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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2010年7月。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色狼和******者,再不会有人喜欢七月的北京了。

夏至以后,似火的骄阳就开始像这样一日日炙烤着大地,天空也变得明亮的有些晃眼。我推门走出大厅,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只走了几步,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等到终于走到地铁时,后背已经****了一片。

我依旧是在最后一节车厢上的车,这个时段车上的乘客并不算太多。我收起阳伞和太阳镜,在车厢尾端的玻璃窗前站定。对面的地铁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个天气预报节目,这似乎已经是7月以来的第三个高温黄色预警了。

不一会儿,三元桥站到了,一个乘客起身下车,我便走过去坐了下来。一抬头,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正上下打量着我的胸部和大腿,我在他把视线移到我脸上之前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本没有读完的小说。阅读永远是在公共场合阻隔那些让人不快的视线的最有效方法。

十几分钟后,金台夕照站到了,我把小说放进包里,走下地铁。

我要去的是一个电视台——上个月辞职之后,我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苏珊便介绍我来了这个叫做《非常幸运》的竞技答题节目做编导。虽然工作内容基本就是写台本、剪片子和出外景这样的琐碎事务,我对于这份新工作却充满了久违的热情,一则我一向热爱电视事业,二则我终于不用再跟青少年打交道了。

跟这份新工作一起不期而至的,还有两个新室友。

一个是方路扬,他是在六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突然回来的,他说他跟朋友在南方的那个项目亏了一点钱,现在需要来北京周转资金。

另一个是宫本孝宏的老乡本田樱子——当然,用宫本太君的话说,他正在努力把老乡变成老相好。本田是刚来中国不到一年的日本留学生,跟宫本是福岛县的同乡。自从两人在年初的同乡会上认识了之后,宫本就开始对这位文静美丽的如同大和抚子的老乡大献殷勤。他对本田说要学好外语最重要的就是要融入当地的生活环境,总是跟本国人一起待着学校里是学不好的,你看我中文说的这么好就是因为读大学那会儿总是上街跟大爷大妈聊天。本田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就接受了宫本居心叵测地让她搬出学校的建议。

不过,很显然,我们的公寓客厅并不是一个学习中文的理想环境。那天,本田正苦恼地对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翻译着《孔雀东南飞》,方路扬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本田桑,做作业呢?”

“啊,老师要我们写读后感。”本田咬着笔杆说,“可是我完全看不懂。”

“我教你。”方路扬拍了拍胸脯说,“这篇课文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吵架了,男人说,你去死。女人回说,你怎么不去死。男人又说,死就死。女人便说,那我也去死。于是他们死后就变成了一对傻鸟。”

“哎,是这样吗?”本田瞪着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说,“方桑你这样一说就好简单了啊。”

方路扬得意地说:“那是,方桑我可是有一种能把所有复杂事物都变简单的天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回房间去了。

我来到电视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恰好遇见悠悠跟摄像出去拍外景。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灿烂地对我笑了一下说:“正想给你发短信呢,这周末我生日,到时记得来参加我的派对啊。”

我想了想周末似乎没事,便同意了。

悠悠跟我几乎是同时进入这家电视台的。那天,当我在演播厅见到她的时候,惊讶的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当然,让我更加惊讶的是,她居然只是一个存在感和收入一样微薄的外景主持。过了几天,她才跟我解释说,她跟黄烨正在冷战,她现在不想接受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所以就辞去了之前的工作来了这里。我笑了笑,心说,原来金丝雀也是有脾气的啊。

此后的两个星期里,虽然她一直十分热情地想要接近我,我却仍旧只当她是普通的同事。直到某个暴雨天我们一起去拍外景,我被一阵狂风刮得差点摔到水沟里,她一把拉住我说:“小曼你抓紧我,别看我瘦,我下盘可稳了”,我顿时对她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好感。从那以后,我便慢慢地跟她走近了一些。

几乎在同时,我也莫名其妙地跟黄烨变得熟悉了起来——最初,他只是让我给悠悠送礼物,后来便开始频繁地让我帮他传话。我帮他传了几次之后,终于不耐烦地说:“要说你自己跟她说去,我又不是你们传声筒。”

“她不接我电话,又不肯见我,我有什么办法啊?”他一脸挫败地抓了抓头发说,“而且最近我送什么礼物她都给我退回来,那家伙到底想赌气到什么时候啊?”

“你到底怎么惹到她了啊?”我问说。

“她说我霸道、任性、占有欲太强。真是的,她想要的东西我不都给她了吗?她还想干嘛啊?”

“是不是她不想要的你也给她了啊?”我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

“哈?什么意思?”他一脸的困惑。

我没理他。他便坐在那里兀自感慨了一句:“有时候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女人是怎么想的。”

后来,他又约我出去吃了几次茶点。大部分时间,他都是向我询问悠悠的事情,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不经意地说起自己。我从没向他问起过杨康的事,因我觉得那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尴尬。

然而有一次,他却主动跟我聊起了这件事。那天他本来正说着自己和悠悠认识的经历,不知怎么的突然话锋一转说:“你跟杨康是怎么回事啊?”

我端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马上平静下来说:“没怎么啊?我跟他还能怎么着啊?”

“别装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斜眼看着我说。

“你知道什么了啊?”我蹙了下眉头说。

“你不就被他甩了吗?”

