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涛先没有谈广告制作，却介绍了他的养貂厂，共殖养了四百头种貂，投投一百五十万，到五六月份全部出售，能获净利二百多万。王荔爱看杂志，知道养貂出了个诈骗案的，说你要小心，没有买家，你的净赚就是画饼。陆涛胸有成竹说，不要紧，我已经收到了一半的订金，这就是说，余下的就是卖不出去，我也是不赚不亏！王荔说，陆经理，你哪来的本钱？是遗产还是贷款？陆涛说，都不是，是我做股票生意积累的！说罢喝了一口水，看着王荔说，王小姐知道明星拍广告的效应么？王荔眼睛不敢看他，低了眼帘说，咱不是吃这碗饭的，没有必要搞清楚它！陆涛抿了一口茶，把口里的茶叶沫吐回杯子里，说你知道哪几个明星拍得最好？王荔又说了前头说过的那句话，感到恶心，到了嘴里的茶叶怎么能吐回杯里呢？难道这也意味着一种权利地位的象征？她爸好多次带她到乡下去卖菜，拿县长杯的都是带了长的：村长，乡长，走亲串门，手里都离不开那玩意儿。
陆涛却说了：大牌明星拍广告，谁拍得最好？广告女王张曼玉演技最捧，袁咏仪最活泼，关之琳最安静，而吴倩莲则酷得很自然。王荔说，那人找她们呀，拍广告我门都未入？陆涛说，一是我请不起她们，二是正因为你没有拍过广告，拍出来的效果也有她们达不到的，就是纯，纯情，与雪白的貂皮相依附，就是纯洁！老谋子拍了部电演《一个不能少》，全用的没演过戏的，返朴归真！王荔闻之，心里没有了恶心感，只是乜了他一眼，眼睛又回到张峡的身上。
陆涛立即把话题扯到广告策划上：全片分十移钟，三个大镜头。天在下倾盆大雨，一个穿着白色貂皮短大衣的靓女，不拿雨伞却拿了礼帽；雨水从帽缘滑到貂皮上不沾水，碌溜溜掉在地上；雨过天青，太阳下的靓女一脸太阳：哇，不沾水的衣服，要买就到种貂厂去！
陆涛把一张张背景画交给王荔，说你先拿回去体会，等你心领神会再告诉我，我再通知电视台拍片。王荔说明白了，不再言声。哪知张峡在一旁憨憨地说，陆先生，我能提点看法吗？陆涛愣了愣，又蛮不在乎说，畅所欲言，畅所欲言。张峡说了看法：国外对貂皮衣服见了就剪……陆涛吓了一跳：你搞错没有，北貂南狐，是皮草之王，是谁不识货敢犯贱？张峡说，是公众。因国外对保护野生动物的意识强，你穿在街头，人家就拿剪刀跟在后面剪，以示抗议。针对这一情况，插一画面，有人拿剪刀剪靓女的身上的衣服，靓女说，莫急莫急，这水貂是殖养的，不信，你跟我去瞧一瞧！镜头很自然切到了种貂厂。
王荔扑在张峡身上，说老公好捧！这个插页好，巧用金钩钓大鱼，不怕说出问题，而是出现问题上宣传这种貂皮更是甘难，让你不买也想买。陆涛先是讪讪地笑，后听了思路也觉得这个插页好，承上启下，也添了幽默，可心里酸酸的，只好说，这几个镜头是请专家写的，我尽量把这建议转给他。真看不出，张先生才华横溢，毕业后想在哪方面扩展？王荔不等经峡回答，抢先说，他，跟了我这卖菜的，自然也去卖菜。眼下正准备搞个超市，资金紧一点，你陆老板是金融界的老板，能不能拉个线？陆涛一怔，说好呀，你要的时候，再给我联系。王小姐，如果没有其它问题，咱们吃饭去！
广告还是按张峡说的拍了，张峡看了也觉得不错，说只是有一点不好，靓女眼神像勾子，女消费者看了泛酸，本想买的也不买了！王荔身子像云飘，伸手就去搔他的痒。王荔融资的事忘记了，没有给陆涛联系，哪知陆涛主动约了她，同她单另吃了二次饭，目的显而易见，王荔眼下不是张峡的女人，她还有她的选择。陆涛本来是想利用张峡急于用钱勾引她的，可惜他太有吸引力，王荔太钟情他，陆涛根本找不到一点机会。王荔拍了十几秒钟的广告，穿着洁白的貂皮短大衣，只露出超膝的腿，他给她二万元。她不知道广告酬金的行情，觉得给多了，也觉得他在想什么。拍完广告之后，陆涛又约她单另吃了二次饭，她还是去了，每次去之前，她都给张峡说过，张峡也信赖她，她
年轻美丽，却对奢侈的享受和有钱的男人并不
发生兴趣。
陆涛第三次约王荔吃饭。王荔跟张峡说了，张峡正在打电脑，淡薄地说，最后一次吧，他肯借就借，不借拉倒。王荔咬着牙说，白便宜了那兔子的！张峡紧张地说，他……吃了你豆腐的？王荔说，他敢？就跳舞挨过我的手！要是他不借钱给我，老子也不会白让挨的！张峡说，只怪我太没有能力，心又有一皇帝大，叫你跟着受屈的。王荔说，不是你没有能力，而是你们一家心太静，这年头有几个当官的清白了的？不信，随便抓一个认一下真，拔出的萝卜不带泥，我白给众人操？！张峡说，你管那些闲事干嘛？各人自扫门前雪！
