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尚科举杯,一口饮干杯中酒,大婚的日子竟选在明日,十月初九,那正是黄道吉日,又少爷诞辰,更是双喜临门,霓裳知道少爷是在借酒浇愁,可她却无能为他解愁,只能在侧静静陪着他。
尚府挂满红绸,到处张灯结彩,尚府要办喜事,定是热闹非凡,喜气洋洋,更何况,这次迎娶的是握有重兵在手元帅千金,这是老爷夫人做梦都想要结的亲家,难得元帅千金对少爷更是一见倾心,那便觉得尚府造化。
“你在做什么?”
霓裳正在池边点满河灯,一盏盏放入池中,用竿子撑得远远的。
“我在放河灯许愿啊,是少爷教我的,将愿望许在河灯上,将它放的远远的,放的越远,愿望就容易实现。”
“若非流水浮轻灯,无意乱我心神,只觉得诗词句句闷闷觉觉,怎乱我心神,袅袅流水浮着灯,人生似柳絮散去幻幻真真,故何妨太认真。”尚科将手中酒杯掷入池中,溅起一团水花,“琴声做序,情做灯,只等世世生生,若扯尽红绳只留寒山钟声,月潮退,灯花沉。”
“少爷不如把愿望一起化作河灯放入池中?”霓裳能为少爷做的也只有这些。
“好,我今晚要将这一池丽水放满河灯,也唯有这一池河灯,才会让我感觉若兰时刻在我身边”尚科终于从酒中醒来,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不如将愁化作相思灯。
看着少爷认真的做着那一盏盏河灯,霓裳却不知是喜是悲,喜的是少爷扔掉了手中的酒杯,悲的是,这一池河灯并非为自己所放,原来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着别人的滋味是那样的痛,那么当这位少夫人也发现这件事,她是否能承受的住?或许少夫人还有权利去伤心,那么自己恐怕连伤心的权利也没有吧。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在后院心满意足的啃着镘头为自己庆祝生日,也是在那晚,头一次见到少爷吧,短短的一年,早己物是人非,此时此刻,她与春兰一起牵着刚与少爷拜完堂的少夫人走进沁香斋。
烟火腾空升起,灿烂了整片天空,五彩缤纷,而丽池流水却静静的浮着一朵朵绽放的灯花。
隔着红纱,雅芝依然可以看见丽池上放满的河灯。
“霓裳,好美,这此河灯是你放的吗?”少夫人甜美而又幸福的笑着。
霓裳出神的看着她那样好看的脸,就连她这样的小姐对于少爷来说,也只能算是个意外,而望尘莫及的自己更是痴心妄想。
“这些河灯都是少爷放的,少爷昨晚放了整整一夜,所以今日还有些未随流水浮去的留在池中。”
“小姐,姑爷一定是为你而放的,今夜是你们大婚,姑爷昨晚才会放了整整一夜来庆祝,是想给你一个美丽的惊喜”春兰洋洋得意的说道。
霓裳将忧伤隐藏,此时,这些河灯是为谁而放,己经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人认为是为自己而放就够了吧。
“霓裳”少夫人紧紧的抓着霓裳的手,“我有些紧张。”少夫人四周观望着尚科的卧房,坐在他的那张圆形大床上。
“少爷还在外头,没进来呢,你紧张什么啊,小姐”春兰取笑道,“你是不是夜夜盼着这一天吗?”
“贫嘴,你信不信我打你啊”少夫人害羞的嗔怪道。
“霓裳,你天天跟在少爷身边,他的脾气性情你比我了解,从今往后,我就是他的妻子,他的有些事,你可要多知会我一声。”少夫人吩咐道,她是那样的和颜悦色,那样的亲近可人,完全没有一个大小姐的架子。
“少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这是霓裳本该做的事情啊。”
“是啊是啊,姑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可得要早点告诉我们哟,我看那姑爷不怎么好侍候”春兰夸张的样子,倒是让霓裳有点想笑。
“其实霓裳也不知道少爷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跟在少爷身边,少爷让霓裳做什么,霓裳就照他的话做什么就是了,他也最不喜霓裳自作主张,往往自作主张的后果,就是被少爷臭骂”霓裳并不能猜测到,从今天起,少爷会与这位少夫人过着哪种方式的生活,她真的猜不出。
“他果然少爷脾气很重啊,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被姑爷骂啊,第一次见面,他就说我说得这么惨。”春兰吐着舌头。
“春兰,不得多嘴,不能说主子的不是”雅芝责备道。
“那是不吵不相识,没有那一次的争吵,怎会结下少爷和少夫人的这段姻缘呢”霓裳淡淡的说道,话虽如此,可也不知这段姻缘结得是福是祸。
“你瞧瞧,霓裳这么小就比你会说话多了,别说尚科少爷脾气重,但是他调教出来的丫头确实没话说,实在讨人喜欢,春兰,把我给霓裳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是,小姐”春兰转身,到雅芝陪嫁过来的一大堆嫁妆中,取出一个小木盒。
雅芝打开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一个晶莹剔透的翡翠玉镯,套到霓裳的手上。
“这是一块上好的玉,是皇后赏给我的,后来玉匠打磨成这个玉镯,我虽是喜欢的不得了,但着实小了一点,心想着,你戴一定正合适,就给你捎过来,当作是见面礼吧。”
“可是,这么贵重的礼,霓裳不敢收啊。”
“小姐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这可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啊,今晚是小姐大婚,不能违了她的意,毕竟是从京城千里迢迢带过来的。”
霓裳有些的为难的看了春兰和雅芝一眼,可是他们这样盛情,自己却难以推托,“那,霓裳就收下了,谢谢少夫人”霓裳跪地谢礼。
说话间,外头礼乐响起,定是来闹洞房了。喜娘端着交杯酒,满脸笑意的带头走近新房,尚科脸上却有些醉意,眉目之间似乎只有愁,完全没有一个当新朗官的喜悦,倘若雅芝是若兰的话,或许尚科脸上会有最灿烂的笑容的吧。
喝完交杯酒,众人散去,春兰被安排是离沁香斋最近的雅阁里,霓裳依旧住在沁香斋的偏房里。即使是偏房,但是正屋里的一举一动,霓裳在房里确是可以听得一清二楚,少爷对少夫人说的话,清清楚楚的传入霓裳的耳中,吓得霓裳直扯衣服她倒是想和春兰换一换位置,或许,同春兰一般住到雅阁,才不会打扰到这对小夫妻。
雅芝害羞的低着红,等待着尚科为自己掀开红盖头,隔着红纱,有眼睛偷偷的往上看着尚科,可是尚科一直立在身侧,迟迟未有响动。
“官人,早些休息吧”雅芝静静坐在床头,见尚科未有举动,她倒是先开了口。
“你休息吧,我去睡客房。”
尚科淡淡的一句话,让雅芝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手中的苹果怦然落地。
“你喝醉了”雅芝还以为尚科只是喝多了。
“我没喝醉,我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我现在很清楚告诉你,时候不早了,你自己早些休息吧。”
“你说什么?大婚,红烛洞房之夜,你居然边我的盖头都不掀,说要去睡客房?”
