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齐明荷反应不过来,于是不自觉喊了一声。
老头儿仿佛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于是也没回头。
齐明荷只又复而听到唰唰清脆的水声,似是人已经重新回到那个水帘之中,再也不会出来,也见不到了。
此刻,换齐明荷心里有些惆怅,这一场际遇,一个怪老头,固执又别扭……但是,人倒是十分好的。
齐明荷把脸一转,低下头来,此时就这么盯着皇甫寒光手中的东西看,若不是它们真是存在着,她看着现在这寂静的周围,还有这头上依旧悄无声息飞泻的瀑布,还以为刚才一切都是假的,皆是不存在的呢……
“寒光?”抬头,看向了皇甫寒光。
他似乎也有些出神,此刻就这么望着怪老头消失的方向,掂了掂手中的东西。
老头儿一直到离开,都没具体与他说说,这些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方才那些与犹未尽的提示……
“走吧。”他低沉了声。
“不早了。”
齐明荷看着他:“……”
水眸凝敛了一下,看到他似也怅然的样子,也不知是现在手中的东西沉重,还是肩上的重担又重了一些,总之此时的神情有些深敛,眸光幽深。
“嗯,走吧。”齐明荷笑了笑,主动挽起了皇甫寒光的手。
看到这画面,手还放在腰间做戒备状态的萧宇立即转头,知趣把自己当空气。
皇甫寒光脸上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恢复正常:“过来,我抱你回去。”
齐明荷就这么撑着八个月余的肚子,对他乐嘻嘻的笑。
从云崖出来,照原路返回就是云香山别院的后方,山坡有些陡峭,难下却易上,只走个半时辰就下来了,回到别院门口的时候,瞧见了门口有三个人在站着,竟然是箫青、萧明、萧统。箫明和萧统也回来了。
齐明荷窝在皇甫寒光怀里,看到门口这么多人在等候,立即动了动身子,想从皇甫寒光怀里出来。
“放我下来吧。”
萧宇一直一路上抱着那两份东西,泛着陈年的旧光,格外的显眼。
萧宇自觉的走上前,与箫明、箫青、萧统站在了一块,给皇甫寒光让开了一条道。
齐明荷动了动,终于从他怀中出来,撑着这笨重的身子,朝着面前的人笑了笑。
箫青这一阵子陪伴在齐明荷身边久了,于是两个人也熟了,这会儿冷沉的脸有些忍不住的笑了笑,周围的氛围有些好。
皇甫寒光目光一扫,停留在箫青脸上:“咳。”
箫青立刻别开眼,看到了别院一旁的那个石刻狻猊身上。
齐明荷现在一整张脸都已经红得不行了,一手习惯性的撑在腰上,挺着个肚子便借道走进别院:“我累了,你们聊着,我……先回别院了。”
皇甫寒光把眸光投向齐明荷,原本紧抿的嘴角也似笑非笑:“嗯。”
齐明荷走了,剩下他与箫青、萧统四人站在这门前。
皇甫寒光朝萧宇使了个眼色,神情有些冷峻:“带着东西,送进来吧。”
齐明荷扶着腰,好不容易才一点点挪回院落的,一踏进来还是那原来的景色,刚长出嫩绿色的叶子枝头,绿意迥然的春景,还有那一个他刻意造出来的池塘。此时多看了两眼,然后再往门口走,刚踏进房间门,外头竟然又传来了沉稳的步伐声。
齐明荷扶着门往回看,看到皇甫寒光领着萧宇走进来。
齐明荷脸又红了一下,就这么怔怔看着他们几人。
皇甫寒光似笑非笑,她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又是故意的……
“放进去吧。”皇甫寒光斜了一下眸,睨了萧宇一眼。
齐明荷挪了一下身,萧宇送进屋。
送好了以后,他们再退了出去,剩下齐明荷慢慢再挪着身子,坐回了软榻上。
皇甫寒光也缓步走了进来,就这么坐到了她身边,慢条斯理的随手拿起了一本那些从云崖中弄出来的东西,细细翻看。
究竟是什么物什,为什么要放在帝王冢,派了那么一个老头儿看守保管着,再等在那里。
留下了那么一句隐晦的传说,指引着他一直找出这一份东西。
齐明荷此刻不说话,找了个舒服姿势坐着看他,看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摩挲在其中一本东西上,仔细的翻开。他的神情一瞬变得凝重,于是她便也有些跟着紧张与好奇:“寒光,这是什么东西?”
皇甫寒光拿着册本的手一僵,用心的看,眉头越皱越深。
沉声:“名册。”
“名册?”
