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是一个坏女人的名字。
“上帝说,男人太孤单,所以创造了女人。”
他回复我的话是我QQ上的自我介绍。我哈哈大笑。
呵呵,是呵,无论好坏,没了女人这世界就再不精彩。
你觉得自己坏?
我为毁灭而生。呵呵,也许到最后我也会被爱我却被我抛弃的男人用刀刺死。一刀,两刀……刺在这儿,心脏……直到冰冷的血流尽。
所以你用琳子做名字?为何不试着改变自己的生活?找到一个爱自己的人不容易,有了还不珍惜?呵呵。
笑……我的爱情很少,给不起太多人。你不也一样么?不愿做火翼,却仍然做火翼。我喜欢琳子那句话,“跟着你走向死亡,我愿意,但不愿意跟你一起生活。”
呵……抱抱。
抱抱。哈哈。
敲下回车键,电话在同一时间响起,我抓过搁在电脑桌上的电话,夹在耳边:“喂?”
“郑琳,是我啦。”是于宁。
对不起,我有电话进来,改天再聊。拜拜。
拜拜。
“呵?今天怎么想起来打电话给我?”我关了电脑,拿起电话,滑坐到地板上,选了个舒服的靠墙的位置。
“心情不好。”于宁的声音怪怪的,紧跟着,抽泣声便从话筒里传过来。
“蠢女人。”我隐约猜到是为了什么,“你又要求他跟他老婆离婚了是吧?”
“不应该吗?我跟了他五年了,郑琳,起初我也以为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我爱他就可以了,爱情不可以计较太多,可是,我越来越……”
“你越来越感到孤独,越来越感到寂寞,你精心做好一桌菜你的男人却不能欣赏,因为他突然不能过来,要留在家陪太太陪孩子,无数个夜晚你只有守着自己的空床遥遥地想念自己的男人,而你的男人也许正在自家温暖的灯光下听孩子说学校的事情,吃着太太煮的热气腾腾的饭菜……”我打断唐炫妮的哭泣,冷笑,“尤其是你发现你已经越来越老,你身边跟你同龄的女人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小孩儿,每天在你面前幸福地唠叨着自己男人和孩子时你只能凄苦地笑,你偷来的温暖是虚伪的见不得光的……”
“郑琳!你是个妖怪!”于宁在电话那头发出尖锐的哭声。
“你一早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这样的,在你还没有跟他之前,他明白地告诉你他要什么。是你自己要栽进去。”我冷酷地漠视于宁的嚎哭,像是戴着恶魔的面具,无情并残忍地道,“人要是自己作践自己谁也没有办法。”
有这样一种男人。他想跟你MAKE——LOVE,然后他很明白的告诉你他不爱你,他爱他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但他对你感兴趣。而且他试图让你明白:你不能要钱,因为你不是妓女;你不能要婚姻,因为那样你就成了个庸俗的女人;你不能要爱情,因为那样你就不够现代;你不能跟他谈灵魂,因为那样让他觉得太累;你不能跟他谈你的将来怎么办,因为那样你就成了个阴谋家;你满脑子里最好就只想着****,这样子你在他的心中就是个完美的情人。他不必为你买单,不必关心你的身体,不必在乎你想什么,不必知道你最近是否要被老板炒鱿鱼。
这样的男人,你若不叫他滚蛋,还爱得死去活来,我还有何话好说?
“可是我爱他……”于宁狰狞地嘶叫。
“所以他也对你不薄,最少还付给你家用。”我冷嘲地笑。
“你这个妖怪!这么多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于宁在电话里尖叫怒骂咆哮痛哭,隐约还伴随着玻璃被砸烂的声音,“你去死啊……”
然后是长长的嚎哭,没有了怒骂尖叫咆哮,也没再传来砸东西的声音,电话那头除了嚎哭还是嚎哭,于宁的哭声像一块撕裂的棉布。
沉默,我不再说话,掏出雪白的烟,点了一支,我的眼神跟着婉蜒的烟雾奇怪地扭曲。就这么沉默着,拿着听筒,听那片淹没我灵魂的哭声。我知道那哭声里包含的一切:痛苦、嫉妒、怨恨、厌烦、疲倦、麻木……那哭声是一个暗语,把她五年间对这个男人和这段生活的全部情感,都表达了。
直到烟缸里的烟蒂成堆,于宁的哭声渐细。
“对不起。”她沙哑着嗓子道歉。
“还不错。眼泪还没流干。”我轻笑,“等到你再也不知道流泪是什么滋味,就会死心了。”
“郑琳!”于宁顿了顿,声音突然有些感伤,“你是我惟一的朋友。”
惟一?呵多么沉重的负担。
“去洗个脸,喝杯牛奶,睡觉。”我淡淡地道,知道她已经没事,不过是需要找个人发泄,就像人们在失意的时候,总会暴躁地迁怒于最亲的人。
挂了电话,我蒙住自己的脸,疲倦和厌烦席卷而来,我冲进洗漱间呕吐。
吐太久,胸口疼痛,连喉咙都吐出血丝。
我麻木地抬起涕泪交错的脸,怔怔的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无边的漆黑。
初春的夜,风仍是这样凄寒。
豢养于宁的男人,姓赵,就是我前面提到的,撞伤她的台商。
被撞伤不是厄运,再深的伤口都有愈合的一天,对于于宁来讲,伤愈之后,才是厄运的开始。
医院那段故事,我知道得并不清楚。因为老板的不准假,我只能每天中午下班后回宿舍炖汤,然后坐上四十分钟的公交车到医院,陪于宁两三个小时,然后又坐上四十分钟的车赶回公司加班。那段时间自己就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的陀火翼,不是不想停下来,是不能停下来,我对这样的生活充满了怨愤,对老板的不通情理充满了怨愤,对肇事的主人充满了怨愤,甚至对于宁的倒霉也充满了怨愤,觉得自己活脱脱就是张爱玲笔下的《怨女》。幸而于宁在住院的第二天请到了看护,稍稍减轻了我身上沉重的压力,可是看护并不若想像中那么尽责,我会在每天下午去帮于宁换掉被屎尿打湿的床单,打来热水清洗她身下的秽物和被秽物捂出来的疹子,即使性格火辣更胜我几分的于宁,在这个时刻也会从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难堪。然而我的思想早就被这些令我疲惫不堪的事情占满了,根本没空去理会于宁的心理状况。偶尔会在医院碰到那个前来探视她的肇事者,对这个打乱我生活秩序,带给我一连串麻烦和辛苦的男人,我向来冷淡以对。我不知道于宁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抛开所有不顾一切地跟着他,也许爱情真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于宁有于宁的故事,我又怎么能自以为我就一定看得最清。能够听从自己的心来过日子,痛痛快快地疯一场,是多么幸运的事情。或许我羡慕于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