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为王

艾伦划着小破木筏在海里行进。他貌似很久都没有在海里航行的感觉了，都在陆地上呆二十多天了。

如果按阿龙给他描述的海里数，应该不出中午就能到了。

唉。每到这种不需要思考什么的时候，艾伦就开始思绪万千。想这些事真讨厌。

就这样划啊划。

当他看到那座岛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当他登陆，他可是惊叹了一下。

这里跟武灵完全不一样啊。完全比那里美多了好吗。

雪，漫天都飘着纷纷扬扬的雪。这在常年严寒国家的人们看来不过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雪。但像这样四季分明的地区，它仍旧能够成为一道风景。

大风是最野蛮的入侵者。它捎着似有生命似无生命的雪霰，席卷过每一寸土地。苍苍茫茫，地上的雪时而飞起，带着树梢上的同类一起飞，在空中骄傲地打个转儿，平稳降落。

雪又不曾覆满大地，稀稀落落，谦逊地在地上聚群，露出一片片的空地。它们也不想剥夺大地本来的面目吧？

他看了一眼表，十一点半。

上岛。他没在地上看到什么猎物，就打消了进食的念头。他大概走了一圈这座岛。跟武灵差不多，中间靠后有一座山，南边全是黄土的峭壁，他是从东边上岛的，西面面海处峭壁呈月牙状的凹形，就像海港一样。

这山要是想登也不容易，四周都很陡，只有临近西面海港的地方登得上去。

果然──不出意料，他在西面山脚看到了一个木屋。

他就想着能在这里碰到哪个老头儿。黎叔?康子辉?吴银?不会是承氏兄弟吧？

想到这他就忍俊不禁地去敲门。

“您好，请问有人在吗？”

果然，不出他意料，黎亮慈眉善目地来给他开门。现在看看他那胡子粘得简直太搞笑了，在水晶岛却一点看不出来。

“咦？你是冒险者？我叫杰森，是这里的看守者……”

艾伦表面没有表情，心里都笑成狗了。这套他都会背了，顺便再问一声为啥杰森这名没重编一个。

他的目光扫了一下屋里。干净的木床，洁白的床单，还有一扇窗户，床边是写字桌。这都跟地狱里黎叔的房间摆设一样。

写字桌旁斜坐着一个年轻人他没见过。顶多也就二十出头，粉红色的衬衫随意搭在椅背上，穿着件白色的打底衬衣，下身穿的好像是条白裤子。他坐在那里啃着姜片，打了个哈欠。

天，姜片。艾伦最受不了的就是姜和杏仁。

黎叔好像注意到了艾伦瞄他，耸耸肩道：“啊，他啊。他就是个不怎么听话的熊孩子，你不用管他。”

艾伦皱皱眉，那个人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黎亮但什么都没说。

艾伦想起他是为什么而来的，就直奔正题了。“那么，杰森先生，幸会。我是来找冰龙王的。”“哟，孩子，你都到文灵了，不错嘛。怎么，想冲刺到胜利的终点？”

他察觉到杰森的话里有点讽刺意味，抬头瞥了一眼杰森，想起黎叔要是在水晶球世界里扮演角色是会有现实世界中的意识的，只是纯粹像演话剧一样扮演。

他笑笑。“不，我对什么胜不胜利的没什么兴趣，就是想从这该死的鬼地方出去。”

杰森也笑了笑：“那就没办法了。杰克奥，你呆在这里，我带这个小孩去找六寒。”

“啊。”

年轻人用慵懒的声音应答了一声。

杰森带着艾伦从这里走出去，开始围着岛走。艾伦一路心里都笑出花了，因为这场景讽刺到让他想起他在水晶岛上，杰森带他们去找水晶球。

不过这次用的时间就没有那么长了。他们在一侧峭壁的脚下停住，然后杰森打开了一道暗道。

杰森拧亮手电，他们顺着暗道一路向下走去。

这手电又一次让艾伦想起艾斯了。

但他还是尽力注意环境，让自己的脑袋停留在一片空白的状态。

墙壁不是石头的，因为很柔软。实在要说，有点像土筑的。他真是无法想象他们怎么在土的地方挖出暗道，按常理来说一定会塌的。

走到一处，杰森停了一下。

“把你的墨镜戴好咯，小子。”

“墨镜？”艾伦打了一下愣。但他很快想起他师父给他的墨镜以及告诉他的话。

“怎么？没有吗？”

“哦，不，我有。让我找找。”

艾伦在背包里翻了翻，就找到了那个墨镜。这一道过来，有一个镜腿基本快折了。但他还是掰掰戴上了。

杰森继续朝下走。他们到了一块开阔地，杰森立刻把手电关上。四周隐入黑暗。他笑了一声，然后把手电挂回腰间，手插进裤兜里。

“老六，有人找你。”

