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天帮着殳遨把行李全都拿上楼来后，又找人帮忙，到街面上厨具店买来锅灶，接着就忙着收拾两个房间，将床铺整理好，把桌奇、锅灶全部摆放到位，马不停蹄地忙了半天时间。
“你就是前两天讆经理给我们说的要聘请来的高才生，是吧？”佟天忙完，坐在原有的已经刷抹干净了的沙发上，看着殳遨谨慎地问了起来。
“是的，他跟你们说过了？你在这厂子里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殳遨应了一声之后，直接触及工作地反问道。
“我是这厂子四个车间的管理人员，我叫佟天，是人冬佟，天天向上的天。”佟天不知是太劳累，还是太显虚，显得中气不足，没精打采，但把“管理人员”四个字却讲得倒有点气力。
“那看来我们以后要经常打交道了，以后还请多多帮忙才行啊。”
“哪儿的话，以后还得烦请你多照顾才对呢。抽烟吗，高才生？”佟天拘谨着，想用递烟的方式来缓解，但问话和递烟的动作明显地不自然。
“佟天，噢，我就直呼你名了，不介意吧，你是车间管理人员，那就是车间主任了，你日后别叫我经理、秘书、高才生，我看你我差不厘，如果不介意的话，就直接叫我小殳好了，我也不会介意的，你看呢？没事的，你照抽你的烟就是了。”殳遨刚来，还不太熟悉，更没业绩让在这里已久的人对自己尊敬，而且宗旨之一就是要平易近人，他知道他不是来这里当什么领导摆什么谱子的，而是纯粹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在任何时候都不准备显摆身架的。
“小殳，我估猜你还没有结婚吧。”佟天的拘谨此时略有疏松，当的一声，他按亮打火机，将香烟点着，放在嘴里深深地吸了一口，继续探问道。
“不，没有，我也只是刚走出校门的稚嫩书生而已，以后有做得不到的地方，还多请提个醒，好吗？”殳遨的脸上充满谦虚又自信的神色。
“你太客气了，你们文人太会客气了，我们粗人又太随便了，真是难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又深咽了一口烟，想压压惊，他知道说自己随便是假的，因为此时的谈话和紧张的情绪就完全说明了问题。
“你怎么说自己是粗人呢，你看你如果丢掉自己手中的烟，拿起书本整日地读着，多用脑子思考思考，你不也就成了文人了吗？其实做文人并不难，如果说难的话，那你说文人到底离你有多远？反正不是你想象得那么远，你今天说做文人，你照着我说的做了，那你从今往后就是文人了，就成了你所羡慕的文人了，到那时，你也就不觉得文人怎么了，你说不是这样吗？哦，我可不是反对你现在抽烟的呀，你可别介意，其实抽烟跟是否是文人没有关系的。”殳遨面携笑容，慢慢地说着。
“小殳你太会说笑了，这就是你能做到而我们做不到的地方，看来以后我得向你看齐，否则可能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什么，什么时候要做什么，那我的工作可就被动得很了。”佟天听殳遨说到自己吸烟的话，就慌忙把手中的烟熄掉，然后抬起头来继续与殳遨说着话，因抽烟和熄烟的动作，语气中透漏出悔意，但还是明显比刚才轻松了些。
“我说你是不是平时就喜欢研究别人，特别是如你们的讆经理，我可不喜欢别人对我这样，整天被人在后面阳声阴怪、指指戳戳，会显得很难受的；而且我也不希望你是那样的人；其实我并不如你想象那样有朦胧感，只是很活泼很开朗很当代但又很现实的小青年罢了，我看你也不比我大多少，所以你与我没什么太大的不同的，这你以后就会慢慢知道的。”
