。”陈浩明淡淡说道，青檬同样微笑地点点头，胡煜昆则被无视了。
“好，你们不用出手，看我来解决他。”老虎豪爽地大笑道。只见他大吼一声，本就近两米的身高又拔高了几分，肌肉鼓胀，穿在身上的橄榄球服直接被撑破，皮肤上长出浓密的兽毛。脸庞突然扭曲，显得狰狞无比，额头上浮现出了一个“王”字的条状斑纹，竟是活生生变成了一张老虎的脸。
“难怪叫老虎，他是兽族吗？”胡煜昆惊道，没想到老虎说变身就变身，那威猛的身形，一定充满了力量。
“有可能，能兽化的一般都是兽族。”陈浩明特意加了句：“他一直在节省体力，就是等这个时候去打僵尸，狠狠刷一波经验。”
“打僵尸？他不种植物吗？”胡煜昆还以为老虎是要继续丢什么来着。
“这还有什么好种的？杀了那个就走，变身后的疲倦期也无所谓了。”陈浩明指示胡煜昆看向前方。老虎还真是放弃了他的植物，一个人冲进了僵尸群里，面对受欲望驱使，团团围上来的僵尸。他一拳一个，手臂一横，就扫倒了一大片，变身后的他简直所向无敌，普通僵尸就像牙签般脆弱，他真正在意的目标，是一大堆僵尸后面的巨人僵尸。
“好厉害！”真是难得看到的画面，胡煜昆激动地叫道，好像横扫僵尸的不是老虎，是他一样。这种力量，这种霸气，这种对面千军万马，一往无前的姿态正是他所渴望的！
“轰”胡煜昆渴望的身影消失了。
……
“发生什么事了！”胡煜昆难以置信地眨眨眼，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到了一道从天而降的光芒，为什么光芒过后，老虎和他周围的僵尸就不见了？
“Cob_Cannon，玉米加农炮。”青檬拍拍他身前的巨大玉米，微笑地说道：“你们是自己退？还是也来尝一炮？”
第二种死法，被队友杀死！
“你……为什么要……”胡煜昆的声音在颤抖，激动的心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同时，他还感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还要问为什么吗？勇气。”青檬无奈地摇摇头，“当然是为了经验值啊，人越少经验越多，我能一个人解决，何必跟别人分享？”
“可……”胡煜昆想说他之前不是都答应老虎了吗？
“闭嘴吧，菜鸟。”陈浩明将胡煜昆推到了一旁，指指前面，对青檬说道：“伽刚特尔还在，你确定要用那个轰我们？我记得它可是有35秒的装填时间。”
“方法有很多，我可以再种个，或者种模仿者。更何况我还有池塘清理车，用不完的阳光值，我就是单单种火爆辣椒都能杀掉它。”青檬自信地笑道：“所以，你们还是快滚吧。”
“嘿嘿，你就不怕我现在过来打死你？”陈浩明突然说道。这个时候，胡煜昆才知道，玩家间是可以互相打斗的。一个由系统随机分配的团队，怎么可能做到互相信任，就连背部都不能随便展露。
“我这身雪人套装可不只是保暖用的。”青檬摇摇手指，“时间快到了，你们再不走，下一炮就来了。”
“如果你还能开炮的话。”一个金色的物品在陈浩明手中旋转而出，随后一停一顿，对准青檬的脑袋，喷射出强烈的火光。
“砰”陈浩明转身对胡煜昆邪邪一笑，“我也有VIP道具哟。”
“砰”陈浩明慢悠悠地走向巨人僵尸，他一个一个扳着手指计算，只剩他一个人的话，应该是15倍经验吧？
“砰”胡煜昆呆呆地掉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终于明白了，明白这是一个何等残酷的世界。这是一个为了经验，人们愿意舍弃尊严，不折手段的世界。在这里，弱者只会被无视，被欺骗，被抛弃，被杀……
“砰”尾螺敲开了宫殿的大门，她对王座上的人影说道：“今天，我看到海皇了。”她发出的声音，是纯正的亚特兰蒂斯语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