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玥与婉宁在另一个别院住下,第二天一早,与皇帝的大队伍一同回宫。
琬玥一直站在门口,直到去探风的丫头回来复她,说鄂亲王已经回去了,她才松了一口气,进了屋。
婉宁已经洗了手脸,喝完药汤后准备歇下,见她进来,抬眼看了她一看,拿帕子擦了擦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后悔了吗?”
她在皇上面前那样斩钉截铁地说愿意嫁给察格,自己真是没料到的,白费了那么多心,还准备了些打边鼓的话。可见她如此,却又不免担心,她方才于皇上面前说的话是不是权宜之计,让敏杭得了便宜之后,又要反悔的。
琬玥顺着炕沿坐下来,无力笑道:“后悔?我难道不知道这后了悔就是欺君之罪……?姐姐想多了。”
“哼。”婉宁冷哼,起身进房。
琬玥根本顾不上她,一颗心凉凉的,像浸在水里。她呆坐在那里,直到伺候婉宁的宫人从里屋出来,问她是不是也要歇下,她才略略回了一些神。
可她哪里睡得着。于是吩咐丫头把灯火灭了,她自行出去走走,不多会儿就回。
她也没走多远,只是在别院里头打圈。隔老远却见了有人提着灯火过来,她定了步子,让到一旁。可近了一看,竟是大格格岁安由一群人簇拥着往这儿来了。
她许久没见到岁安,这一见,不禁有些愣,等要躲时,岁安早见了她。
她一身藕色的斗篷裹住身子,旗头上步摇珠玉满盘,当真对得起她大格格的身份。见了琬玥,先是一愣,继而迎上来,笑着道:“你怎么在这里?”
琬玥挤出一个笑:“陪婉贵人来的。”
“是么。”岁安应了声,却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二人略显尴尬。
站了一阵,夜里的风起来,琬玥便对岁安道:“大格格还是快回房吧,夜里凉。”说着让开来,请她进去。
岁安默默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你也快进去吧。”说完,握了握她的手,进去了。
琬玥望着她走,一时间,有些失神。后来也没站了多久,便进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回宫的动静便闹起来。婉宁因是临时来的,所以东西也不是很多,早早地就收拾好了,在屋子里等主事太监的传召。只等寅祯那头准备好了,便可上了马车回宫。
二人正坐着等示下,却听见外头似乎有人吵起来的声音。琬玥隔着窗户纸瞧,看出那身影,似乎是淳雯。但没作声,只是安静坐着。
婉宁却皱眉,问宫女谁在外面吵。去的人瞧了回来回话,说是淳妃娘娘的宫女毛手毛脚地摔了东西,嫲嫲正在教训。
婉宁从来就跟淳雯不对盘,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隔着窗户便喊道:“要教训奴才,也回自己屋里去教训,在别人门前头撒野算怎么回事。”
屋外头果然静了下来,过了一阵,淳雯的声音传来:“哟,本宫倒不知道婉贵人也在这里。不是说,脑子有病,来不了太庙祭祖吗?”这话一说完,外头立刻窸窸窣窣地笑起来。
婉宁哪受得了这等侮辱,拍案而起,立刻就冲出去理论。琬玥要拉,却没有拉住。跟着赶出去时,婉宁已骂骂咧咧地冲撞了好几句,琬玥立刻上来劝她。
淳雯冷眼看着他们姐妹,表情冰冷。她身旁的嫲嫲是伺候她许久的,晓得她这面色的意思,立刻就站了出来跟婉宁对骂,说她不懂规矩,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在娘娘面前撒野。这可不就越了级了,婉宁的宫女也不是好欺负的,站出来帮着骂嫲嫲,顿时院子里吵将起来,仅凭琬玥一个怎么劝得住,而淳雯,似乎有心看戏,甚至往后退了几步,由着事情发展。
而来通知起行的内监过来,说的话也没一个人听,卯不住,他赶忙地回去给皇帝回话。没过多会儿,皇帝没来,大格格岁安倒来了,若不是她一声吼住了,不晓得要吵成什么样子。
岁安站到淳雯身旁:“你是这里品级最高的,怎么由着她们闹?这可是太庙,闹起来你们谁担当得起?若非方才不是我拦住了那内监,你非要闹到皇上知道了,才开心是吗?”又低声劝她,“你要争宠,也绝不是这样的方法。”
淳雯这才变了变脸色,叫过来自己的人:“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大格格的话吗?连累了本宫,你们一个个的都吃不了兜着走!”说完瞪了婉宁一眼,傲气横冲地走了。
婉宁还要争,却硬生生被琬玥压了下来:“贵人!好汉不吃眼前亏!大格格都说了那样的话,您还吵、这是不给谁的面子?!您不是那样蠢的人吧!”