沉默了十几秒，黑暗中突然亮起两个明亮的红点，向四周射出光芒。

当艾伦反应过来那是龙王的眼睛，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眼睛的直径足有他两个手掌接一块那么长。所指的手掌接一块，是把两只手的手指对在一起，左手中指对右手中指。

随后，一个厚重的声音响起。

“咳咳……我还以为是你特意来看我，刚有点感动。还有，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六，不然你还要叫山首老山？”

“嘛……抱歉啦。因为叫着亲切嘛。不和你叙旧了，你把活处理一下。”

艾伦在旁边听这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愣一愣，就好像独自伫立在瑟瑟风中。

“是个小孩？”龙王质疑了一句。“你走近些。”

艾伦哆嗦着腿走了过去，站在那两个红灯笼底下。

“眼镜摘了。”

“咦，没关系吗？”杰森在一旁问道。“没事，这孩子不用了。”

他把墨镜摘下来，红光更耀眼了。意外地，看到那眼睛他真的没瞎。

“小子，头发不错。”

“谢谢！”艾伦不知道对龙王该说些什么，就只好和了一句。

“这小子是个大活啊……不好办。顺便问一下，老头，今年是第一百年了吧？”“好像？谁总给你记着那种事啊。”

艾伦听见老头俩字又默笑了一次。

“那就没办法了吧？走吧，不想被埋就快给我撤。”

杰森笑了两声拽着艾伦往出走。艾伦完全不明所以，但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就跟着他走了，还回了几次头。

他们一路回到木屋把那个叫杰克奥的家伙拽出来，到西面的海附近树林里拖出一个废弃的木船，三人把船推进海里，当然，船还栓在岛的树上，只是船体在海里漂浮。

很快，岛发生了变化。

像地震一样，岛整个开始震颤。接下来，艾伦都不相信他的眼睛了。

那个山活了。不，或者说那个山本来就不是一座山，是龙王本体。很快，山震动得越来越厉害，并且有部分山体开始移动。直到看到那两个发红的光点，龙王抬起头，从山那里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碎土。所谓碎土，实际上对艾伦他们来说都是巨石。

艾伦看到他的真身真的吓了一跳。

通体灰黑色，红色的眼睛，有四肢，实在要说就可以说是四肢着地的行走动物，就像狮子虎豹一样。它有着两只巨大的翼，和一只强健的尾巴。

好像龙王一出现天马上黑了。其实按时间来说也快是黑天的时候了，但心理作用真的像是龙王做了什么。一出场就黑天，然后飞沙走石。

它从文灵岛上站起来，对着天空吼了好长一声。

“哈，我六寒又活过来了！”

它甩着尾巴，好像老年人好久没活动出来活动筋骨一样。

“哟……奇洛他儿子。你叫什么？”“艾伦。”艾伦心说开什么玩笑，明明水晶球世界里有可能龙王也是捏造出来的，为何要叙旧一样提他父亲，好像它和父亲真的是老相识一样。

一回头，不知何时杰森和杰克奥已经不见了。

“别瞅了，他俩回去了。”“……”“你是为了当上圣恶魔来这个考验的吧？”“嗯……是吧。”“你瞧，这一路走下来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吗，只要有足够强的毅力和决心，都能挺过的。”

“谢谢。”艾伦完全不知道怎么跟龙王搭话，便一直处于被动状态。

“好吧，我这里就是考验的出口。我送给你圣恶魔的标志，这可是来自天空和海洋的馈赠，不是我送给你的。”

艾伦皱了下眉，他完全不知道龙王在说什么。

但下一秒，他差点被美好成狗。他的肩膀下方竟然长出了一对羽翼，完全不疼，一点感觉没有，更别提出血了。这跟他看到艾斯长出翅膀时不一样啊，他那时分明很痛苦，还流了很多血。

那双翼是淡紫色的，就如蓝丁香的颜色，非常治愈。他试着摸了下，绒绒的表面真的像是动物皮毛。他能感觉到他的翅膀被摸，还能自由控制。

“怎样？是不是一直不知道圣恶魔是拥有飞行能力的？圣恶魔分三级，低级翅膀呈淡紫色，中级是深紫色，高级是黑色。小子，你的路还长着呢，慢慢历练吧。”

艾伦突然想起他在教堂前看到父亲死时，那几个人确实是飞着来的。他曾经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诧异过那是怎么回事，但一直没有质疑，因为那时候他刚来不久，知道他不了解的事多着，后来就慢慢淡忘了。

他试着扑扇了两下翅膀，居然真的能够滞空。不过由于他的飞行技术还欠佳，也就是十秒钟就落地了。

六寒看着艾伦玩弄他的翅膀道：“轻点得瑟，还没完事呢。”

艾伦一听立刻立正，把他翅膀收了起来。

然后龙王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对他说了一句：“上海里游两圈试试。”

“啊？”他奇怪了一下，但还是往海边走去，卸下背包，在龙王的注视下跳进海里。在他浑身骤冷，他咬牙接着游之后，他好像真的发现了什么。

他在海里的时候身体几乎放慢了需要氧气的速度，换句话说就是他很久都不用换气，相对的，他游泳的速度也慢了很多。但如果他想要游快些也是可以的，只是就不能在水里停留那么久了。

