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气节这种东西，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平时那些跟朱棣打的难分难解的武将，一见皇上不在了，倒是纷纷投降，而朱允炆身边那些书呆子，虽然没出过什么好主意，此时却体现了大无畏的精神，朱棣把方孝孺召到朝堂，本来是要好言相劝，却不料方孝孺一见朱棣就破口大骂，弄得朱棣很是尴尬，由于其余人还在路上，朱棣倒是想先让方孝孺起草即位诏书，也算是给自己留个台阶，方孝孺却不领情，只写了“燕逆篡位”四个字，倒是逼得朱棣火气上来了。

不过朱棣也知道自己名份不正，加上道衍事先就提醒他不能杀方孝孺，免得天下士子跟朝廷对立，眼看方孝孺不给自己面子，越骂越难听，朱棣也顾不得道衍的提醒，威胁道，

“信不信俺灭你九族？”

方孝孺听了不由冷笑道，

“灭我十族又如何，也改不了你是乱臣贼子的身份。”

朱棣毕竟也早就料到方孝孺不会这么容易就范，身边倒是没留多少人，朱高煦闻言跳出来道，

“大胆，你敢跟父皇这么说话，你就不怕死吗？”

方孝孺道，

“死又如何，能为天子殉节，老朽死不足惜！”

朱能见状也觉得太不像话，没等他说话，朱棣却已经暴走了，吼道，

“好，俺就成全你，灭你十族，来人，把他拉下去，凌迟。”

由于过程太过残忍，这里就不一一交代，后来被抓进京的齐泰、黄子澄等，由于不肯向朱棣低头，也被凌迟，灭三族，除此之外，铁铉妻女，方孝孺女，齐泰妻，黄子澄妹皆被没入教坊司为奴，从此也开启教坊司进入黑暗的时代，沦为士大夫娱乐的场所，可谓是官妓。

徐子明听说后虽不忍心，不过纤依倒是觉得痛快，尤其是那黄子澄，想当初跟在朱允炆身边没少出主意，如今也落得这个下场，倒是让她出了口气，只不过朱允炆下落不明，仍然叫她心里不痛快，只不过答应了徐子明不再提，倒也没有派人去打听。

收拾完了不听话的，朱棣便开始封赏有功之人，由于一路上很多武将都死了，倒是让他们儿子沾了光，由于方孝孺一帮人不肯跟自己合作，为了名分，朱棣也只能篡改史书，给自己正名，这个皇位他也是坐得战战兢兢，十分谨慎。

纪纲办完事回来，倒是被皇上委派到锦衣卫去了，柳吟风本来就不想继续在锦衣卫待着，加上纤依也觉得柳吟风知道太多，不应该继续在朝中为官，倒是去跟朱棣说了柳吟风想要退隐，朱棣素知柳吟风跟静儿的关系，也觉得这个人不会忠心于自己，倒是顺水推舟，把锦衣卫留给了纪纲，不过朱棣仍然没有亏待柳吟风，在京中给他赐了府第，也给了封号，算是光荣退休，朱能等人也都成了公侯，自然皆大欢喜。

不过只有道衍让他出乎意料，这个人历经千辛万苦，助自己登上皇位，可算是当朝第一功臣，却谢绝了所有赏赐，朱棣让他还俗，他也不干，只肯住在庙里，只有白天上朝才肯出来，这样一来朱棣也没有办法，只能依他，毕竟像他这样陪自己提着脑袋造反，之后还不要一分好处的人实在是凤毛麟角，好不透的人才更让人畏惧，所以朱棣对道衍除了敬畏，就是信任，他觉得一个无欲无求的人，是不会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

其实普通人看来，道衍完全就是一个疯子，不过从柳吟风的角度来看，他和柳吟风是一类人，只不过自己的观点不能被平常人接受罢了，柳吟风喜欢陈文静，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就算陈文静跟徐子明成了亲，柳吟风也没有改变过，在大家心里，都觉得柳吟风有些傻，不过柳吟风却知道，自己想要的非是陈文静，他要的只是能守在陈文静身边，哪怕陪着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这种爱已经超越了寻常人的情感，所以很多人不能理解，而道衍也是如此，他造反就是为了完成心中的抱负，一展所学，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也许他们的心思不为世俗所理解，不过他们也不予解释，所以朱棣才会让柳吟风离开锦衣卫，换了自己能看透的纪纲来当指挥使，纪纲早就有心盯着锦衣卫之位，不过因为柳吟风一直都压了他一头，加上陈文静对纪纲也没什么印象，所以纪纲不敢跟柳吟风争，这回纤依替柳吟风跟皇上说了，倒是让纪纲捡了个便宜，一下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连朱高煦都有心笼络于他，不过纪纲也不傻，倒是没有表态，毕竟以前他跟过朱高炽一段时间，倒是清楚小姐对朱高炽的关心，只要自己一天没有拿到卖身契，就不能轻易跟纤依翻脸，何况徐子明身边带着那个白喜，也让他心惊胆颤，生怕他会记起自己，到时小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道衍能有今天，也是多亏了当初陈文静跟他说的一番话，以至于道衍一直都想当面询问，袁廷玉如今也是朝中重臣，两人一合计，觉得陈文静如今也是皇亲国戚，若是她来庙中，朱棣也未必会联想到以前他们认识，便托人给纤依带话，希望能见面一叙。