“我并不是喜欢研究人，这只是我一时说说而已。不过，你说我与你没多大区别，那肯定是不对的，从工作关系上讲，你是领导，我是你标准的属下；从工作关系外讲，你是高雅人，我是准俗人，而且这些都算是根本的不同呢。所以，在平时，你脑子当中想的都是档次高又雅的东西，而我们俗人呢，当然想的都是些粗俗鄙陋的东西，真正不可比的。”佟天跟着殳遨走进厨房，说话间，盯望着殳遨忙着抹锅的侧脸，见殳遨脸上总是堆着可掬的笑容，心头的阴云才快散光了。“你说讆经理，他不用大家研究，我们都能晓得他是什么样的人，说他复杂，那是不了解他的人说的；说他简单，那是我们这些人说的，他的一切，如果在现代的社会角度讲，都是属于正常的，我们并没觉得有什么好生奇怪的。其实，在待遇上，他对我们几个厂子的每个成员都很好，大家都很维护他，敬佩他为我们这些劳苦的人所能做到的这一切，而今能有几个企业的老板会象他那样大方？”佟天一边在说问题，一边想试探这位新来的领导在这方面是什么样的态度。
殳遨从旁边红塑料桶中用勺子舀了一勺水倒进锅里，将新厨具全都洗了一洗，然后要倒洗刷污水，问佟天道：“你知道讆经理平时都是把这污水往哪儿倒的吗？”
“我去帮你倒，是倒在你上楼梯时左侧的那个洗漱间里，我去，你给我，因为以前都是我帮他倒的。”佟天说着就去接。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这只是小事一桩嘛，还能老麻烦别人？”
佟天虽然想试着了解殳遨，但他对他只能是知道的很少，殳遨的风格他佟天根本不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掌握的，或者说殳遨还这么年轻，社会阅历还极少，根本没有形成什么风格，对殳遨自己来说，所有的谈话和行为，都是自然而然的反应而已。连倒水这么简单的事，殳遨都要亲自，这在讆经理是绝不可能发生的事，佟天简直就是讆经理的生活秘书或第二“夫人”，佟天就差没帮讆经理穿衣刷牙了。刚才话语中拉近的感觉，被这倒水的小小举动又给推远了，佟天心头的阴云重又聚拢了些。
“小殳，以后这等小事就由我来帮你做好了，你只管把心用在管理厂子的大事上，我会给你做好的。”殳遨倒完水，重又走进房间来，佟天就对他说。
“不了不了，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来，我们年轻人没这么高贵，也没这么懒的，有的是力气和热情，事情只有亲自动手去做，生活只有亲自去体验，人才会活得有滋有味，你说是吧。”他把锅又放回煤气灶台上，用做抹布的干新毛巾将锅抹几遍，把锅盖盖上。“其实你说你是粗人、俗人，我倒持相反的认知态度，从与你相识不到一日的光景里，你的一行一言都让我刮目相看，我想你这就是生活中的人，我现在还是处于自我理想状态下的人，而理想终归要向现实转化的，要不然光有理想有什么用，从这个角度说，我从这个时候开始，就得向你好好学习才是。老实告诉你吧，我这次来这里就是想把我这还属于理想中的人转化成现实中人的，而且我会很努力去改变我自己的精神面貌的。”殳遨对面前的现实感到惊讶，没想到刚来就这么简单地碰上了，他想，这大概已经就是现实了吧。但他的这些话，倒听得佟天一头雾水，象海底捞月，总捞不着什么。
“佟主任，我们一车间有点问题要向你反映，请你下来一下，好吗？”一位腿脚显得不便的女人，约在中年，在楼下向楼上喊佟天。
“我知道，你先去吧，我马上就到。”佟天走出来，趴在楼栏杆上，对楼下说。“小殳，你看，事情又来了，别看地方小，问题可不少，没有很好的耐性还不大能在这儿呆下去呢，我走了，得去看看是什么问题，说不定马上就要来找你解决呢。”佟天站在门口对殳遨招呼道。
“究竟我的理想离现实生活有多远呢？”佟天下楼后，殳遨坐在沙发上倒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他总是不忘他来的目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现实对他而言，真可谓是扑朔迷离。