“即使你我大婚,我也不会动你一丝头发,这段婚姻是你自己强求而来,我并不拒绝,但不代表我会接受,这就是你自认为可以很幸福的婚姻。”
“可是,我又做错什么?我只不过是喜欢你,想嫁给你,即使你现在不爱我,你又为何要这样对我?”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不喜欢的东西,即使硬给我,我最多也是放着不动,所以,千万不要轻易喜欢上别人。”尚科转身欲走。
“站住,不许走”雅芝也急得从床上下来,话说新娘洞房夜是不能下床的,下了床就不吉利了,可是雅芝早己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尾,完全也不顾这些所谓的吉不吉利,即使顾上了,尚科的话己经让她看到结局,接下来的日子,她是不会幸福的。
“你还有什么话吗?衣食住行,我们尚府现在虽不及你们元帅府,但也绝不会亏待,你若不愿意,现在就可以离开,你若要留下,也只能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尚科的话,句句像刀一样割在雅芝的心里。
“尚科,你一定是喝醉了,今晚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你别说那样的话伤我的心好吗?”雅芝上前抱着尚科,“求求你,别在今晚这样对我,自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时,你就偷走了我的心,我日日想夜夜盼,就等着这一天,我想着,我们一定可以过着很幸福的日子,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让这个梦破碎。”
尚科无情的挣开雅芝的怀抱,“你也说这不过是你编织的梦而己,是梦终究会醒。”
“可是,那外面一池的河灯,你不是特意为我而放的吗?”
“哼,为你而放?你配吗?”
“不要,不要,不会是这样,不可能会是这样?我堂堂元帅府的千金,以我的像貌,足以配得起你尚科,你不可能不喜欢我,不可能,你一定是喝醉了才会说这些糊涂的话。”雅芝仍旧死死抓着尚科的衣角,这犹如晴天霹雳般,不正不偏打在她身上,一切都是那样的顺利,托人去查尚科的身世,男未婚,女未嫁,一个是一品大员的少爷,一个是元帅将军的千金,一个英俊潇洒,一个国色天姿,下聘择日完婚,似乎没有一丝的强迫与不愿,是那样的门当户对,不可能,雅芝做梦也想不到,新婚之夜会受到尚科这样的对待,一切来的这么突然,来得这么快,来得让她毫无防备。
“正因为你是元帅千金,才让我更加厌恶你,如果,你是平常百姓家的女儿,或许,我能对你好些”尚科用力的扯过雅芝死死抓着的衣角。
霓裳确实不明白,少爷为什么那样讨厌官宦人家,包括他自己的父亲,包括自己不愿当朝为官,甚至讨厌元帅的女儿。
“不要,不要跨出这个门,求求你,外面宾客满座,我雅芝新婚之夜就成弃妇,我们元帅府,丢不起这个脸”雅芝坐在地上,己经变得有些歇斯底里。
尚科似乎被她最后的那句话有所动容,脚步停止在门槛上。
“确实,我不喜欢你,可是我爹娘倒是对你欢喜的很,我也并不想闹的满城风雨,我以后就与霓裳同房,正卧就由你住着吧”尚科说完就转向偏房,霓裳在偏房,早就听得心惊胆战,吓得从门边跑回床边,可是,这上床装睡也不是,不睡也不是,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团团转,可是,尚科哪会在门口等她决定好,早己冲进偏房,冷冷的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犹豫的霓裳,顾自的上床休息去了。
雅芝从地上挣扎的起来,追着进来,心有余而力不足的靠在门边,靠在早己躺在床上就寝的尚科,而恨意如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霓裳,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亲切和温和。
霓裳害怕看到她这样的眼神,无辜的摇着头。
“呀”雅芝气得,用力扯掉头上的红纱,用力过多,就连发隙间的珠花也被扯得落了一地,掉在地上,那是绝望伤心的声音,霓裳似乎也替雅芝觉得有些不公,少爷这样对她,确实有些过份残忍了些。
“少夫人”霓裳欲去安慰,伤心气极的雅芝,却被尚科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