朱高炽此时也到了南京，不过由于朱棣不太喜欢他，况且朱高煦又立了战功，倒是有心传位给朱高煦，虽然武将都跟朱高煦交好，不过朝中的文臣大部分还是遵循立嫡立长的，是以朱棣犹豫再三，仍然没有下定决心，倒是耽搁了下来。

而对于陈文静的封号，朱棣倒是犹豫了，此时陈文静已经成亲，封到宫内显然不合适，而朱高炽虽然木讷不善言辞，可对这个妹妹却一直抱着希望，若是让朝中大臣知道自己家里关系这么混乱，也是朱棣不能容忍的，本来自己这个皇帝当的就不是那么名正言顺，绝对不能让两人再有什么瓜葛，而把她打发回海上去也不行，毕竟她没犯什么错，如此一来也只能给徐子明一个名位，在宫外为他们起座府邸，留在京城了，至于封号，朱棣拿不定主意，便去了道衍那里，却发现袁廷玉也在，好在朱棣知道两人是至交，倒是没有怀疑，便把自己的疑惑说了，请道衍出出主意。

朱棣倒是没有隐瞒自己的家事，连朱高炽的担忧也一并说了，道衍和袁廷玉两人一听陈文静原来竟跟朱高炽有关系，倒是心里大吃一惊，不过活到他们这个岁数早就颇有城府，倒是没有表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心底暗道，

“原来陈文静竟然跟世子有这种关系，那岂不是说太子非朱高炽莫属了。”

道衍故作深沉，冲袁廷玉道，

“皇上不必烦恼，让廷玉给殿下一观，自然可以解开皇上心事。”

袁廷玉也深知机不可失，忙道，

“正是，不知殿下现在何处？”

朱棣皱眉道，

“俺倒不是怕静儿，她一直都很有分寸，只是俺那小兔崽子看着老实，倔劲犯起来俺也是拿他没招，如今天下初平，实在是不能再有闲言碎语了。”

道衍道，

“如此不如封殿下为宁海公主，既不太远，也不会跟大皇子离得太近。”

袁廷玉摇头道，

“不妥，皇上肯定是不想公主封到外面去，既要留在京都，又不想让她进宫，倒是有些麻烦。”

朱棣道，

“就是，俺也十分苦恼，廷玉可有什么好主意。”

袁廷玉看着道衍，突然计上心来，道，

“不如去掉地名，直接封个平海公主，如此一来，皇上想让她住什么地方，也都好说了，不设封地，想必也不会落人口舌，如何？”

道衍拍手称妙，连道，

“好主意，皇上以为如何？”

朱棣倒是也转忧为喜，忙道，

“好，就依廷玉所言，如此可算解了俺心头一块石头，那俺就先回宫了。”

两人忙道，

“恭送皇上。”

袁廷玉见朱棣走了，才道，

“你说她会不会是诓骗我们？”

道衍道，

“你没见过她吗？如此怎么还要问我，现在一切都按照她的预言成真，你还怀疑什么？”

袁廷玉忧心道，

“只是现在朝中朱高煦争的厉害，自古皇家事都是大忌，看皇上样子也是属意二皇子，若是陈文静她说将来继位的是大皇子，你我该当如何？”

道衍道，

“你说她会因为私情而骗我们？”

袁廷玉道，

“那也未必，都说窥尽天机必有大祸，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了。”

道衍道，

“等她来了再说，既然皇上许了封号，她必来寺中。”

朱高炽回到南京，倒是找过纤依几次，不过纤依对朱高炽并没什么反应，也没有去，朱棣知道了，倒是训斥了朱高炽，反倒对纤依更加信任，柳吟风原先就跟宫里的太监交好，倒是第一个知道纤依的封号，不过他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不是读书人出身，对这些事也没那么敏感，不过徐子明一听说就面色古怪，自古封号都是按照所封到的地名来设定的，如今皇上给了这样的封号，倒是让他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了，纤依倒是觉得挺好，只不过皇上还没有宣布，倒是叮嘱柳吟风不要说出去，免得惹人猜忌。

纪纲随后也知道了，不过他的来路却不是宫里，而是顾羽柔，当初徐子明夜袭国公府，也是顾羽柔通风报信，才让京里纪纲的人出来帮忙的，不过纪纲可不会把这颗棋子亮出来，所以除了大事，纪纲是不许顾羽柔随便联系的，这事连朱高炽当初都不知道，却是纪纲早就设好的一步，却不料阴差阳错，让朱棣把人送到徐子明身边去了，纪纲本来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倒是清楚这封号的意义，一见跟寻常人不同，倒是怀疑皇上心里打得什么主意，他能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易，自然要加倍努力才能取得皇上的信任，若是能早早看透皇上的心思，做事也会更加轻松一些，只不过眼下自己也不确定皇上会立谁为太子，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朱高煦向他示好，纪纲也是含混推脱，对于朱高炽自然就更加不敢接近了，所以朱棣看来，纪纲还是可以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