齐明荷纳闷,就这么怔怔的盯着他手里的东西,目光再看到了一旁,望着那一叠余下的,看来还不少。
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去拿一本来看。
皇甫寒光眉头挑了挑,并没有拒绝她,于是齐明荷便这么轻而易举的拿在了手中。
他在看他手上的那一本,她则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一本,翻开看清里头的字的一瞬间,齐明荷也手僵了一下,眉头紧皱了起来:“这竟然是……”竟然是一些耳熟能详的名字,然后还附带了记载一些更细致的东西。
例如,柳宗原,字子厚,汉人,镇国河东郡永济人,祖上世代为官,七世祖柳庆之为镇国侍中,封济阴公……
就拿这个柳宗原做例子,现在这个人是大金国的太子太傅,在大金国内享誉盛名,颇受尊重,但是她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所谓的“镇国”的济阴公,那么这一份名册又是什么?
皇甫府的先祖们不仅将皇甫府皇室的身份传了下来,就连当初的朝臣都传了下来。
就依皇甫府与萧门的安排,还有之前皇甫寒光与她说的那些事儿,以及她之后了解到的那些,完全可以猜测到……这极可能也是皇甫府先祖的安排。纵然是皇甫府最后被五大世家背叛,不能如愿收复江山,让大金国沈帝占了那么大的便宜,也始终是留下了其它一些安排。
就连如今大金国朝中的重臣,都是当初世代效忠皇甫府的人家。
如果没有这一份名册,那么如今这些隐居在背后蛰伏的朝臣,就一直得不到皇甫府传召的命令,无法效忠皇甫府,只能白白放着这一股力量别无它用。
齐明荷甚至能想到今儿没有看到这份名册后的情形。纵然寒光领军而起,这些前朝的元老要主动上前助皇甫府,寒光也不敢大胆放心的用。可是,现在有了这一份名册便不一样了,一盘散沙只要根据这一份名册就能聚集在一起,这就是一个朝廷,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齐明荷轻咬着唇,赶紧再勉强俯个身,拿起另外一摞。
现在看到另外一叠册子,上面每一页都是给不同朝臣的圣喻,看着有些类似于帝王托孤的感觉,哪怕是没有深入的读,用词遣句间,齐明荷都感受到了千军万马,这简直就是将那些朝臣再召集起来的另一种“晓之于理,动之以情”的帝王做法。
难怪,刚才在云崖,那怪老头似是而非的说了那么一句话:“我甘愿信守诺言守护着它六十年,那么自有人也与我一样,甘愿用性命等这六十年。”
齐明荷眼眶有些干涩,这一刻丝毫不怀疑这一份东西的作用。
一个世家这般正直,品性传承间让人折服,作为帝王肯定也能结束这乱世,帝王沈峻太过于自私了,只要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些东西,实在是太重要了,难怪皇甫府几代人都这般努力,想要寻到传说中的云崖。
齐明荷这会儿就这么把这些册子再放了回去。
“寒光,你现在想怎么办?”齐明荷抬起头,就这般望着他。
她把手上的东西都给他放了回去,皇甫寒光正垂眸看着自己手里头的这一份,这一刻,倏地就这么抬眸,幽深的邪眸里勾挑出不一样的光芒,就着般睨着她。
“顺势而为。”
齐明荷水眸里有了点点光芒,轻轻的扯动了一下嘴角,笑了出来。
“嗯。”
都已经拿到这些名册了,既然是祖先留下来的财富,自然是要用。朝中有人,江湖上也有人,现在局势这般紧迫,兵马有了,粮草有了,最缺的便是人才与“名”,如今这朝中有了那么多人,若是一朝揭竿起义,只待这些朝臣“认祖归宗”,又即将是另外一个全新的朝廷。
齐明荷没说什么,只是淡淡漾着温暖的笑容,忽地动了一下自己这臃肿的身子,俯身上前一点点,用自己的手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了。
齐明荷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可她想要表达的都在此刻的目光中了。
支持,信任,还有期待……
以及,对他安全归来的期望。
“我等你回来。”
皇甫寒光紧抿的嘴角扯了一下,这一刻径直将手中的东西一丢,直接将齐明荷拥入怀中。
齐明荷就这么依靠在皇甫寒光的怀里,她轻浅笑了一下。
气氛微微情暖,她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你要是不好好回来,那我也不要你了。”
“不行。”
“谁说不行?”
“你看,现在有了名册,又有了天时、地利、人和……”
皇甫寒光紧扯的嘴角拉扯成了一条线,此时就这么听着齐明荷开玩笑,两个人把这一堆从云崖弄回来的东西就这么撂在了一边,难得有一瞬间静静的依偎,他的心中也不再想别的事情了,暂且偷得浮生半日闲,就先丢着了。
两个人这么对视着笑,皇甫寒光忽然低下了头,把齐明荷嘴里的话给堵住了。
“唔……”
这一刻,只察觉到一个温柔又体贴的吻,他深深辗转,吻得用情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