婉宁气极,她会给谁的面子?只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话,倒是不错的。她推开琬玥,站正了,冷冷道:“我要你来劝?”说完拂袖进屋,下人们也跟了进去。
琬玥忙跟着她进去,走到半路,又回头看了岁安一眼。岁安也撤了身正在往外走,琬玥不禁有些奇怪,小声嘀咕道:“大格格这么早,怎么从外头进来……?”路过的宫女恰巧听见她的话,搭话道:“姑姑难道不知道,大格格是住在临近皇上的那个别院的,并不在这个院子里住。这院里头,除了咱们家贵人,就只住了淳妃娘娘和陵贵人。”
“是吗……”琬玥应声,但还是奇怪。她既然不住这里,那……那昨晚那么晚了,她往这院子里头来干什么……?难道,是来找淳雯的……?可她二人不是关系冷淡了吗,怎么又……?她想不明白,又听见婉宁在里头拿宫人撒气,于是暂且搁住了,进去劝她。
一直到与婉宁一道上了马车,琬玥心里头一块大石才放下了。一来担心婉宁再与淳雯起冲突,冲撞了皇上,二来,也怕遇上敏杭,又闹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来。
可她不知道,敏杭昨晚连夜就出了太庙,找了一家酒肆喝酒,到今朝,是被人抬着回鄂亲王府的。
寅祯自然也不知道,随来祭祖的人这么多,他顾不了敏杭一个。
直到回了宫去给太后请安,他才晓得鄂亲王是没有随着队伍回宫的。
而又因他承诺过康宁,祭祖过后必让敏杭来见她,来赔礼道歉,现在下头的人竟回鄂亲王不见了,他不免又生气,将马甄明训了一通,又劝太后不要生气。
太后因染了风寒,所以并没有去祭祖,康宁守在她身边,亦没有去,不过也是图的皇上能在祭祖之时好好劝劝敏杭,而自己不出现,也能够让他好好想清楚。谁知现在竟落了空,又想到敏杭一定还是执意要休了自己,不免伤心起来,落泪不止。
太后见了她这样,又急又气,只是质问寅祯,到底敏杭在搞些什么鬼。
寅祯不知如何答,只对康宁道:“康宁也不要哭了,你担心的事情朕绝不会让它发生。”又转头对马甄明道,“朕昨晚对你说的话,你应该还记得。现下立刻叫人去五王府宣旨,要察格即刻着手准备与辜琬玥的婚事,再叫天宫监立刻将日子选出来。”
马甄明得了令,立刻下去办。
寅祯停了停,转过来对太后与康宁道:“等察格成了亲,敏杭……自然不会再闹。接你回府也是迟早的事。你且等着,也不要再伤心落泪,反而坏了身子。”
康宁的情绪这才起来了些,太后也似满意了,点点头,拍了拍康宁的手。
寅祯再没坐多久,嘱咐人照料好太后的病,便抽身退出。
可真出了太后宫,他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了。于是扭头对身后的内监道:“去藻华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