中午，王荔应了陆涛的约，吃完了饭听他说又要去冬泳，惊讶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仍是答应了，拍了小手说，刺激，真过瘾！寻了几家游泳池，家家都骂他俩有病：屋子里暖气供少一点都打颤，还有疯到外面水里做冰棒的？！他俩一车来到城东四十里地的黄游潭，陆涛停好汽车跳下来说，是小孩时的旧游之地，潭上晶光点点，波光
洵洵，偶有野鸟飞过，景致不减当年，时光彷佛静止、倒流了。王荔跟在他身后，硬着胆子抖抖地说，要是那时有个小女孩
在一起，她的小手牵着你的手，那诗情画意更浓了！不知是冷还是怕，她出口的话里不联贯。
陆涛把手里的报纸铺在地上，先叫她坐好，自己紧挨了她坐下来说，难道此刻没有诗没有画？说罢拿起她的手。王荔就当在舞场的，任他握着手说，有啊，若是跳在水里，情味意味更浓。走啊，咱们跳下去呀！她之所以这样说，觉得他的手更寒，兴许水里的温度更要暖和些，哪知陆涛说，我其实并不是想游泳，而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勇气。王荔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说试试我的勇气，是想要做我一件需要勇气的事？陆涛盯着她问：你难道不明白我在想什么？王荔稚稚说，知道啊，你在打我的主意！陆涛说，不是主意，而是找对象，从电视里看到的那天起，打心里就爱上了你！王荔说，那燕燕算啥？陆涛说，同居的朋友，情人。而你，国外的夫人，真正的爱人！王荔说，国外夫人？我是中国人，怎么成了国外夫人的？陆涛说，我正在办去韩国的手续，我们在国外结婚，你不就成了国外夫人？王荔说，你想一想，你和我有这种可能吗？陆涛说，有有，你能答应我的约会，就……有意，你一脸媚死人的眼神……
哈哈，陆哥，非常谢谢你看得起我！王荔扬扬撒满阳光的脸，笑
靥如花：我想还是回到现实吧！若是没有峡峡，兴许我还能动动心。你请我吃饭，你是看得起我，我为啥泼你的面子？至于说到媚，这是天生的，坦率说，峡峡第一眼看中的就是它，我除对峡峡是格外的外，我对外人一律是这样的。陆涛放了她的手，说没有其它含意了？王荔说，有，想借你的钱，我和峡峡办一个超市，缺资金。
陆涛一阵心痛的感觉袭来，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赶紧立起身。王荔却把手伸给他，由他带起来，笑了笑，彷佛回到了刚开始见面称姊道哥情深，单纯而快乐的日子。在长堤上漫步着，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陆涛走在前面，回头问：你每次来，峡峡知道不？王荔说，我每次告诉他，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无论你借不借钱。陆涛一丝妒意反而在心中消褪，刚刚心头那股疼痛感在慢慢增加中，凭心而论，他不是好色之徒，低估了她的媚态，把她归纳到像绿燕青春骚动又爱钱的那类人。
他边慢慢走着，边扭转头问：我一直纳闷着，如今有作为的大学生都去了国外，听说有上十万哩！老太太又是高干，你家峡峡咋会这么傻，不去洋插队？王荔望着天上的游云说，我劝过他，他说人家都说大学生缺乏“市场经济的头脑”，只会念书，做所谓的“学问”。他偏偏不信邪，用实证明自己的价值。他淡淡一笑：话是这么说，眼下中国是充满了机遇，可对象不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王荔一脸狐疑：怎的？他像教授发表学问：大学里是什么呀？是迂腐的教授们的一统天下，孵化出来的是“才子才女们”，要么眼高手低，要么无所适从，面对良机，不知所措，只好以“出国”自慰。
王荔收回目光，盯着他问：你也是大学孵出来的，你怎的就没去“自慰”？他不知怎的，眼睛躲闪开，扭过头不敢面对她，甚至有几分慌乱，好一会才说，百人百心，兴许我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其实，我不是对大学“母鸡们”有意见，而是感慨国家的一些政策。比如，对留学归国人员创办经济实体，像大娘生的，给的是种种优惠政策；而对自个孵出来的，待小娘庶的，非但没有什么优惠，反而加以种种限制，有的连校门都没有走出来就下了岗！这其实是在把自己的孩子往外撵啊！若把这些优惠政策都戴带在像清华北大这样的名牌学府的优秀学子头上，谁还稀罕出国呢？