我顿时噎住。

“他额头的伤怎么样了啊?”过了一会儿,我又假装不经意地问说。

“你知道他受伤的事啊。”他有点意外地看了我一眼,“那天中午他一脸血地从外面回来,吓了我一大跳。我问他怎么了,他说是骑马时被一匹血统不纯的小野马踹的。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他马术很好啊,而且他家俱乐部的马血统不都挺纯正的吗,哪儿来的野马呢?”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我对杨康那个野马的比喻有点不悦,不过仍旧不动声色地问道:“他后来怎么样了?没破相吧?”

“哦,缝了三针,好在不是特别明显,头发一挡也看不出来。”

我点了点头,没再问什么。

然他却又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你不会还对他余情未了吧?要不要我带你去见他?”

我白了他一眼说:“谁要见他了。而且,他怎么说也是你准姐夫吧,你说这话对得起你姐吗?”

“切,圈儿里谁不知道他跟我姐是怎么回事啊。”他坐回去说,“你不见就算了,反正就算你现在想见他也见不到,他最近正在东南亚忙那个投资项目。”他顿了顿又补充说,“你也知道他姐姐一直对家族继承权虎视眈眈。他要是再做不出点成绩来,恐怕真的会输给那个男人婆了。”

我愣了愣,俄而在脑海中搜索起关于杨康那个女王气质的姐姐杨敏之的记忆——除了前年在杨康办公室的那次偶遇,我迄今为止似乎只见过她一次。那时,我正在一个经济论坛的注册处接待参会的嘉宾,她带着一个男助理从我身边经过,气场凌厉得让人感到畏惧。

我拿着她的名卡追上去说:“杨女士,这是您的名卡。”

她接过去,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我一眼说:“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我有点不自在地仰视着她,正想着该怎么介绍自己,她便已转身离开:“算了,反正一定又是那家伙的床伴吧。”

我想,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觉察到,我面对杨康时那些几近敏感的攻击性,兴许全部都是源自于他的家族带给我的自卑感。

7月24日,我拿到了我在那家电视台的第一份工资。在做了整整一下午的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没有忍住去国贸的商场买下了那双已经在官网上瞻仰了两个多月的鞋子。回到家时正撞上方路扬在客厅里看体育新闻,他只回头看了眼我手里那个拉风的盒子,就无奈地扶额说道:“大姐,您又打算吃一个月的泡面我管不着,不过能不能麻烦您先把上月欠我的房租还清了啊?”

我立马冲他合十手掌说:“抱歉方桑,没忍住,下个月一定还。”

他叹了口气说:“我说你是不是也该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一下了啊,以后会有很多地方需要花钱的。”

“不好意思,这就是我的将来。”我晃了晃手里的鞋子说。

“你要开鞋店啊?”

我抓起一个抱枕冲他扔了过去。

他将抱枕抓在手里,笑说:“你就没有想过自己30岁之前想要达成的人生目标吗?”

我抱着鞋子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说:“一份还算不错的事业,一座自己的公寓,一张让我买了鞋子和手提包之后不用吃一个月泡面的工资卡,还有一个和我认真相爱的人。大概就是这样吧。”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呢?30岁之前有什么目标?”我问他。

他突然长久地沉默起来。

“居然想这么久,你想做的事有那么多吗?”

“不是,是时间太短了。我突然想到,我好像明年就30岁了,大概不管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吧。”

我推了他一把说:“喂,你明明在开导我,干嘛自己反而先消沉起来了啊?”

他笑了笑说:“可是时间的确太短了,我看我最多只能完成两件事了。”

“哪两件?”

“找一个愿意跟这样的我相爱的女人。”

“第二件呢?”

“跟波多野结衣来一发。”

“你去死吧。”

悠悠的生日派对最终是在我们的公寓客厅里举行的,原因是黄烨用一系列的“惊喜”搅黄了她所有的原定计划。

那天是周六,我把苏珊、唐文心和宫本全都邀请了过来。我们只买了些廉价的白兰地和啤酒,可是每个人似乎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酒醉微醺时,方路扬还一时兴起拉着宫本跳了一段草裙舞,悠悠和本田则在一旁乐不可支地拍手大笑。

我倚在窗边的栏杆上,看着客厅里这些快乐的人们,心里突然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时,苏珊端着酒杯向我走了过来。我碰了一下她的杯子说:“我觉得,我好像可以重新开始了。”

窗外,迷蒙的夜色映在水池里。池里的月光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冷了。

七月的最后一天,我把杨康的大衣和手机邮寄回了他的公司。那辆绿色的铁皮车带走那件包裹的时候,我觉得它好像也带走了过去两年里我对那个男人所有的爱恨和思念。

同一天,我遇见了我的爱情。

那个时候,他正匆匆地走上那段长长的台阶,而我正匆匆地走下,我们的头顶是同一片湛蓝的晴空。

然后,那个最完美的时机停在了我脚下断掉的鞋带上,我惊慌失措地跌倒,他下意识地张开手臂。一股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飘过。时间停顿在了那一秒。

我仰起脸来看他:清爽柔软的短发,干净明朗的笑容,温柔清明的眼眸,薄荷茶一般的清新气质。

我好像,遇见了……高中时代的学长。

我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他,直到他低头问我有没有扭伤脚,我才终于如梦方醒般地从他怀里离开。

“我没事,刚才谢谢你。”我有点不自然地说。

然他却只摆了摆手就急急地向那段台阶之上大步走去。一阵清风拂过,他白色的衣襟翩然而起。

在这个夏日的午后,我的初恋仿佛再次不期而然地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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