他无法解释他是怎么做到自由控制的，就像我们无法解释怎么让自己的身体动起来一样。同时，他能睁开眼睛，轻松地观察海底情况。

艾伦上岸，哆嗦了一会，听见龙王说：“交给你个任务，到武灵底下把山首给我挖出来。”

“啊？！”艾伦这回真吓一跳。“山首是？…”

“雷龙王。我们每百年都要打一次战争，说得好听点是决定谁托管你们这些新人，其实就是争霸。你只需要飞到武灵上空俯冲下去，利用惯性游一段，在那底下喊一声快起床啥的估计它就醒了。”

“哦……好吧，我试试……”

艾伦这次真的飞了起来。他在空中尽量控制气流，但还是直栽跟头。好不容易看到了武灵，他咬咬牙按龙王说的冲下去。

漆黑的海，海平面下什么都没有。但他好像真的看得到周围。他又向下游了一段，喊了一声：“雷龙王您在吗？六寒找您。”

几秒钟时间，漆黑一片的海里亮起两个蓝色的光点。艾伦这回知道这是眼睛，但还是吓了一跳，因为几秒钟可比叫六寒时的十几秒快多了。

于是，当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出了海里，暴露在空中，在山首的脑袋上趴着。

卧槽，山首这家伙不就是站了起来，至于这么吓人！

山首的外表和六寒差不多，都是有四肢、尾巴和翅膀，但可能是山首善于游动，六寒适合在陆上。山首全身都是黄色的鳞片。早已黄昏的天上余下的一点没被云层遮住的阳光洒下来，反射出光辉。它的鳍和眼睛什么的都是蓝色的。或许六寒也有鳞片和鳍吧，只是颜色是灰色或者黑色，他没看到罢了。

他站在山首的脑袋上，跟着它往文灵游去。

“你是冒险者吗？”“是的，山首先生。”“哈，你可别讽刺了，我可不习惯别人对我用敬语。因为我自己一直被当作小子小子的，几乎没几个人叫我先生什么的。说实在的，这该死的战争我都连着两百年没赢过六寒那个老妖精了。”“……对了，你们一个龙王守一座岛，这里有五座岛屿，难道有五个龙王吗？”

“嗯，最开始是的。我是这五个龙王中年纪最小的。风龙王驻守天灵，冰龙王守文灵，雷龙王守武灵，沙龙王守肃灵，沼龙王守羽灵。我们轮番对冒险者降下考验，但后来因为其它三个龙王的能力有些太过残酷，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和六寒了。”

“能力残酷？”

“是啊。风龙王本来是和冰龙王配合着使岛上到处都刮特别凛冽的寒风，人要是找不到避风的地方就会浑身剧痛，甚至冻僵冻死。但后来风龙王不玩活，给天灵弄得到处都是龙卷风，人根本没法活。而沙龙王呢，它能侵蚀一切植物，把肃灵整个变成沙漠，后来因为植物恢复的速度赶不上冒险者来的速度，就是下个冒险者来的时候肃灵岛还是半个沙漠呢，沙龙王的能力也被停用了。”

“那沼龙王就是把羽灵变成沼泽？”

“不错，挺聪明啊。你叫艾伦是吧。武灵上貌似还有你的伙伴吧？”

“你怎么知道我叫艾伦？”“好歹我和六寒是兄弟，心灵感应这种东西还是会有的。这个老家伙，都六千岁了还颤颤悠悠地想跟我打仗，也不想想我可是他弟弟怎么会打不过他。”

艾伦笑了两声，发现它们已经快到了。六寒还站在文灵上注视着他们。山首把艾伦放回岛上，也上岛了。先像六寒一样对天长吼一声，然后注视着六寒。

“又一百年了啊。上次战争就好像昨天一样。”“可不是？”

两个龙王做了个像是击掌的动作，然后爽朗地笑起来。六寒说了声：“艾伦，你先回去吧，从文灵或武灵的上空就能飞回你的世界了。”

艾伦点点头，先飞回了武灵，但他知道不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太久，因为龙王对阵后他已经感到开始风起云涌了，再呆着怕是凶多吉少啊。

他回到武灵，看到阿龙在那里站着等他。“怎样？走吧？”阿龙又用它那诡异的笑声笑了下：“正如你所期盼的那样，维离最终还是没当上狼王。”

艾伦盘旋了一圈突然冲下去把阿龙抱了起来，然后朝天空飞去。“怎么？它不是打败我了？”

高空的风把阿龙的嘴整个吹得就像兜风一样，牙都露了出来，还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

“维离预料得到的是他会打败你，但他预料不到的是一号打败了他。”

“是嘛！”艾伦笑笑。“那可真是个好结局啊。一号这家伙还不错，应该不会把狼群带成之前的样子了吧。”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