王荔嘴一上翘：谁稀罕？我家峡峡说，留在国内才是精英，更理解国内的市场，创办实业比哪些在国外当二流打工仔的精英更能获得成功！你如今落下这般风光，八小时以内是白领丽人，之外却是一流的老板！他眼睛先是暗淡后是光亮，嘴却失了刚才的学问，言不出声。王荔也看出了他的不自然，方兴未艾，学着他做学问：我家峡峡还说，如果更多的国内人才获得成功，必然会带好在校生的士气和学习风气！人生在世，如果以追求个人享受为生活目的，大可以在外国当个二等公民，甚至去犯罪；如果要以国家民族自强为目标，那么，不要怨天尤人，哭天喊地，扎扎实实地干吧！只是我现在才明白，我家峡峡卖菜是对的，也明白你这般感慨，终是想劝走我家的峡峡，你好虚而入……
他突然恶狠狠地说，你再讲下去，我现就操掂你！吓得王荔嘎地住了嘴，浑身乱抖，心里直呼怎的怎的，事后不多久她才明白自己说错哪一句话。俩分手时，陆涛没有谈及到融资的事。可隔不到一个时辰，绿燕拿来了五万元的现金，说是他借的。脸上没有往日的热情。王荔要打借条，绿燕说算了，还怕赖了？她一时找不到笔纸，说算了就算了。送她走了好远，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直到上了车，才对她说，你老公是个怪人！绿燕说，要不他能借钱给你？！
话再说回来，奶奶一大早在厅里看报纸，眼瞟着王荔与张峡嘀咕后匆忙离去，又见伟明这几天不出屋，整天在电脑前打字，走过来关怀切地说，又在玩啥新游戏节目？屁股像长在凳子上了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伟明才轻轻的回答说，赶一个计划，想一鼓作气拿下来。奶奶一听就好笑，摸着头说，口气不小，像坐惯了大机关出来的。张峡说，我才不像呢！你们那里门难进口难开事难办脸难看，比太监还可恶！奶奶说那是前年的事，如今实现公务员制，作风好多了。张峡冷嘲热讽：高薪买廉政，买到了吗？奶奶说，一切都要慢慢来，一口气吃不出胖子来！
张峡要忙碌打字，自顾埋头说不上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奶奶才轻轻的问道：她人呢？张峡说，走了。奶奶说，你有没有问她要去那里？张峡说，问了，她去应一个约会？奶奶说，是男的约会？张峡说，嗯！奶奶说，你放得下心？张峡说，她去办正事，你休要担心。奶奶说既是正事，你啥不能陪他去呢，姑娘家的？张峡说，人家嫌女的好办事，我就没有去！
奶奶大吃一惊，说你们不会在社会上乱来吧？张峡回过头说，你胡说什么？为了完成我俩的计划，想去借些钱。奶奶顿生疑窦，说荔荔妈不是答应给你们三十万吗？张峡说，估计不够。奶奶说，这都是在一起作了预算的，怎会横生出不够呢？张峡说，我们的计划要扩大，先给你透露一点，想搞一条龙，降低成本。奶奶说，办菜基地，好是好，投资大。我这次到深圳，人家篮袋城的肉菜连锁店超市，还建立了自己的农产品生产基地和猪肉批发行，做到产供销一条龙。比如说猪肉价一跌再跌，好多老板跳了楼，人家稳如泰山，还赚钱！这样，既保证了肉菜质量，也减少了中间环节，大大降低了经营成本。可人家有实力！你也不能总靠你岳母再救济呀？张峡说，所以这次找你，不找她。奶奶说，奶奶几个钱你还不清楚？张峡说，不要你的钱，只要你给点政策。奶奶说，“农户加企业”？那要有实力的！张峡说，我要你替我租一座荒山，越大越好！奶奶说，胡扯，荒山能种出蔬菜？张峡说，高新技术种菜，你就别担心了。反正，听人说，一万元能搞掂一座山，这点力你得出，也不算什么以权谋私利。奶奶说，荒山有，但你要说出用途来。张峡说，我的计划还没有论证好，哪一天搞好了，我在南国请客，把荔荔一家也请去，我正式全盘端出，你那时再横挑鼻子竖挑眼。
奶奶说，电脑里就是你的计划？见孙子点了点头，她手在他头上摸了一下，笑了，充满了温暖和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